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正文卷

「白兄弟!白兄弟!」大豬頭突兀地鑽到白仙面前,把妖唬得一跳。

只見他殷勤地解開束縛白仙的布條,將他奉上座道:「誤會啊,白兄弟,都是誤會。」

你誰啊!我怎麼跟你就好兄弟了?

別瞎套近乎!

他跟豬剛鬣一點也不熟好嗎?

白仙很懵,他黑亮的小豆豆眼卻無法反應出這情感,豬八戒看著,心裡又是一咯噔,想:完了完了,他肯定是記恨了!

豬八戒悲從中來:這怎麼能不記恨呢!要是他差點被烹了,肯定氣到跳腳啊!

如此,他更是伏低做小起來,用最美味的東洲食物招待白仙,又祭出金銀綾羅綢緞,好言道:「我初回烏斯藏,身上也沒什麼好東西,只能拿出這些,現供奉於你,也算聊表心意。」

白仙后知後覺地哦了一聲,小眼睛更迷茫了。

豬八戒看他這不置可否的樣子,腦後綴滿了冷汗,他想:這白仙,不愧是在十二郎身邊跟久又得寵的,果真心思深沉,如此多的寶貝還打不住!

他悲從中來:也是啊,都差點把人家性命害了,他能不憤怒嗎?

哎,當務之急,還是平息白仙的怒火啊!

最後,白仙被八抬大轎送下山。

當他上山時,只有四妖怪抬著木板,等他下山時,所以妖怪的腦袋上都腫起拳頭大的包,八隻妖怪抬著白仙的御座,左右一隻則手捧空間戒指,裡頭是豬八戒的大半身家。

白仙還是副狀況外的模樣,小眼睛眨巴眨巴的,熟悉他的人、妖能辨別出其中的迷惘之色,可惜豬八戒看不出。

小妖怪們匆忙將他抬下山,在小廟前剎住腳步,將白仙放下來後,行了個五體投地的大禮,嚶嚶嚶道:

「這都是我們的過錯啊!」

「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就饒了我們吧!」

「以後天天給您送供奉來。」

都是些告饒的好話。

白仙哪見過這陣仗,他這樣善良的妖怪,是從沒欺壓過他的人,只有自己被欺負的份!

他訥訥道:「那要不,就這麼算了?」

「刷——」下首妖怪齊刷刷抬起頭來,以熱切的眼神注視白仙。

白仙:「!」

他給自己打氣,不行啊,這麼算了也太弱勢了,雖然他還沒搞清這是怎麼一回事兒,也不能輕易放過啊!

於是他昂起腦袋,對豬八戒手下的嘍啰們說:「光供奉,那也是不夠的,還得每天來給我擦廟才行。」

他想:這樣夠了吧,哎,他這小廟對自己來說並不是很小,擦起來可艱難了!

每天清晨,白仙都要親自打一桶水,上下爬著揩拭。

他畢竟沒有道童,也不是正經神仙,附近的村民固然會給他燒香,更多卻沒有,想要住在乾淨敞亮的屋子裡,需要自己做家務。

小妖怪們聽後爭先恐後道:「這有什麼,交給我、交給我等便是!」

白仙拖長音「哦」了一聲。

「那就、就這樣?」

他試探性地說。

哎,你們真別圍著我了,看著有些怕!

小妖怪們是想在這裡多呆的,他們不敢回去面對暴怒的豬八戒。

哎,誰知道這裡的妖奸,竟然跟大王有剪不斷理還亂的聯繫呢?他們已經被大王修理了,回去肯定要挨揍啊!

然而白仙也不想留他們,小妖怪們不敢開罪這名新晉大王,只能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真是凄慘。

*


等小妖怪們的背影消失在茫茫山嶽中,白仙才長舒一口氣。

他「吧唧」一聲,歪倒在蒲團上。

這蒲團由葦草一圈一圈緊密編織而成,白仙柔軟的、圓潤的肚皮被蒲團擠壓平整,白中透粉的腹部底端宛若果凍般顫抖著。

他的刺向著天頂大咧咧地豎著,張牙舞爪。

昨晚到今早,他這一番經歷不可謂不驚心動魄。

然而,卻給了白仙虎頭蛇尾之感。

他換了個姿勢,哎喲,刺扎進蒲團了,痒痒的,真糟糕,等會兒怎麼把刺拔出來呀!

白仙跟蒲團做了一會兒鬥爭,才繼續回憶。

以往他也不是沒被綁過,可綁架,這事兒得有始有終,就像是唐僧,他被綁後總要勸說妖怪一番,勸說,不成後才轉為大呼小叫,最後孫悟空總會出現,一棒子把妖怪打死,他埋怨孫悟空下手太狠,才施施然走出綁匪的山洞。

才是完整的綁架流程。

這回只有頭,沒有尾,他還沒有呼救呢,十二郎還沒有救我呢,怎麼就走了?

不錯,白仙壓根沒把豬八戒的碎碎念放在心上,只記得他說「誤會、誤會」了。

這誤會究竟在哪?

白仙想起那可怖的豬臉,不就是十二郎家養豬的長工、豬剛鬣嗎!

他跟豬八戒一點也不熟,除卻在烏斯藏的日子,白仙壓根沒見過豬八戒,他是只刺蝟,哪怕在東勝神洲,都窩在溫暖而舒適的高宅,誰沒事往豬圈跑啊!

白仙對他的印象也不深刻,不知道豬八戒的前科,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被趕回高老莊這兒的。

初見豬八戒,白仙嚇了一跳,嚯,十二郎家跑出的長工,都開始佔山為王、作惡了?

他不僅作惡,還吃妖怪!聽來比吃人還要殘暴哩!

白仙擔心起來,這股憂心都是沖著十二郎去的。

他既想以功德成小仙,自曉得世人功過與身邊人息息相關,就譬如豬八戒與高十二郎,前者為後者長工,後者既是他的主家,長工作惡,就要承擔連帶責任。

放世間,縱著豪奴的大家公子,也會被百姓吐口唾沫,放在因果簿上,豬八戒吃妖怪、吃人,難免對十二郎沒好處。

他又想:這妖要是再邪惡點,做惡事時打著十二郎的名號,那就更不得了了啊!不成不成,一定要告訴十二郎,讓他提高警惕。

如此想著的白仙,壓根記不起豬八戒小心翼翼給他送供奉的原因,不就是想堵住他的嘴,不讓高長松知道嗎?

豬八戒卻沒想過,他的白兄弟,這名受害人,壓根沒想起自己也是十二郎麾下的,正是他的異常舉動暴露了自己。

……

高長松接到一封信。

是從烏斯藏來的。

他本以為是於四娘或者其他管事、管事娘子寫的,誰知字屬於幹練的於四娘,口吻卻是軟綿綿、慢騰騰的白仙體。

高長松看後都震驚了。

恰好鍾離珺推門進來,見高長松眉毛挑得都快飛起來了,瞥一眼信紙道:「出了什麼事?」

「豬剛鬣……」高長松欲言又止,「我不知該不該信。」

「什麼?」

高長松乾脆把信遞過去道:「你還是看看吧。」

鍾離珺一目十行地看完,也驚了:「不至於吧,只聽說過妖怪吃人,沒聽說過妖怪吃妖怪啊。」

他說:「這得造多少殺孽啊。」

高長松認為鍾離珺說得不對:「你這話說的,殺人是造孽,殺妖怪是功德,所以吃妖怪,那也是功德。」他舉了另外一個例子,「你看天庭的童子,下凡投妖胎後也吃人,豬剛鬣是天蓬元帥,以前不還是吃人過活嗎?」

「他吃豬,都比吃妖怪來得殘暴。」

那可是同族!

鍾離珺被高長松說服了,他點點頭道:「有理。」

高長松猶豫道:「那是管還是不管。」

鍾離珺說:「哪怕管也不是你管,他已經獨立山頭,就不是長工了,陳玄奘若看不順眼他的做派,自然會鎮壓,不需我們說什麼。」

又說:「不過如此看,烏斯藏是是非之地啊,過段時間還得去高老莊上看顧一下,免得莊上的妖怪、白仙等被拉下水。」

高長松點點頭,鋪平白紙,開始給白仙寫回信,大意是不用擔心,過段時間他會回來跟豬八戒「談談」,給他們撐腰。

寫完後他問鍾離珺道:「玄奘法師走了沒?」

他沒具體算時間,只覺水陸法會是最近結束,那按正常情況,西遊記得開始了對吧?

鍾離珺說:「說是休整兩天,後日出行。」

他因高長松的緣故,高度關注西行一事。

就是……

「我觀玄奘法師,似準備輕裝上陣,只帶一行囊一匹馬,三年內未必能往返天竺啊。」

他們正常走絲路的商隊,都不會這麼快。

高長松不以為然道:「軍令狀肯定是要立的,完不完成得了就另說了,只要他能回來就不算失敗。」

「對道門來說,他肯定是會來越晚越好,不回來就更好了,師父都怕他取回真經來,大唐佛教大發展呢。」

這高長松是無所謂的,他對佛啊、道啊的,沒有古人的敬畏之心,或許自在逍遙才是他的道呢。

即想做什麼,就去做些什麼。

高長松說:「他辭行那一日,記得叫我,我想去看熱鬧。」

鍾離珺說:「哪怕是看,也只能看見烏泱泱的人,唐王準備親自送他。」

高長松說:「那我也能出城後跟一小段啊。」

這可是歷史畫面,怎麼能錯過!

兩人說了一番,信也寫得差不多了,高長松想了想,準備過段時間回高老莊時拜訪一下豬八戒。

主要是敲打他,哪怕是吃妖怪,也不能把自己的員工給吃了啊!

至於豬八戒見到他後會不會膽戰心驚,又或者會不會以為高長松回心轉意,要他回去當長工,這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