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奇怪

正文卷

第十五章 奇怪

*

眾人目送陳述離開,竟無一人阻攔。

或許是因為他說的太誠懇。

遲江杵在原地,沉思片刻,一屁股坐到了旁邊的石墩子上,開擺。

他抱起胳膊,看向雲億隆,語氣輕鬆隨意,像是在商量:「咱們呢,能不能講點道理?」

內遲櫟翔愛哭,是因為他生性就愛哭,和他遲江有什麼關係?

他又沒說什麼重話,哪句不在理了?

「道理?」雲億隆不屑,「我跟你這種人,有什麼道理可講?」

「你看哈。」遲江一點都不在乎他的看法,雙手比劃著,試圖勸說對方:「你今天來找我,是不是因為遲櫟翔哭了?」

雲億隆遲疑著:「是又怎樣?」

「那這樣,我現在也哭給你們看,能不能放過我?」遲江一臉誠懇。

陳述抬頭瞥他一眼,上上下下打量著,見他沒事,扯了扯嘴角:「沒。」

不是,這白蓮花是演戲演上癮了嗎?

怎麼對他還勾勾搭搭的!

遲江嘖嘖稱奇,等他們人都走乾淨了後才慢悠悠從巷子里晃出來。

雲億隆:「遲江,你還要不要臉了?」

看來這小崽子也沒那麼不近人情嘛,遲江想。

遲櫟翔走前,還扭頭望了遲江一眼,那眼神,那表情,直接讓遲江抖三抖。

「啊?」遲江茫然一瞬,「什麼?」

當他沒想。

不過他憤怒的情緒只維持了一秒。

「你也一樣。」陳述說。

「剛剛遲櫟翔是你帶過去的吧。」遲江想到什麼,突然問。

好一朵白蓮花!

「你家。」陳述說。

「……挺好。」遲江點點頭,誠懇的評價:「還挺有情有義。」

遲江:「?」

結合陳述蹲著的位置,遲江猜測是他。

「櫟翔……」雲億隆一副為難的樣子,「我們什麼都沒做呢,你不是還不舒服,怎麼跑來了?」

走了沒幾步,他看到了陳述。

這人好像格外喜歡蹲著,走哪兒都能一蹲,也不嫌累。

「哎,來都來了,咱們吃點?」遲江興奮的搓搓手,胳膊肘碰了碰陳述,示意他看那家熱鬧的燒烤店。

「你覺得……」陳述沉吟兩秒,「咱倆是能一塊的愉快擼串的關係嗎?」

陳述眼也不眨:「誰?」

遲江手賤,走著走著就喜歡薅路邊的枯枝,被扎到手就唉喲一聲,下次不長記性繼續薅。

經過這驚心動魄的一晚,兩人都累得很,也打不到車了,慢吞吞在馬路上溜達。

從前他就特別饞這些,可惜老媽都不讓他吃,天天讓他吃家裡廚子做的菜,淡出鳥了都。

「等著給你打120。」他接著說。

就在雲億隆忍不了了要動手時,遠處突然傳來噠噠噠的聲響,有人小跑著過來了。

「那是你家,不是咱們家。」陳述糾正。

「我要是再不來,你就動手了吧。」遲櫟翔咳嗽幾聲,「雲哥……你別這樣。」

遲江看了都想拍手叫好。

因為看到了路邊的燒烤店。

遲江吹了聲口哨,走到陳述身邊,調侃道:「呦,帥哥,在這等著給我收屍呢?」

遲江心說嗨,要臉皮做什麼,又不能當豬皮炒著吃。

「就早上來咱們家那位。」遲江解釋。

這也是他猜的,後巷子雖然離酒吧很近,但哪有人閑著沒事往這邊跑,遲櫟翔能那麼快找過來,肯定是有人幫了忙。

遲櫟翔嬌弱的捂著胸口,靠在牆邊喘氣,好一會兒才說話:「雲哥,我都說了不是他的錯,你為什麼還來找他的麻煩……」

雲億隆:「?」

兩人對視一眼,莫名都偏開臉笑了。

陳述把他的動作都收進眼底,心說還好他們是往前走的,要是在同一個位置待著,這小樹恐怕撐不過這個冬天,就要被薅禿了。

他這副風一吹就倒的樣子,可把雲億隆心疼壞了,當場就不管遲江了,摟著遲櫟翔往外走,外套都披到了人家肩上。

他那眼睫上還掛著劇烈運動後的生理淚珠,小臉白白的,讓人產生極強的保護欲。

一個監視者,一個借住的。

這幾天他們的關係發展恐怕有些歪了吧。

歪到陳述有些分不清,遲江到底是為了錢,還是性格如此,跟誰都能玩一起。

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王馨就算給他找人照顧,也不可能上心,既然沒人讓遲江這麼做,他為什麼……

「為什麼不是?你還生氣呢?」遲江納悶的挑眉,思考幾秒,一拍陳述肩膀,豪氣道:「氣性別這麼大嘛,咱倆剛剛那波叫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正常的嘞……」

他還話還沒說完,手便被一把甩開。

陳述瞪大眼,語氣帶著惱怒:「誰跟你是夫妻?!」

「唉呀,一個比喻嘛。」遲江心說這男主怎麼這麼容易生氣,他搖搖頭:「瞧瞧,至於嗎,臉都氣紅了。」

陳述不想跟他計較,轉身就想走,結果被遲江眼疾手快拉住,拽去了燒烤店。

開玩笑,好不容易逮到機會,遲江怎麼可能自己吃。

他不顧陳述沉沉的臉色,點了一大堆,然後站在夜風裡等。

幾分鐘後,陳述也平靜下來了,他看了眼面前這位穿著深咖色大衣、圍著圍巾很有韓劇男主氛圍、但舉著燙嘴的烤串猴急的成熟男人,強忍住翻白眼的慾望。

他沉默幾秒,接過遲江強塞過來的肉串,發出一個靈魂提問:「咱們就不能進去吃嗎?」

冬天冷得很,就連烤串的師傅都躲在房間里,他們為什麼非要杵在外邊?

「你不懂。」遲江搖頭,一臉深沉,「咱們吃的就是這個氛圍和情懷。」

陳述:「?」

遲江不想承認他是羨慕以前坐車路過時,看到的燒烤店外,或坐或站,喝酒擼串的人群。

不過他忘了那是夏天。

就著冷風,幾串肉下肚,遲江覺得不對勁。

在外面吃……真的不會感冒嗎?

他沉思片刻,拽著陳述進屋了。

陳述嘲笑他:「不吃你的氛圍和情懷了?」

「誒,算了,情懷自在心中,意思意思得了。」遲江要了兩瓶啤酒,挑了個靠邊的位置坐下。

「還喝?」陳述木著臉。

「吃串哪有不喝酒的?」遲江理直氣壯。

陳述:「……行。」

就這樣,兩人喝到了後半夜。

烤串配酒,那當然是越吃越上癮,後來兩瓶不夠,他們又要了兩瓶,喝了個痛快。

遲江發現了,這男主也並不是千杯不醉,看來原著都是吹牛逼的,不過他喝啤酒還好,起碼兩瓶下去沒什麼特別的反應。

遲江喝的開心了,跟陳述碰了個杯,問他:「你怎麼吃這麼少啊?」

飯量一點都不男人。

陳述睨了眼滿盤子的辣椒粉,隨口道:「不愛吃辣。」

「什麼??」遲江懷疑自己聽錯了。

男主不是無辣不歡嗎?書里說了好多次啊,他不可能記錯的。

他還特意囑咐烤串師傅多放辣椒來著。

陳述一頓,頂著「你聾嗎」的神奇表情,沒理遲江。

遲江自己消化了好一陣,勉強理解了。

男主嘛,他都那麼牛逼了,脫離原著的設定,有點自己的小癖好小習慣,還不正常了?

他完全能接受!

不過……

遲江捏著酒瓶,探過腦袋,同時壓低聲音,既像做賊,又像要討論什麼大事情,盯著陳述問:「你……真的叫陳述,對吧?」

他都有點懷疑自己找錯人了。

陳述的表情果然變了。

從「你聾嗎」變成了「你有病?」

「我不叫陳述叫什麼。」

「噢,也是。」遲江點點頭,暗自覺得自己想太多。

他怎麼可能找錯人嘛,他又不是傻子。

想到這裡,遲江揮揮手,重新點了一份串,不要辣椒。

陳述其實不太餓,想攔著遲江,沒攔住。

對方有時候執拗的可怕,不是他三言兩語能攔下的。

陳述咬了口滋滋冒油的肉串,總覺得自己的心臟被輕輕撥弄了下,不疼也不癢,只是很奇怪……

很奇怪。

他想起休學住院的那段時間,後來……

後來他出院,林金海說要一起慶祝,一家人一塊吃頓飯。

他不想駁了林金海的面子,跟著去了,結果對方訂的餐廳是一家海鮮自助。

餐桌上,王馨笑盈盈的,說他妹妹也是沾了他的光,才能吃到惦記好久的自助。

那時陳述在想什麼?

哦好像是,不遵醫囑的話,應該也死不了。

*

「你想什麼呢?」

陳述被遲江拉回神。

「沒什麼。」陳述放下空簽子,怔了一會兒:「你……」

他想問些什麼,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反正過了年,他也就搬走了,有些事問與不問,都沒什麼意義。

兩人凌晨才回家,各自洗漱後,雙雙昏迷在床上,第二天下午才醒。

遲江推開卧室門,在客廳沙發上,遇到了同樣一臉倦容的陳述。

「你也醒啦。」宿醉後的嗓子啞成公鴨,遲江咳了幾聲,洗漱去了。

「你……」陳述抬頭看他,欲言又止。

遲江換了身睡衣,整個脖頸都露了出來,陳述這才發現他耳後被颳了一道傷,而他本人竟然毫無察覺。

*

二十分鐘後,陳述拎著東西上樓。

出了電梯,他先是看到了擠在門口的男生。

遲櫟翔捧著一堆東西,其中最顯眼的便是那一盒消毒和祛疤的藥品,他遞給遲江,解釋道:「哥,昨晚我隱約看到你耳後那裡受了點傷,本來想來找你的,結果他們不讓我出門,只能今天來了……」

陳述腳步一頓,下意識把手裡的東西藏在了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