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買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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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述捂住自己被捶的腦袋瓜子。
遲江這次是真有點生氣,一點沒慣著他,用了不小的力氣,這一下子都有點嗡嗡的。
遲江的手指戳著屏幕,看樣子恨不得把陳述的頭摘下倒倒裡面的水,氣的語速都加快了:「嗯?你怎麼想的,你是小孩嗎,有點事就逃跑?還去邊疆,你怎麼不去緬甸呢?」
「我……」
「我是說過不讓你留在本地,那我的意思是把你攆走嗎,攆出國,攆出世界,攆出宇宙?」
「我……」
「你在小事上幼稚幼稚就算了,我也都讓著你,考大學這種事你都當兒戲?我求你理智一點行嗎陳述?」
陳述終於有了插嘴的機會。
但他沒再說話,只默默拉出被壓在電腦下面的便利紙。
上面的字體龍飛鳳舞,還算清晰,是幾個大學的縮寫,後面還認真標註了專業和著名的導師。
他被陳述這小崽子耍了。
「突發意外。」遲江總結了四個字。
陳述按住鍵盤,把他剛剛瞎打的大學刪掉,聞言輕嗤一聲:「難為你還記得。」
「還不是被你氣的!」遲江瞪他一眼,瞪完還不解氣,忍不住損他,「陳述,你多大了?」
當晚,她撫摸著日漸圓滾的肚皮陷入沉思。
「什麼意外?」
他往後縮了縮,吞吞吐吐:「也,也沒什麼吧。」
他霸佔陳述的功勞,賣乖道:「是呀,在我吃到這家蛋糕的第一口,就知道它跟我最最親愛的老媽超級適配了。」
已經很久沒見過他被誰氣到了。
幾所大學都適合陳述,應該是下了功夫研究的,地址也標註的清楚,都中規中矩。
他甚至小氣巴拉的把買回來的蛋糕又帶走了。
雲芙葙八卦心很重,她突然湊近遲江的臉,小聲道:「展開說說展開說說,他幹什麼了?」
他堅持養生,以「能氣死別人就好了」為宗旨,說話越來越賤,脾氣越來越好。
雲芙葙覺得稀奇。
「馬上二十?」遲江思考一瞬,想起來,「喔對,你快生日了。」
這小子壓根就沒想填那所學校,是看他回來了,故意瞎寫一個氣他呢。
遲江被自家老媽突然放大的臉嚇了一跳。
雲芙葙嘟囔著算你有良心把蛋糕吃了個精光。
白撿了個便宜的雲女士嘗了口奶油,眼前一亮,道:「可以呀兒子,不愧是你,剛來這麼幾天,就把這兒的美食摸索了個清楚。」
確實沒什麼,甚至大部分來講,還是他先入為主的鍋。
這個家誰愛回誰回!
問題只有一個,這上面並沒有陳述剛剛在電腦上填的那一所。
「啊?」
遲江勉強壓下惱火,眯著眼去看。
遲江沒好意思說這是陳述帶他探的店。
姓陳這小夥子可以呀,能幾次三番把他氣成河豚。
在陳述跟他道歉之前!
他是絕不會主動回去的!
遲江因沒吃宵夜的腦袋瓜子遲鈍運轉片刻,終於明白了。
她兒子過了二十五歲生日後,性子是一天比一天佛系,甚至手腕子上都能戴串佛珠,從來不生氣。
「陳述又把我氣回來了。」遲江黑著臉。
可惡。
「?」遲江抬起手想揍他,忍了忍又放下了。
老人說的沒錯,家裡的崽就是越長大越不可愛!
「我剛剛就要解釋的,你沒聽。」陳述乾巴巴道。
「十九。」陳述的回答一如既往的認真,甚至補充道:「馬上二十了。」
她那黏人的兒子還賴在她房間,雲芙葙敷了個面膜,艱難的用唇縫說話:「你不是發消息說今晚不回來了,怎麼又改了主意?」
還這麼幼稚呢。
遲江二話不說,抬手就又給了陳述一下:「你閑著了???」
*
為了表示自己也是有情緒的,遲江反手就把遞出去的台階吃進了肚子里。
「沒什麼你能這麼生氣?」雲芙葙顯然不信。
但遲江不願承認。
「也……不是生氣吧。」遲江短暫地蹙起眉頭,模樣看起來竟有幾分憂愁,他坐起來,趴到窗台上,低低地嘀咕:「就是很奇怪啊,最近的所有事都很怪,我總感覺陳述有事情瞞著我。」
「而且不是小事。」他補充。
他心裡有淡淡的惆悵。
唉,孩子大了,都有小秘密要瞞他了。
「有事兒就有事兒唄。」雲芙葙不以為意,隨口道:「你之前那群朋友瞞你的事情不是更多?也不見你多在意。」
「他們不一樣。」遲江脫口而出。
說完,他自己也愣了愣。
不一樣?哪裡不一樣。
不可否認的是,他之前的兄弟大多都是酒肉朋友,甚至絕大部分都是沖著遲家來的,難有幾分真心。
但也有從小一塊長大、推心置腹的好朋友,比如隔壁院子的路謙,跟他關係也很好。
他們一起闖過禍,一起做過賠本生意,也一起旅行過,誰偶爾跟長輩賭氣,還要去對方家裡里住幾天。
按道理,路謙不應該比陳述更重要嗎。
為什麼路謙有事瞞他的時候,他只覺得朋友之間要有分寸感和個人空間,而到了陳述這裡……
這事兒遲江沉思了一整夜。
第二天清晨,他突然坐起來,身形僵硬但動作迅速,活像起屍。
他想明白了。
徹底明白了。
一定是他太想抱男主的大腿了。
這哪裡是個人,這是他光明的未來和被保住的小命。
更在乎一點怎麼了?
太正常了。
太正常了。
遲江安慰著自己,重新癱回被子里,開啟睡眠。
*
「陳哥,你還不睡嗎?」
酒吧里,李梁快熬不住了,他崩潰的拍拍自己的臉盤子,控訴道:「你說你把我倆叫過來,有什麼事兒也不講,就擱這喝悶酒,你到底怎麼了啊?」
方晏知自作聰明的插嘴:「失戀了?」
他並不知道陳述和遲江的「戀情」,只是單純覺得他陳哥這個狀態很像。
「啊??」李梁被一語驚醒,「真假??」
陳述仰頭又幹了一杯,聞言不痛不癢的嗯了聲,好像真的絲毫不在乎似的。
???
李梁立馬就清醒了,恨不得跳上茶几當猴子:「真的?????不是,誰提的啊?」
陳述冷笑著沒回答。
這還用誰提嗎。
壓根就沒在一塊過。
「你別喝了!」李梁一把按住他,「趕緊跟兄弟們講講,還能給你出出主意呢。」
陳述也喝累了。
他放下劉酒杯,仰坐在沙發上,嗓音懶懶的把前因後果簡單描述了一通。
在那十分鐘里,整個酒吧包廂都是安靜的。
就連他講完了,李梁和方晏知也依舊沒能回神。
方晏知是腦子短路中,思維瘋狂跳躍。
什麼,他陳哥是男同?
什麼,他陳哥喜歡他遲哥??
什麼,這種事陳哥也能搞錯???
這段話對他來說衝擊力還是有點大的,他摸索中拿過酒瓶子,來了兩口壓壓驚。
李梁則淡定多了。
他心說壞了,鼓勵兄弟鼓勵過頭了。
這下好了,有種要玩完的感覺。
還好陳述沒有遷怒於他,李梁心虛的摸摸下巴,試探著問:「那陳哥,你打算怎麼辦?」
這話算是問到點子上了。
陳述伸出胳膊,又撈了瓶酒過來,動作利索的敲開了蓋,嗓音淡淡:「能怎麼辦。」
他想不出解決辦法。
做錯了事情他會道歉。
想要提高成績,他可以拚命補課熬到凌晨刷題。
缺錢了他有一百種方式做兼職。
但感情的事情能怎麼辦呢。
「不是吧陳哥,你這就要放棄了嗎?」李梁在旁邊煽風點火陰陽怪氣,「我猜遲哥還不知道你的想法吧,都不再試試?」
陳述終於抬頭看他一眼,問:「怎麼試?」
李梁眼珠子一轉,做賊似的壓低嗓音:「就……&@z#……」
「?」方晏知瞪大眼,「把我當外人?」
*
遲江被雲芙葙從被窩裡拎起來。
「媽——」他絕望的拖長了聲調,無力道:「我才睡了不到半小時……」
「騙誰呢。」雲女士把他按在餐桌邊,「你在我旁邊一晚上,我能不知道你什麼時候睡的?」
遲江:「……」
您自己睡的可死,天邊那雷把房子劈了都夠嗆能叫醒,能知道什麼。
桌上的早餐特別豐盛,遲江嘟囔了幾句也就消停了,開始品嘗許久沒吃到的精緻早點。
他剛把核桃包掰開,露出裡面大顆大顆的餡料。
這個特別適合給陳述那小子吃,補腦。
有些時候玄學特別神奇,他這兒剛想起這個人,手機便響了,正是陳述。
遲江擦了擦手,接起電話。
「喂,遲哥,你忙不忙啊。」是李梁打來的,他那邊很吵,隱約還有點歌機的聲音。
「不忙啊。」遲江喝了口水,問:「怎麼了?」
「啊,也沒什麼事。」李梁語氣慚愧,「陳哥喊我們出來喝酒,一個沒看住,他和老方都喝多了。我自己也照顧不過來……你能來接一下陳哥嗎?」
好小子,都會買醉了。
出息。
遲江匆匆要了地址,換衣服往外走。
幾步後他又折返回來,從桌上順了兩盒牛奶。
酒吧吵鬧,遲江微微皺眉,跟著前台找到陳述他們所在的包廂。
一開門,濃烈的酒味兒撲面而來。
茶几上沙發上桌台上,全都是空的或半瓶的酒。
方晏知已經人事不醒,橫躺在地面。
而陳述……他看起來沒什麼事,雙頰飛紅,眼神獃滯,愣愣的坐在沙發邊,誰叫都不動,像是要關機了。
遲江走進去,拍了拍他肩膀:「陳述?」
陳述抬起眼。
他醉眼朦朧,定定的看了遲江良久。
「沒事兒吧?怎麼喝這麼多……」
「遲江。」
「嗯?」
「我要追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