第370章 營地之暮（中）
「看到了什麼，沒有必要和你這個『雙面叛徒』說吧？」洛卡白了「雷頁」一眼絲毫不領情。
即便這位「雷頁」女士早已褪去了克魯斯德宮廷風的長裙和近似巫女的高貴典雅的裝扮，以純粹的戰鬥女性觀感出現在這裡，這片位於「苦深遺迹」外圍區域的營地中，但絲毫沒有被洛卡等堅定的「混亂組」成員所接納。
對於洛卡的態度，「雷頁」早已見怪不怪，她坐回原本的屬於這次探索「苦深遺迹」的副指揮的位置上，隨意地對洛卡說了聲「坐下吧。」
嘟囔著嘴，洛卡並未朝向潔凈的沙發走去，反而來到堆砌著各類武器零件和紙質文件的桌子旁，雙手支撐著桌面，用十足警惕的目光看向「雷頁」，問道：
「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又是『冰刃』大哥的安排嗎？」
「洛卡小朋友。」「雷頁」勉強擠出了一個尷尬而又不失禮貌的笑容，捏著洛卡臉蛋白嫩的部分，開玩笑般的，故作惡狠狠地說道：
「知道嗎？既然你管『冰刃』叫哥哥，你就應該管我叫姐姐，這是禮貌問題。要是在舊帝國，要是孩子去學校用這樣的口氣對老師說話的話，是會被打屁股的。」
「可你不一樣。」洛卡拿開了「雷頁」的手，故意說道：
「不光是我這個小孩子，『混亂組』里的很多人也想知道你的真實陣營，『雷頁』，阿姨。」
「啊……『阿姨』？」「雷頁」有些惱怒地起身，盯著洛卡那雙蔚藍的眸子，低聲斥責道：
「你竟敢叫我『阿姨』？我有那麼老嗎，洛卡小朋友！」
「那麼，『雷頁』，我應該怎麼稱呼你呢？」洛卡用針鋒相對的語氣問道，雙手叉腰，盯著「雷頁」。
「這就更沒有禮貌了。不過，如果你是因為進入了『苦深遺迹』的核心區域，受到來自『暮光之隧』內屬於地獄的靈魂影響，消減了你的認知力，那我會找到『冰刃』讓他用聖物揍你一頓，幫你驅散『殤』。
「可很明顯，你依然是那麼活蹦亂跳，思維縝密，說明這一切是你刻意為之。那麼，等下『冰刃』回來了，我一定會叫他教訓你一頓。」
「『雷頁』阿姨，你真像女巫，像中部帝國神話里的蛇髮女妖。」洛卡嘟囔道，有些害怕地瞥了「雷頁」一眼。
不過，雖說嘴角有所抽搐，但「雷頁」依舊保持著媲美克魯斯德男性軍官的幹練和利索，扶了扶帽子，掃出一片區域，坐在邊，問道：
「我如何像女巫，像蛇髮女妖？」
「魅惑，極致的魅惑能力。」眼見洛卡有些支支吾吾，無法開口，納哈卡幫他回答道：
「傳說中的蛇髮女妖和部分巫女會將魔法傾注在眼睛裡，通過情感的輸出，使得男性不由自主沉醉其中，當他們淪陷時，就是徹底解除防備的那一刻，你就會啟動魔法，將他們石化，得到一切你想得到的。」
「精彩，十分地精彩。就像是普托亞作家夏洛克撰寫的推理小說一般，不過，那都是發生在遠離大陸的普托亞城的，最多是南邊的高盧省，我們克魯斯德人可沒有這樣的傳統。」
納哈卡轉移到洛卡的另一側肩膀上，用沉穩的語氣回應道：
「如果您認為我是夏洛克，那我自然會成為《血色的搜查》中的主角，那位神探一樣將你刨根問底，將你的一切連根拔起，可很遺憾，我並沒有那樣的能力。不過，您應該明確回答洛卡一個問題，以此來消除整個『混亂組』和『領悟教』對您的偏見。」
「那麼，問題是什麼？」「雷頁」突然沉下臉來，用嚴肅的語氣問道。
「您，『秩序會』的6號執掌者『雷頁』，究竟服從於哪個組織？」
「真是個敏感的問題。」「雷頁」冷笑道，順勢從桌子上跳下，伴隨著軍靴急促的「噠噠」聲，她快步關上了「總調度處」小門，拉上窗帘，打開牆壁上明亮的電氣燈後，坐回椅子上。
而後，靜靜地盯著納哈卡，一言不發。
幾分鐘後，她才緩緩開口，不過並未正面回答：
「你知道嗎。納哈卡。第二紀元的女巫們很喜歡貓，尤其是黑貓，但多數並不喜歡體形較大，具有野性，容易形成獨立人格的克魯斯德藍貓。
「貓兒，是最具有靈性之物，擁有純潔心靈的你們最容易與上主溝通，得到神明的暗示。你們所散發的靈性，如同契丹里斯人燒制的香料一般，足以溝通神明。可是，被衝動和暴力蒙蔽了靈感的克魯斯德藍貓，總會在不經意間失去神明的青睞。」
「你想說明什麼？」納哈卡警惕地問道，雙耳微動，尾巴上翹，下意識地做出防禦姿態。
「哼。」「雷頁」不屑道：
「對女巫來說，貓是最友好的朋友，哪怕是蛇髮女妖，傳說中的美杜莎，也未曾對貓痛下殺手。如果你問我的位置，我會回答你我屬於『秩序會』、『混亂組』和聯邦委員會。
「可要說服從，我只能服從於我的內心。」
「一顆混亂，充滿不潔慾望的內心？」洛卡在一旁「補充」道。
「這都是誰告訴你的啊。」「雷頁」有些崩潰道：
「小孩子能不能別學這些。」
「是『炎熄』大哥，他說你很不堅定。之前認『新神』為乾爹，天天服侍他，後來『秩序會』放權之後，你又和『音泯』住在一張床上，同時還和我大哥『冰刃』有聯繫。現在『音泯』被達克殺死了，你才真正想到我大哥對你的好，投靠我們。」洛卡毫不顧忌地說道。
「雷頁」看向不潔的天花板，捂著腦袋，一臉無奈地抱怨道：
「那個『炎熄』，小孩子什麼都不懂，把你教壞了怎麼可好。『冰刃』也真是的，連自己最信任的弟弟也不管管。
「不過說到底，我並不服從於瓦西里，自從『舊日的花火』獻祭了四五萬人之後，我就放棄了對他的一切幻想。我也不服從於『秩序會』和『混亂組』，或者說，我不真正服從於任何組織，我即是我，個人而已。」
「那麼，『雷頁』女士，你究竟是服從於宗教？還是某種信仰？」納哈卡更深入地問道。
「一種信仰。」「雷頁」直言不諱道：
「我信任上主，但並不服從於祂，我只希望真正的『秩序』降臨。所以那天在冰臨城那家火鍋店，我找到了沃夫亞那個男人，請求他帶來了達克·蒂里斯。」
「達克！達克·蒂里斯？」洛卡驚訝道，看向「雷頁」。
「不用奇怪。」「雷頁」白了他一眼道：
「你在『臨邊-馬揚』專線鐵路最後一段做的事情我不可能不知道，不就是先帶了幾個『爆體』去製造混亂，引出達克後與他單獨交談。我知道，『冰刃』的目的是暫時壓制他體內的『獸性』，讓他在我們找到『普拉米尼』後再變回『異種怪物』，可你們還是衝動了。」
「為什麼？」洛卡爭辯道：「如果我不將骨刃刺進他的心臟，後面發生在冰臨城的任何事情都會激怒他，使他瘋狂的。」
「不。」「雷頁」搖了搖頭道：
「達克遠比我們想像得更加堅強，他的內心已然存有神明之力。雖然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但事實就是，他已與『迴響者』建立了聯繫，還得到了邪神的認可。」
「你知道嗎？『迴響者』擁有強悍的精神力量，無法受到任何精神衝擊。我有種感覺，自從我為達克占卜，確認他的【引亂者】職業後，我認為，他與『迴響者』可能是一面鏡子的內外。
「達克·蒂里斯屬於黑暗，『迴響者』就屬於光明；達克屬於『混亂』，『迴響者』就屬於『秩序』。我所追尋的便是『秩序』的重建，『混亂』的終結。為此，我可以犧牲一切，包括我的生命。」
「雷頁」頓了頓，穩定了些許情緒，繼續說道：
「對了，有件事我告知了『冰刃』，但還沒告訴他的弟弟，最信任的繼承者，也就是你，洛卡。」
「什麼……事情？」
「我已經正式辭去了聯邦委員會內的職務，將我在冰臨城的房子、武器和財產賣掉捐給了貧苦孩子們。而且，上周我與在『猩域正殿』內暫住的『新神』老爺子見了一面，正式退出了『秩序會』。」「雷頁」略微噙著淚水回應道：
「我們這些『執掌者』在最初預見『新神』時多數沒有名字，孤苦伶仃，無依無靠，又因為失落者身份，無法擁有正式的、確定的名字。所以，老爺子給我們取了代號。所以說，現在，『雷頁』之名不再屬於『秩序會』，而是我個人。」
……
簡單交流兩句「苦深遺迹」的見聞，並將手繪的鉛筆圖遞交給「雷頁」後，洛卡有些失落地穿行於營地間，在金色的宛若夢境般的夕陽餘暉下，感受著濃重的彷彿滲透入靈魂的寒冷，洛卡回到了住宿區中屬於他的那個雙人房間。
剛打開房門，拉下電閘，還沒等坐下休息，一隻漆黑的尖銳觸手便朝著他的腦袋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