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出現即感知（上）
「怎麼，瓦西里的秘書閣下庫卡先生，你今天怎麼想到來我這裡了？是克魯斯德的翻漿期結束了？還是三個省份的『無心人』被徹底肅清了？」亞達羅尼的聲音依舊保持著一分近乎柔弱的溫柔，但多了幾分陰陽怪氣和不滿。
他並沒有徑直回答庫卡的問題，反而率先詢問庫卡來此的目的。
這屬於語言交流和談判的技巧之一，在展現自己觀點或是交換信息前，優先將提問的主動權拿在自己手裡，藉此獲得更多的信息。
面對亞達羅尼的突然提問，庫卡站在具有濃厚克魯斯德宮廷風的古典宮廷木方桌前，下意識地摸索著側面用黃金修飾邊角，鑲嵌著正主教風的紫底雙頭鷹圖畫的部分，斟酌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回答道：
「翻漿期一般沒這麼早結束，通常要到五月之後了。克魯斯德的冬天比起東邊的艾溫特萊和契丹里斯還要漫長，『東將軍』可是千百年來保護我們的神明。」
「那麼，前線戰況呢？」亞達羅尼追問道。
「格納季將軍正在嘗試集結裝備『風信子』和『鬱金香』火炮的軍隊，嘗試在『臨邊-馬揚專線二號』附近對『無心人』聚集區轟炸，撕開一個口子，重新、徹底地打通鐵路線。這段時間馬揚市的壓力太大了，唉。」庫卡嘆氣道：
「亞達羅尼，可能你還不是很清楚一件事情。蒸汽時代來臨後，戰爭反而更看重後勤，有時候一場戰爭在一天內消耗的彈藥需要一座中型工廠生產一周，加上食物、禦寒衣物、藥品等等。
「新元後，尤其是『0號藥劑』被研發出來後，為受傷的【戰士】解除病毒就成為了戰場醫療的重中之重。知道嗎，『無心人』之所以無法消滅乾淨，那是因為只要人類存在，我們種族的繁衍繼續，『無心人』病毒便會在任何我們無法控制的角落和時間感染人類。」
「這的確是從前從未有過的局面。」亞達羅尼感慨道：
「敵人的數量會不斷增加，無法徹底消失。而我們的朋友也會不斷轉變為敵人，對吧？」
「沒錯。」庫卡頷首道：
「這是生理上的轉變，是無法違背規律的變異。『無心人』病毒不受利益驅使，與信仰的宗教無關。所以說，在戰場上，人類依舊很困難。」
「那麼，這次你過來是要安排我北上了嗎？」亞達羅尼說著，撩起一件純白色的睡袍，披在身上，掩蓋純潔健碩的身軀和與之風格截然相反的翅膀，走到庫卡的身後。
「的確，時間和日程都在商議中，『卑斯魯乃』地區的龍的蹤跡也是瓦西里大人極為關心的，而且，那裡的邪神『迴響者』似乎與這股氣息關聯頗深。哦，你別誤會，不是那位已經死掉的舊帝國將軍萊特·海恩。」庫卡將地圖本攤開，從中抽出一張用手動打字機列印的紙張，遞給亞達羅尼，說道：
「南邊日涅帝國曾存在過一個失落者們建立的，類似宗教的組織，名為『希望教會』。他們中某位見證過戰爭的失落者曾將與祂有關的內容記錄了下來。
「雖說很多細節內容無法考證，但我們還是想方設法和南邊日涅茨克當局取得了聯繫，現任首相對幾個不太敏感的問題作出了回應，用電文形式確定了少量內容。不過，具體的資料還得由他們的異能者沿著鐵路一路跋山涉水送來，還需時日。」
「其他的我並不關心，我主要關心『龍』的內容，以及那位『迴響者』……邪神『迴響者』對吧，他是否與萊特·海恩有關聯。你要知道，庫卡，我們龍族曾是大陸的統治者，是最具靈性和力量的種族。我的第六感一直在告訴我，他倆可不一定只有姓名上的相同。」亞達羅尼說道。
「的確，事物之間是普遍聯繫的。即便他們倆沒有見過面，只要存在魔源力的共鳴，那就一定存在無法割捨聯繫。不過有兩件事已經得到證實了。」庫卡笑道。
「哪兩件？」亞達羅尼好奇道，將不太能完全看懂的，全是聯邦委員會制定的標準格式撰寫內容的紙張遞還給了庫卡，問道。
「新元歷527年4月中旬開始的『沉寂的降臨』戰役中的確有萊特·蘇格拉這個名字的記錄，也就是邪神『迴響者』傳言的真實姓名。他早先隸屬於蘇格拉護衛隊，是蘇格拉委員會高層喬治·蘇格拉的私生子。」庫卡回答道：
「前期隸屬於外區軍團，是個小隊長，後來調任蘇格拉城市護衛隊，再後來調任『新風之隊』成員，再後期就沒有任何人事任免的資料了。」
「聽你的描述，他就像是個……普通的，類似克魯斯德帝國體制下的軍人。」亞達羅尼疑惑道。
「但他參加過一場召喚『神明使徒』的儀式，那是蘇格拉城市當年的『樂園』大陰謀的一部分。『希望教會』手稿內描述，他的靈魂被換掉了，或許是一個來自異位面的少年佔據了這具強壯的軀體。」庫卡儘可能用手稿的口吻描述道：
「他得到了神秘莫測的，據說來自所謂的『造物主』誕生的同一時期出現的『紅色魔源力』。那股力量具有某種傳承能力，它會與使用者自身最強大的力量融合，變得越來越複雜，越來越強大，但越往後，能控制住這種力量的生物或神明越少。」
「嗯……感覺類似一種炎火帝國的強大功法，可以吸收更多的技能，但最後會因為無法掌控力量『入魔』或是爆體而亡。」亞達羅尼從不同的視角分析道。
「而且，萊特似乎用這種力量擊殺了舊帝國創造的人造神明『械元之女』。這點日涅帝國那邊表示讓我們自己去查，你也知道，舊帝國創造的軍事科技太複雜、太偉大了，雖然科學基礎沒有完全打牢，但很多都是超乎意料、奇妙無比的發明。
「只是它們太複雜了，直到現在我們也沒法完全揭秘。對了，瓦西里大人主導的『演變台』尋找工程，在一定程度上也是為了能復刻、重現，甚至藉助舊帝國偉大巧妙的科技。」庫卡短暫露出了一絲崇敬之色，但旋即恢複表情上的平靜道：
「而且，據說在『沉寂的降臨』最後幾天，有人目睹了類龍形生物從沉寂高地戰場飛出的場面，就是三十年前。與你在瑟訥爾監獄時的一個表述能在時間上對得上。」
「我敢肯定那就是龍，龍族的氣息，是我的同胞。」亞達羅尼的語氣顯得有些激動，難掩表面的興奮：
「那條龍身上還有萊特·海恩的氣息，這麼說，一切都理順了。他和龍，都在北邊，冰天雪地裡面。」
「還有，亞達羅尼，『希望教會』的手稿中提到過這麼一段，我背誦給聽：『萊特·蘇格拉』這位擁有『紅色魔源力』的【秩序者】是一系列陰謀的產物，如此具備潛力的強者如若生於第一紀元，必定是龍族的劊子手。
「『生於第二紀元，註定是偉大帝國的創造者，類似中部帝國前身部落國家的亞歷山大。如果生於第三紀元，則必定能統治世界，晉陞為神。可惜他生在了戰亂頻仍，神明隱去的廢土紀元。不過，多次的力量傳承下，不難推測，『紅色魔源力』曾與龍族進行過結合，他的身上那股隱隱的、不易察覺的龍族氣息，即便在『暗夜教會』充滿陰暗潮濕環境中，瀰漫著腐臭味的情況下，站得很遠也能在靈魂深處感知到。』」
「那應該沒錯了，即便那位『迴響者』萊特與萊特·海恩無關，他的身上也存在我們同胞的力量。既然之前我們有過交易，你們需要我想辦法破除風牆，找到『普拉米尼』，而我要信守誓言的約定。既然如此，庫卡，你應該告訴瓦西里閣下，將我困在這片風景優美的牢籠，不如立即向北開始行動。」亞達羅尼內心升起一股澎湃之感，說道：
「龍族最強烈、最有幹勁的衝動在漫長時間中只會存在一次，這次，你總不會再拿『戰爭情況惡化』、『道路不通』、『準備不足』來搪塞我了吧？」
「當然不會，否則我也不會來找你。亞達羅尼……」庫卡拍著他的肩膀說道：
「聯邦委員會可是給足了你誠意。我們既沒有用『湮魔』裝置限制你的力量，更沒有繼續把你壓制在瑟訥爾監獄內，雖然那樣對我們更加安全。其實只要你想，你可以隨時張開翅膀逃離。
「但你沒有，說明你也抱有一種合作和期待。既然如此，我們不會欺騙你，也不會再拖延。北上的路線和車隊人員、武器裝備、食物藥品等等都已準備就緒，這次我們還為你安排了一位強大的失落者，他叫『伏冰』，『秩序會』強大的執掌者，你們見過面的。」
「他啊，的確，我能感知到他體內充盈的魔源力，甚至有部分無法壓抑的力量外溢。在屬於我們的年代，他都可以算作人類中層往上的強者。」亞達羅尼表示肯定道。
「不過，回到我一進門的問題，亞達羅尼，你是有契丹里斯名的對吧？那本《龍籍》是你帶來的吧？」庫卡總算將這個問題以最直接、最正面的方式拋了出來。
「沒錯，我曾有炎火帝國名，就叫龍遠，不過我不會在除了東方人外的其他人面前使用。那本《龍籍》是我的另一個同胞交給萊特·海恩的，因為我是龍族，他決定贈予我。」亞達羅尼沒有隱瞞道：
「後來萊特·海恩被驅逐，我為了救他交出了這本書籍，畢竟查理十二世喜歡東方文化。」
「你很誠實。」庫卡讚許道：
「這與我們了解的歷史資料沒有出入。不過，那本《龍籍》表面上是一本與東方儒教和道神教有關的哲學書籍，但其中很多內容與尋找龍族和龍境有關。
「而且，根據我們遊盪在極寒特區執行特殊任務的小隊傳來電文提到，就在特區南部S區，一處廢棄城市點內……」
「出現龍了對吧？還是不同尋常的，與通常龍族形態不太一樣的龍。」亞達羅尼打斷道。
「你怎麼知道……的？」庫卡用極端不可思議的眼神近距離看向亞達羅尼，震驚地問道。
「這是龍族，或者說我的專屬能力——與同類的『出現即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