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出現即感知（中）
「『出現即感知』？很像是一個深沉的哲學問題，那麼，為什麼不稱為『存在即感知』呢？這更符合普托亞帝國北島省那位著名上主教樞機的觀點。」庫卡好奇道。
「炎火帝國人類所信奉的宗教更傾向於將世界分化為『陰』和『陽』兩個基本元素構成的存在實體，一切的物質，如土地、森林、沙漠、巨石，包括無法凝聚實體的魔源力，都是如此。」亞達羅尼從他的角度解釋道：
「就像瓦西里和你多次提到的風牆，不過是這種基本元素組成的強烈能量體，只有找到一種調和與化解的方式，才能從根本上湮滅它，而非你們一貫主張的暴力美學。
「而如何找到使其調和、化解的物質？這就需要感知，感知它們的出現。」
「我不太明白，有些深奧，就像思維被蒙上了一層厚重的紗布，感覺有點似懂非懂，無法進一步捉摸。」庫卡打了個很形象的比喻。
「任何的事物，包括魔源力的波動、非凡能量的外溢、所謂『病毒』的侵入，都能通過精神層面協調『陰陽』的頻率，達到與之共鳴，就能與其處在同一層級。那麼，就相當於構建了一條鐵鎖鏈般的紐帶，只要一方出現，另一方便能立刻感知得到。」
「相當於，收音機調整頻率？只要一方的電磁信號處於固定的頻段中，那麼……那麼只要將設備也調整到位，對面發聲，我們這邊就能立馬接收嗎？」庫卡以他的認知範疇分析道。
「說實話，查理十二世那個時代收音機……好像只是一個概念，我沒見過實物。不過，道理應該差不多，的確屬於同頻的共振。庫卡，無論你相信與否，都有一個不爭的事實，那便是我的過往。」亞達羅尼的聲音變得低沉。
他轉過身體，半低下頭，看向揮灑入房間內部的金色光華，凝視著光明與黑暗涇渭分明的部分，略感失落道；
「龍族的曾經是輝煌的，而我，則是這片廣袤的、綿延不絕的、近乎永恆的輝煌時空的統治者之一。除了被列為序位3的神明『龍族元首』外，我曾與其餘17位『固領者』一起統治大陸上的一切生靈，包括地位低下的基礎龍族。
「我曾是他們的領袖，只要不是『龍族元首』親自降臨，我都能『感知』任何從龍境或是沉睡中逃離的同胞。」
「領導者的專屬嗎？」庫卡臉部表情沒有過多變化，內心毫無波瀾，十分平靜地問道。
畢竟，廢土中的人類總是將生存放在首位，並不過多關注權力與地位，即便是聯邦最高領袖的秘書。
一切的至高統領者在死亡面前都是平等的。
「是我的專屬。」亞達羅尼苦笑道：
「庫卡，話說剛才的交流讓我略微回憶起來了點遙遠、悠久的事情。你應該聽說過，時間能夠抹殺一切，伴隨著流逝，我會忘記很多事情，會在世界的發展中逐漸迷失自我。
「從『卡洛夫之門』中離開，安全重返世界後，我跟隨著萊特·海恩遊歷，在克魯斯德帝國內一直嘗試尋找忘卻的一種……一種執念吧。」
「執念？確實挺像龍族的風格。畢竟你們被囚禁了至少兩個世紀，想要在孤獨、孤寂、空曠、熾熱、痛苦的封閉領域內保持靈魂存在，不消散，則必須有強大的精神信念作為支撐。」庫卡頷首，略帶讚許道：
「舊帝國的查理十二世，以及那位偉大的『伊凡二十二』世都曾贊同過神學家們的一個觀點：最初的、原始的世界誕生於造物主一場無意識的、不經意間的恐怖夢境。
「一切的初始元素都源於祂主導的一場偉大的爆炸，之後，依次度過了漫長的七個時元，才構成了今天這片由神明創造的宇宙。」
「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亞達羅尼說道：
「即便被囚禁在暗無天日的監牢，束縛在深沉、無邊無際的夢境中，我也在不時回想，我……到底想要得到什麼，為何我會一直遵守那份誓言，要實現尋找他的約定。就在剛才，靈感連接了我的大腦、記憶、魔源力和靈魂，我想，縈繞在我靈魂間的最後一絲迷茫也消散了。」
「我很好奇。」庫卡向前半步，靠近亞達羅尼道：
「那是什麼，誓言，或是執念。」
「世界，萊特·海恩試圖創建的一個全新的，無人嘗試過的世界。雖然現在看來實現這些更不現實罷了。」亞達羅尼的語氣有些失落。
「說來聽聽？」庫卡繼續問道。
「那正好是炎火帝國小皇帝舉行『龍慶』，打通『龍境』與現實連接，大量釋放龍族的時候。不少同胞逃離囚禁的命運，卻選擇要麼變成『半龍人』，要麼徹底幻化為人類，選擇與曾經的敵人和平共存。
「在克魯斯德帝國居住一段時間後，萊特·海恩曾說過，人類與龍族進行過長達千年的戰爭，後來又以絕對的敵意徹底將敵人丟入與世隔絕的深淵。
「雖然小皇帝試圖儘力彌合這種宿敵般的命運，釋放了絕對數量的龍族，但實際上，在當時的情況下，只要人類與龍族不徹底放下仇恨，兩者的力量就無法展開合作。」
「合作？」庫卡脫口而出，問道。
「人類曾是舊時代十八個種族中最具智慧、最有靈感的種族，你們天生擁有『智慧』序核，而很多半獸人甚至度過艱辛的一生都無法獲取哪怕半隻。」亞達羅尼回答道：
「而龍族擁有對自然法則和魔源力的絕對領悟力和超凡脫俗的掌控力。如果兩個種族和平共處，加以合作，我們就有機會脫離大陸和星球的束縛，走向造物主創造的最為神秘、最為廣闊、最為偉大的宇宙間，甚至有機會走入深處，窺伺祂的存在。」
「和瓦西里大人的終極願望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有種不切實際的美。」庫卡半吐槽道。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萊特·海恩希望構建一個沒有種族統治，沒有種族被統治，一切種族都能和平、友善、互助、和諧地存在的世界。到時候，力量和地域的差異會被抹平，地位和能力不再以絕對的壓迫體現。所有人的頭顱都會高高昂起，妄想那片浩瀚無垠、璀璨美麗、漆黑深沉的可知領域。」亞達羅尼說著，竟昂首挺胸起來。
他透過窗戶凝望已然遁入長夜的屋外空間，仿若在內心描繪一幅可望而不可及的，卻又無比真實的美妙畫卷。
直到，庫卡的聲音從他的身後傳來：
「所以說你的執念就是找到他，實現他的……幻想？」
「這用詞毫不客氣啊。」亞達羅尼笑著吐槽道，轉身道：
「我想，第一步是找到他遺留的存在，他會將被驅逐前沒來得及告訴我的藍圖描繪清楚。
「其次，就是尋找其他的同胞吧。不過自從蘇醒到現在，有件事我感覺很奇怪，除了北邊的那條龍外，我根本沒有感知到其他任何龍族存在的氣息。按理來說，我們的壽命近乎無限，會有數量不少的同胞存在。」
「時代變了。」庫卡解釋道：
「第三紀元時，舊帝國遺留的資料顯示，至少在水域省以南，的確存在不少『半龍人』，他們甚至被編入過軍隊。遠東區靠近艾溫特萊和中部帝國的區域內存在很多部落，基本是半獸人組成。
「根據伊萬諾夫教授的說法，半獸人對『無心人』病毒的抵抗能力更弱，往往來不及注射藥劑，就會直接轉變為『異種無心人』。而且他們相對人類來說種族數量要少，晉陞失落者的可能性很低。
「況且，文明程度較低的半獸人部落根本不能自行研發中和病毒的藥劑，等『聯邦0號藥劑』普及時，他們的種族絕大部分已經不復存在了。我們猜測，龍族和『半龍人』可能也是類似的下場。」
「這樣啊。」亞達羅尼雙眸中滲出的那點光輝瞬間黯淡下去，輕嘆口氣，徑直坐在古典宮廷木方桌旁邊的椅子上。
「其實，你說的……就是萊特·海恩的觀點，『希望教會』的手稿中記錄過類似的。」庫卡寬慰他道。
「類似的？」
「沒錯。」庫卡頷首：
「只不過對象換成了具備智慧的失落者。或許是巧合，或許這種美妙的幻想在任何時代都是相同的，無論聯邦和瓦西里大人如何考量，對我來說，這的確是一個值得期待的未來世界。
「你放心，亞達羅尼。最快一周後，由聯邦委員會正式組織的官方探險隊就可以出發北上，『伏冰』擔任隊長，你是『副隊長』。當然，在我的許可權範圍內可以承諾你，儘可能幫助你尋找或是解救途中遇到的，沒有變異的龍族。」
「多謝了。」亞達羅尼感激道，輕舒了口氣，舒緩了幾分惆悵之感。
「不過，亞達羅尼，出發之前的最後幾次會面，我還要和你談些正事。」庫卡說著，將靠門木桌上放著的，沉重的「無心探測器」單手提起，擺在了亞達羅尼面前。
「這是什麼？」亞達羅尼盯著這台刷上銀色油漆，方方正正，存在幾個不知名按鈕和兩隻閃爍著紅色光輝的小型燈泡裝置問道。
「『無心探測器』，用來檢測人們身上是否潛伏了病毒，是由舊帝國的一件魔源力探測器改造而來的。
「大體是靠微弱電流穿過身體，傳回的電阻等信息的複雜分析完成判斷，準確度很高。你從未解除過『無心人』病毒，瓦西里大人的意思是，要檢測你對空氣中遊離的『病毒』是否有天然抵抗力。剛才說過的，你們對『病毒』的抵抗力天性要弱一些。」庫卡講解道。
緊跟著，庫卡將儀器旁邊纏繞著的黑皮電線解開，將一隻連接著線路的，類似護腕的裝置套在了亞達羅尼腕處。
按下幾個按鈕後，伴隨著躍動的紅色光芒變為了穩定的綠色，庫卡鬆了口氣，笑道：
「你的確很強，亞達羅尼，即便都城中瀰漫著克魯斯德人早已適應的『病毒』殘物，你卻絲毫沒有感染的跡象。
「龍族的『固領者』，的確很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