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2章 鴛鴦
三天後，針對帝國人發來的「求饒信」——不可否認，站在人類的角度，這就是一封求饒信——室女座超星系群聯盟組成了一個多文明代表的應對小組。
其成員包括了兩大艦隊的總指揮楊文志和曾元海，也包括了人類的對外情報部門Y的負責人何沫，外系辦的夏主任和太約指揮中心的秦衛國以及共體辦公室的何主任等等，當然也少不了其餘幾個深度參與了戰爭的文明的代表，譬如蒼藍星人的戰爭禮司博拉利，克榮人的艦隊總督艾薩拉，塔拉族人的艦隊司令弗拉克……
該小組的組長由秦衛國擔任，副組長則由夏主任、楊文志、以及艾薩拉擔任。
按照管理，該小組依舊有科學顧問團隊，而且這些顧問的來頭很不小……
除了葉銘之外，還有百忙中抽時間來配合工作的烏達大禮司，以及克榮人的首席智者奧蘭多和塔拉族人的首席科學官狄特蘭。
嗯……這樣的配置，算是充分體現出了國內的政治慣性。
……
艾拉星上空，太空城。
等到所有人都將這幾天來對方的通訊內容看完後，視頻中的秦衛國開始主持會議。
「首先我們確定個前提，就是目前的主動權在我們手裡，所以不要有太多的顧忌。」秦衛國臉上的笑有點輕鬆：「敵人雖然表面上還很強勢，但我們可以認為，他們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大家就暢所欲言，盡情討論。」
隨著秦衛國定下基調，虛擬會議室內便活絡了起來。
作為艦隊的代表，曾元海向來以口直心快著稱，當下便道：「談沒問題，打也沒問題。但現在敵人一副要和我們拚命的模樣，又發來和平邀請……這就有點看不懂了。」
頓了頓，曾元海補充道：「當然，滅掉他們是既定目標，我是絕對不同意讓他們養起來的。」
聽著曾元海的這句話，會議室內便傳來陣陣笑聲。
葉銘也微微一笑。
曾元海說得沒錯，不管是答應和平也好，還是不答應也好，其背後的邏輯是人類能夠獲得多大的利益——現在人類本來就沒有打算速攻帝國。就算是曾元海這幫最「激進」的前線將士們，也知道要想短時間內完成宇宙的統一，也是極難的。
換句話說就是，人類本來就是想休息個幾年，等到技術再次飛躍，等到擁有了更多的戰艦和導彈，再一波平推過去的。
敵人想要和平，當然可以答應。
但正如曾元海所說，一邊喊著要和平，一邊大軍壓境，做出一番魚死網破的模樣，這就有點耐人尋味了。
「其實能看懂。」深諳外教之道的夏主任亮起了頭像，她依舊留著標誌性的中長發，呵呵一笑道：「他們應該是兩手準備，要麼以戰促和，要麼魚死網破——從這一點來看，敵人開出來的條件，好像也不算是特別重要的東西。」
夏主任的話音落下，葉銘的眼睛便亮了一瞬，繼而含笑點頭。
姜果然是老的辣，多年的外事工作讓夏主任一眼便判斷出了敵人的籌碼價值幾何。
「所以我們也可以兩手準備，先可以談一談，同時仗也要準備打，但是呢，如果要準備談，那麼什麼地點，什麼時候談，必須要我們來安排。」夏主任說著頓了頓：「這是我個人的意見。」
夏主任的這番話立刻獲得了眾人的認可。
秦衛國也含笑點頭，繼而望向眾人：「那咱們意見就統一了？」
「我有個問題。」這時奧蘭多舉起了手。
「奧蘭多先生請說。」
「從提供的情報來看，敵人這次的談判條件……似乎僅僅只是關於永生的技術。」奧蘭多的表情略微有些嚴肅，他朝著葉銘的方向看了一眼，隨後又望向秦衛國：「這個技術……我們確實需要嗎？」
此言一出，秦衛國也怔了一下，繼而他也朝著葉銘看去。
——對永生最反對的葉銘，這次都沒有反對，這也是今天的討論得這麼順利的重要原因之一。
迎著眾人的目光，一直都保持著重在參與心態的葉銘微微一笑，沉吟了幾秒後他緩緩道：「我必須承認，我對永生並不好奇，但我對於一個現有的實現永生的技術……還是懷著一定的好奇心的。」
「我們在座的，有用過智腦的，最起碼也是聽過智腦的……我想大家都知道，智腦這一套系統，本身就是一個類似BUG一般的存在，特別是……」葉銘說著微眯起了眼睛：「它還和高維宇宙，高維物質有著密切的關聯。」
「或許，這是我們徹底認識高維宇宙乃至多維宇宙的一次機會。因此，如果實現的方式不麻煩……理論不複雜，那我們談一談顯然是沒問題。」
「至於說，我們是否要走向永生。」
葉銘的表情漸漸嚴肅起來：「我的態度從來沒有改變，不需要。」
「生命的奇蹟在於繁衍和進化，而不在於永恆。」
隨著葉銘的聲音落下，會場中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突然，一個聲音響起。
「假如科學走到了盡頭呢？」
葉銘順著聲音望去，看到了那是共體辦公室的何主任。
何主任沒有任何的技術背景，但他的背後卻是共體最強大的那個議事會。
見葉銘看來，何主任沖他微微點頭一笑。
「在目前看來，在人類完成升維生存之前，科學的盡頭還很遙遠。」
「或者，我簡單地打個比喻，如果科學的盡頭有一百米，那我們現在……僅僅只走出了十米左右。」葉銘嘴角也升起微笑：「我曾和帝國的幾個俘虜都聊過，他們不約而同地提到過，人類威脅到了樂土。」
「這意味著，所謂的樂土，所謂的永恆，依舊是建立在三維宇宙之中的。」
「而這個宇宙，終究是會消失的。」
「這個時間，或許是百億年，千億年，萬億年，兆億年……但它終究無法擺脫物質世界的規律，終究會消失。」
「可能，有人會覺得這個時間太久。但……它終究會來。」
「甚至說句打擊人的話，按照我們目前的科技水準，只需要一場超星系爆發的伽馬射線暴，地球的生命就會徹底消失……就更不用說什麼永生了，什麼科學的盡頭了。」
何主任靜靜地聽著，隨後對葉銘微微點頭。
見再無異議，秦衛國宣布會議進入籌備期。
……
……
一個月後。
省城，山間別墅。
霍爾從晨曦中睜開眼睛。
自從上次見了那個歌莉婭之後，人類的態度便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開始了無休止地「折磨」他們。
雖然沒有野蠻的鞭刑和體罰，但那種讓人幾天幾夜都不睡覺的酷刑，遠比體罰更加痛苦和難以承受。
往往一個問題，人類的審訊官要問上數遍數十遍甚至上百遍……
而且從那之後，迪卡也被帶離，不知所蹤——只有每次人類的審訊官在審問的時候，才會聽到一點點消息。
「今天是閣下的休假日嗎？」霍爾看了一眼時間，又看著站在床頭的人類審訊官，嘴角浮起一抹嘲諷。
他靠著驚人的意志和身體素質，硬生生地扛了一個月，對於人類的招數也算是了如指掌了——人類也怕他沒有獲得必要的休息而一不小心給嘎了。
算算時間，今天又應該是來折磨自己的一天。
但從時間看，審訊應該早就開始了，但對方卻沒有動手，只是冷漠地看著自己。
「不，今天是你的休息日。」
「哦，那我是不是應該感謝你？」霍爾坐起身來，也冷漠地開始穿著衣服。
「給你二十分鐘的時間準備和洗漱。」
「哦？是要見什麼大人物嗎？」
「是的。」審訊官雙手背在身後，嘴角浮起淡淡笑意：「恭喜伱，霍爾先生。」
「什麼意思？」
審訊官卻沒有再回答，而是站到了一旁，開始計時。
二十分鐘後，霍爾洗漱完畢。
「上車。」審訊官轉身就走。
霍爾冷漠的臉上終於升起一抹疑惑，但不由得他多想——因為身後的鋼鐵守衛已經蠻橫地推了他一把。
坐上汽車，霍爾看著那扇近在咫尺，但自己卻從來沒有出去過的鐵門，整個人突然陷入了一股莫名其妙的驚恐。
——這……不會是要對自己行刑吧？
不對……那也不應該恭喜自己！
……也不對！按照自己現在的狀況而言，行刑……恐怕還真的是一種恭喜。
雙手緊握著，霍爾屏住呼吸，看著山間的標識牌一路往下，直到……他看到了一艘停在山下廣場上的飛船。
被帶上飛船後，他才稍稍鬆了口氣。
緊接著，飛船起飛，朝著太空而去。
當飛船穿越過人造星門後，霍爾望向舷窗，然後……
他的整個身軀便瞬間僵硬了起來。
……
Y辦公室內，葉銘從平板上抬起頭來，看了霍爾一眼後指了指對面的沙發。
「坐。」
由於葉銘的到來，如今的Y辦公室被額外的裝修了一番，以前的屏風也被多功能隔板隔了起來，又加上了門——何沫依舊在這裡辦公，但坐在他的對面。
辦公桌的旁邊，也按照葉銘之前辦公室的裝修風格擺上了茶几和沙發——這是葉銘利用「特權」運過來的。
當然了，這些……今後肯定都是便宜他的大徒弟何沫了。
霍爾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氣後緩緩坐下。
葉銘從辦公桌後站起身來，走到霍爾的對面坐下，而後含笑望著對方。
「霍爾先生，重回故地，心情如何？」
看著葉銘的笑臉，霍爾用力握拳，忍了很久才重重地喘了幾下，繼而死死地盯著他：「雖然我在決定留下來的時候，就考慮到了最差的情況，也知道了從此生命和尊嚴都交給了人類。」
「但我還是必須說，閣下的問題有點太過了。」
「嗯……那我道歉。」葉銘笑著搖了搖頭，示意何沫沏茶。
何沫嫣然一笑，沖了兩杯茶放到霍爾和葉銘的身前，隨後便如同秘書一般坐在葉銘的身後。
「有什麼問題，就直說吧。」霍爾連碰都不碰一下茶杯，冷冷道：「對了，我要提醒你一下，如果不是……想要看到你們的結局，我是可以捨棄生命的。」
「嗯，意思就是，你連死都不怕了。」葉銘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偏頭一笑：「我可以這麼理解嗎？」
霍爾保持沉默。
「我也再次提醒你一下，人類不像你們，不會視任何一個智慧生物為草菅。」
霍爾繼續保持沉默。
「看來過去的幾個月，你的日子過得不怎麼好。」葉銘放下茶杯，等了幾秒後微微一笑：「希望，當你見到麗安娜的時候，不要再像這樣沉默。」
隨著葉銘的聲音落下，霍爾的眼睛突然便轉了一下。
緊接著，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整個人渾身的毛髮刷的一下便豎了起來！他長站起身，雙拳用力握在胸前，表情也變得無比的猙獰。
「你說什麼？」
「你們把她怎麼了？！」
隨著霍爾的情緒激動，他手中的腕錶也開始閃爍起紅光來。
這是要觸發系統電極的前兆。
但葉銘絲毫不在意，他依舊保持著笑意，再次端起茶杯，一邊輕輕吹著茶沫，一邊輕聲的，似乎很隨意地道。
「帝國為了謀求和平，派出了一個談判團隊來與我們進行面對面的談判。」
「而你，是對面的談判負責人麗安娜，所指名道姓要見的人。」
說完後，葉銘便看了一眼時間。
「大概三個小時後，來自帝國的高超艦便要進入艾拉星系。」
霍爾的呼吸驟然恢複，繼而變得急促起來。
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死死地盯著葉銘，似乎在判斷葉銘是否是撒謊。
然後……他便確認了。
葉銘沒有騙他。
用力地握著拳，咬著嘴唇，甚至都能夠感覺到舌尖傳來的鹹味了。
「然後呢？」
「然後？自然就是讓你們見面了。」葉銘輕輕彈了彈衣服，嘴角浮起笑意：「當然，如果談不攏，你們也只能見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