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辦公室內鬥
巡捕的工作很繁瑣，連續幾天巡邏下來，他這個上過戰場的人都覺得有些吃不消。
基層的巡捕的幾乎每天都這樣，工作量真的挺大的，尤其是華捕，幾乎是乾的是最辛苦的活兒，拿的是最低的薪水，就連伙食都比別人低一等。
看人家印捕，不是站崗，就是提著警棍在街上指揮交通，那大棒揮舞的，都能在大街上即興跳上一場舞蹈。
就這樣，人家還拿著華捕兩三倍的薪水，這是給英國人給中國人營造一種殖民地的優越感。
這租界，遲早是要拿回來的。
好在程默一進來就是探目，這讓他省去了不少麻煩。
工部局政治股的事兒還挺多，除了情報和外交方面的事情，還有出版物和報刊以及電影和廣播電台的審查。
政治股也有稽查大隊的，專門查處出版社和電影公司和廣播電台，任何在公共租界出版和報刊出版之前都需要送交巡捕房報備，出版物需要提前，報紙也需要有備份，相當於文化稽查大隊。
租界的報紙眾多，每天審閱工作量十分繁重，好在這個工作歸工部局那邊直接管轄，但他身為政治股探目，報紙他也是可以審閱的，若是有不同意見，他也可以讓停刊或者整頓的。
不然他們這些人的外快哪裡來？
「程探，長沙路發現一個地下印刷反日宣傳標語的點兒，你去查一下。」普萊德不在，老閘捕房政治股這邊是林花榮負責。
「我一個人？」程默問道。
「我們老閘捕房政治股人手本來就不多，你就辛苦一下吧。」林為榮嘿嘿一笑，「就是幾個激進的學生，放著好好的書不念，扯什麼政治，你去看一下，不嚴重的話，批評教育一下就可以了。」
「不用帶回來調查嗎？」
「這個伱視情況而定，這個線索是我手下一個包打聽得到的，我手頭案子多，忙不過來，你剛來，先用這種小案子練練手，慢慢的就是有經驗了。」林花榮說完扭頭就走。
「林探，長沙路幾號？」
「長沙路不長，你去了解一下就知道了。」
程默不知道對方打的什麼主意，既然林花榮交代了，他就得去，長沙路，只是一條300米的小馬路，毗鄰蘇州河岸，很不起眼。
出了老閘捕房，騎上自己剛買的腳踏車，直奔長沙路而去。
這裡地處租界繁華商業區，自然是不缺人流的，街上車來人往的，顯得有些擁擠。
程默推著車往前走。
一邊觀察路邊的店鋪和各色人等，分析和判斷這裡居住的都是一些什麼樣的人。
正賢坊。
程默看到這個名字，心中不由的一突，這個名字好像記憶中有那麼一點兒印象。
往裡走，他看到一塊牌匾，上面掛著「正東圖書館」的牌子，立馬腦海里閃現出一段歷史來。
中國古典小說啟用西式標點符號的「正東」本不就是出自這家私人經營的出版社嗎？
這個出版社出版的「正東」本的古典小說，那在二十年代末，三十年代初是風靡一時，也是後世藏書家們津津樂道的珍品，因為某種原因存世量很稀少了。
這個私營出版社可不簡單，程默可是知道它的來歷的，林花榮這是憋著壞呢。
他要是個真不懂的愣頭青，動了「正東圖書館」，保準會捅大簍子的，民國那麼多牛人都跟這家出版社關係匪淺，包括那位「認為抗戰必定亡國」胡先生。
這些人影響力很大，甚至在國外都有一定的影響力。
哪怕是「正東圖書館」現在經營困難，出版的圖書影響力也大不如前了，但也不是他一個小小的工部局探目能隨便碰的。
什麼抗日的宣傳標語，他轉了一圈兒也沒看見一張。
但這案子交代了，林花榮肯定是要問的，該如何交差呢？
說沒發現，那就說明自己無能，年輕人，能力不行，一來就當上探目，肯定是走後門進來的。
說有發現呢，你成果呢，是收繳了印刷工具和標語，還是抓了傳播標語的人？
一樣都沒有，咋說？
這種辦公室內鬥，互相給對方下套的事兒，還真是到哪兒都不能免俗呀，自己是礙著他了嗎？
他把家裡的探目和便衣都支使出去了，就讓自己一個人過來，擺明了就是看自己笑話的。
當然，也可能純粹看自己不爽，畢竟，他懂日語，今後工部局巡捕房要跟日人打交道，用到程默的次數肯定比他要多。
這人一旦失勢，這是很可怕的一件事。
不知不覺間，他就走進了正東圖書館內，這是一個展廳，有七八十個平方左右，都是書籍，一部分是正東圖書館自己出版和翻譯出版的書籍，琳琅滿目。
「先生，您是來買書嗎？」
「哦，我看看。」程默微微一點頭，這些書幾十年許多都成了孤品，他若是有錢的話，真想買些下來，珍藏起來，奈何，他自己現在也是囊中羞澀。
除此之外，還有外文書籍，不少都是原文，俄文著作不少，但程默不認識俄文。
英文里，他看到了剛獲得普利策文學獎的小說《飄》，作者瑪格麗特·米切爾。
這部小說後世相當有名，尤其是以它為原著改編的電影《亂世佳人》更是轟動一時。
國內英文原版很少見，程默見到了，想起自己多年不用的英文，是不是要重新撿起來，畢竟現在工部局巡捕房工作，英語肯定是能用得上的。
於是就從書架上將這本書抽了出來。
「先生喜歡這本書嗎？」
「嗯，這本小說我很喜歡，多少錢，我買下來了。」程默點了點頭，這本小說他確實喜歡，還能幫他重新把丟掉的英文撿回來。
「這本小說我們店也只有這一本了，您給八塊錢吧。」店員熱情的說道。
「好。」八塊錢，這是一個普通工人一個月工資的三分之一，普通人是花不起這個錢買書的。
程默看到了，店內還有文具專櫃，東西還挺齊全的，價格也挺公道的，於是買了一些稿紙，總共花了十塊錢。
忽然看到店內的宣傳牌上，寫著承接印刷廣告傳單的信息，於是問到：「你們還幫人印刷廣告傳單？」
「是的先生，我們還可以提供版面設計，印刷，分發一條龍服務！」店員熱情的介紹道。
「如果我想印刷一部小說，可以嗎？」
「您是想自費出版小說，對嗎？」
「是的。」程默點了點頭，如果《小說月刊》那邊沒有回應的話，自己得另外想辦法。
自費出版也不是一件不能幹的事兒，問題是，這個錢先得自己掏才行，能不能把書賣出去，那風險全部自己承擔了。
「可以，但自費出版的話，您要承擔費用和一切法律責任，如果需要我們幫忙發行的話，那就要獲得工部局的審批，否則是不得對外售賣的。」店員解釋道。
意思很明白，您要是自己印了，回家自娛自樂，只要不流通，沒人管，但如果想要上市賣的話，那就需要審批和許可了。
「行，我就是諮詢一下。」程默點了點頭，他已經學習過了工部局各項管理條例了，規矩他懂的。
程默夾著書從「正東圖書館」出來，又在長沙路上走了兩個來回，沒有發現什麼其他的值得關注的地方，就直接回老閘捕房了。
「程探，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哦，我按照林探你說的去調查了一下，就發現幾個小年輕不學好，盡發一些誘惑人的小廣告，哪有什麼反日宣傳標語，估計您手下的包打聽為了邀功忽悠你呢！」程默嘿嘿一聲。
「那你怎麼處置的？」林花榮臉色一變，問道。
「還怎麼處置，按照林探你的吩咐，教育一下，就放了，難不成還帶回來關起來，沒必要，都是些窮小子，榨不出三兩油來。」
你是探目，我也是探目，大家平級，你不過是資格老一些而已。
「我說的？」林花榮訝然一聲。
「是呀，林探您自己說過的話不會忘了吧？」
「呵呵，程探說的有道理，處置的不不錯，不錯。」林花榮知道，他這一次試探落空了，這小子段位不低，這連消帶打的，直接就把事兒糊弄過去了。
真較真的話，他估計在普萊德面前都討不了好。
「林探，晚上有空，咱喝一杯？」
「今晚沒空，下次吧。」林花榮擺手說道。
程默明白，這跟自己不是一路人，以後得小心提防著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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