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正文卷

陳玄奘西行的場面很盛大。

看得出來,這非他之願,低調的聖僧只想悄咪咪地踏上旅途。

他的目的是取回真經,解決他個人的疑惑,弘揚佛法,而不是成為佛道爭鋒的工具。

可惜,這不以他意志為轉移。

本來,唐王準備派出一支小隊護送法師西行。去天竺路途遙遠,哪支商隊沒百十人撐腰?

甭以為商隊只有商旅,運貨的腳夫,打下手的隨從,乃至防山賊的青壯一個都不能少,富庶的還會帶上道士和尚,對妖魔特攻。

奈何陳玄奘不肯,護他西行的甲士集結完畢,當事人還是雙手合十,阿彌陀佛道:「陛下,這不可。」

「取回真經需要虔誠與毅力,路上所經歷的磨難,都是佛祖對我的考驗,如此多人護著,又叫什麼取經呢?」

這還真不是他說的,而是觀音菩薩在夢中透露給他的。

陳玄奘想:九九八十一難,聽著就像是有妖怪的,妖怪出現了,饒是給再多的甲士也沒用,只是徒增傷亡罷了。

當著唐王的面,他也不能說甲士無用,便換了一個理由勸說對方。

也不知唐王是真被勸服了,還是另有想法,聽完陳玄奘的話,做出一副大受感動的模樣道:「御弟的虔誠之心,天地日月可鑒吶!」

「既如此,我倒不能再說什麼,只希望你讓我送到城門口,看你踏上西行之路。」

文武百官跟著唐王呼啦啦向前走,朱雀大道上除了甲士與官員,見不到一個人。

待出了城門口,玄奘法師感動地對唐王道:「陛下,到這裡就可以了,請回吧!」

唐王卻托起手,做出「請」的模樣道:「御弟,讓我再送你一段吧,請!」

二者在那「請」「請」「請」請了半天,又往外走了幾百米路,才分出個高下來,史官動情地記載長亭送別的畫面,後世讀到這一段歷史,准以為二者御兄弟情深。

實際上,揮淚的唐王在想什麼外人難以得知,精幹的陳玄奘法師暗自抹去腦門上的汗珠,發自內心地感嘆:這一番寒暄,真是比打死兩隻大蟲都累人啊!

他寧願在廟宇後的小樹林里揮動禪杖一百次,也不想跟唐王演虛情假意的戲。

最後,陳玄奘還是帶了一名僕役,他打定主意,在離開大唐地界後就把這名僕役放走。

*


望著陳玄奘越來越遠的背影,高長松長舒一口氣。

「這就走了啊。」他若有所感道。

鍾離珺不大能理解高長松對玄奘西行的熱情,卻只閉口不談,默默陪伴。

「哎,下一回見到玄奘法師,都不知是什麼時候。」

他恨不得成為跟著他西遊的六甲六丁,不錯眼地盯著人看,只可惜高長松壓根不是天庭的人,哪會有這差事。

看過熱鬧後,他二者一起回到屋裡頭,鍾離珺說:「玄奘法師已走,我的活也盡了,最近沒什麼新事,十二郎你若有吩咐,直接同我說便是。」

幫唐王打完工後,他開始幫高長松打工啦!

高長松說:「我最近也沒什麼安排……」

他撓頭道:「這樣,前些時候不還說要回高老莊,看看豬剛鬣嗎?正好我倆都閑,就回家看看吧。」

他甚至想:可以在高老莊呆一段時間,等到玄奘法師來。

要他沒記錯,在收復三徒弟前,玄奘走得可快了。

鍾離珺應道:「成。」

二者連東西都不帶,僅手拉著手,一陣白光閃過,消失在原地。

……

再說陳玄奘,僕役挑著擔,馬身左右掛著乾糧,行在通往兩界山的康庄大道上。

出京城沒多久,他就翻身下馬,在夯實的土道上健步行走。

嘿咻嘿咻、嘿咻嘿咻!

就這樣還不夠,他對目瞪口呆的挑擔僕役道:「這擔我來挑,你甩著膀子走吧。」

僕役大驚:「不、不是,法師我……」

唐王僱傭我,就是來給您打下手的啊!

他是遠近聞名的腳夫,陪伴多支商隊跨越絲綢之路,倘若以一種動物來比喻他,必定是駱駝,吃苦耐勞,又從不抱怨。

此外,他還是一名虔誠的佛教徒,聽說玄奘法師欲往西天取經的壯舉後,自告奮勇報名。

陳玄奘才不管他想說什麼,往日,他除了學習佛法外,一定會留下打敖筋骨的時間。

他練的功夫屬金鐘罩那一掛,需要藉助外力,不斷練肌肉。

現在趕路,有氧與耐力訓練是夠了,可上半身的肌肉不運動也是會萎縮的,玄奘法師不知後世先進的健身理論,卻也跟江湖人士似的,知道要綁沙袋、練功。

在他看來,挑擔就是很不錯的承重手段,挑著擔暴走就更好了!

於是他沒給僕役機會,挑擔健步如飛,仔細看看,竟然比白馬走得更快!

僕役看他腳下的滾滾煙塵,呆楞後一個激靈,邊跑邊喊道:「法師!等等我啊法師!」

陳玄奘的聲音回蕩在空中。

他說:「你也別累著,上馬跟這我就行了!」

馬可以一路小跑,跑得飛快。

奈何僕役十分懂上下尊卑,玄奘說了,他卻不肯應,他一邊迎著風跑,一邊上氣不接下氣道:「不、不成啊!那白馬……呼……白馬是唐王留給您的,我又怎麼能僭越呢!」

「我這樣的粗人,能夠跟隨您……呼……前往西天,已經是了不得的殊榮了,再騎著馬……實在是折煞我啊!」

陳玄奘一聽,終於不挺胸向前沖了,只見他腳下剎車,以腳掌為圓心,圓融地轉了個面。

厚實的鞋底與平整的地面摩擦,對鞋底的紋路造成不可磨滅的影響。

陳玄奘心底湧出一陣嘆息:哎,這麼走怎樣都好,就是太費鞋底了。

這也是他長期以來遇見的問題,他的鞋子損耗得太快!

好在他包裹里放了針線,西行之餘,還能納鞋底!

很快,玄奘就將這些思緒趕出腦海,他在一臉空白的僕役面前剎住腳,放下擔子說:「你若是不上馬,我還要憂心你落下。」

「我是不耐煩騎這馬兒的,你是不知道,我兒時居住金山寺,一開始,寺廟裡沒有井,想打水需下山再上山,我那時挑水桶在山裡直上直下,速度不比騎驢騎馬來得慢。」

「那還是在山上,在平地更不用說多。」

「此馬是長者賜,不可辭,然對我來說,益處十分有限,不如你騎上馬,又可以趕得上我,又可以用到它,一舉兩得。」

僕役聽這一番話,被繞暈了,他想:如果拖累西行之路,那就是大罪過啊!他怎麼能這樣做呢?

相較之下,只是騎馬,應該沒什麼吧,按照玄奘法師的說法,甚至能幫他解決些麻煩。

於是僕役暈乎乎地上馬。

他雙腿夾馬腹,悠哉的小白馬踢踏踢踏向前跑,陳玄奘見此情景,暗自點頭,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健步如飛。

嘿咻嘿咻!

*


玄奘法師跟原著中慢悠悠的唐僧不同,是個很乾練的和尚,再加上他跑得比馬都快,僅一日便來到鞏州城。

鞏州城的官吏早聽說大唐御弟要來,卻以為起碼是三天後,等玄奘法師在驛站坐定,合屬官吏才匆匆忙忙趕來。

此州的最高官名為郝刺史,他先策馬來到驛站前,扶正歪斜的官帽,又整理衣襟,待衣冠整理好後,才在吏員的引導下去見陳玄奘。

屆時,玄奘法師已和水吞下兩塊粗糧蒸餅,準備誦經修行。

郝刺史一看見玄奘,眼前一亮,好一個俊秀的和尚!

他繼承了丞相女兒娘與狀元父的好相貌,這年頭想要做官,長相是第一關,陳玄奘又是金蟬子的轉世,很少能找到這麼好看又端方的和尚了。

他皮膚白,卻因經歷風水日晒而不顯女氣,眉目清秀,又自帶一股勃勃英氣。

至於高挑的身段,更不用多說些什麼,只是那些鋼鐵般的肌肉,都被布衫包裹著,尋常人看不出。

郝刺史畢恭畢敬道:「欽差御弟法師親臨,不敢不來參見,我知衙門官府濁氣熏天,不敢在那招待法師,只在福臨寺設齋飯,還望法師垂憐。」

「寺廟中的僧人也早聞法師的名聲,若您不趕時間,不妨趁此空當給他們解決些問題,如果能得到法師您的點撥,他們的佛法修行路也會更順暢些。」

陳玄奘本來不想去赴那勞什子宴會,與原著中的唐僧不同,他不大會跟這些國主啊、官員啊交流,更不習慣被奉為座上賓,誰叫他是苦修的法師呢。

然而提到寺廟中的僧侶,那就不一樣了,他還是很願意跟人交流佛法的。

郝刺史這一通話,只能說是瞎貓撞死耗子,正好碰上了。

玄奘法師起身道:「阿彌陀佛,齋飯我就不用了,我已食過,倘若是跟隨我的徒兒肚餓,讓他用一些罷。」

西行一路,跟著他的僕役,都算是他的徒兒,更別說那還是一名佛教徒了。

郝刺史聽了,本來有些忐忑,連宴會都不願意去,果然是他迎接遲了吧!

又聽玄奘說:「點撥倒是不敢,若是同門師兄弟有什麼見解,互相交流便是。」

卻是同意移步寺廟!

於是刺史鬆口氣道:「這就好!這就好!」

趕緊擁著玄奘去了。

天上的六甲六丁看著情形,也有些沉默。

這……這名玄奘法師,是不是有點問題?

他們對比一下之前西行未果的僧人。

前進速度,有點快吧?

作者有話說:

道門:速速派人攔截!佛門:這……磨難真的是磨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