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溜溜溜——」
「嘉兒！」
一個不注意，這姑娘咬著吸管就噸噸噸喝掉一大口，路滿在她對面坐著，差點橫跨過桌子，跑到她身邊，拿走酒杯。
一口乾掉四分之一。
「你和你姐都一樣，屬水牛的，喝奶茶喝飲料速度都賊快。」
「就是果汁飲料的味道，還蠻好喝的。」
顧嘉兒神色如常：「哥哥，就知道你騙我，根本沒有那麼誇張的效果。」
「你可真是我好妹妹……」路滿無語，「待會兒等著上頭吧。」
他起身想坐回對面，卻被顧嘉兒抱住胳膊：「你坐那麼遠幹嘛呀，哥哥你耳朵過來，有點話要說。」
顧嘉兒自己先將嘴唇湊近路滿臉頰，小聲埋怨：「瀟竹隊長也太離譜了，把我和苓依認錯也就算了，她居然猜是苓依和你在約會，哼。」
「這有什麼。」
路滿雖然心裡有點小波動，但是表面上撐著平淡的表情，這時候自己越坦然越自然，才顯得坦坦蕩蕩沒有鬼。
「有好幾次，苓依去禮儀隊，都是我陪著的。瀟竹學姐猜測我和你姐姐關係好，也沒猜錯啊，這麼多年的青梅竹馬，我還是你姐姐惟一的男性好朋友。」
「你姐姐那麼怕生的性子，你捨得讓她自己去面對熱情的學姐們？」
顧嘉兒蹙蹙眉：「那說明，苓依喜歡的那個師哥不對。」
「啊？你扯他幹啥啊。」路滿背後有點冒汗。
「都半年了呀，雖然不知道苓依和她師哥，是誰追的誰，但是時間這麼長，久攻不下，一定是哪一方有問題！」
顧嘉兒小腦袋順勢倚在路滿肩頭上。
「不然，苓依有師哥陪著就好了，就不用總是麻煩哥哥啦。」
路滿心說，不好意思，你咋知道她師哥沒陪著的？明明陪伴得很到位好吧。
「苓依的師哥，叫什麼來著？」
「忘了。」路滿含糊地說道，「就那天聞阿姨問過一次。」
「哦，想起來啦，好像是姓穆，穆卓師哥。」
顧嘉兒蹭蹭他，調整下倚靠的姿勢：「不過也好，萬一苓依真的和這位師哥談戀愛了，我又該捨不得苓依了。」
「你到底想讓你姐姐戀愛，還是不想？」
「唔……一半一半吧。」
顧嘉兒閉上杏眼，輕言細語：「苓依沒有太離經叛道的想法，戀愛結婚生子，她並不排斥。姐姐總要談戀愛的，這個現實必須要接受，只是早晚的問題。」
「但是，苓依真的成了別人的女朋友的話，她就不能總是獨屬於我了。唉，想想就煩人。」
路滿無奈道：「她是你的親生姐姐，又不是你女朋友。」
「我知道，可是……」
顧嘉兒眉眼低垂，透出幾分失落：「哥哥，我感覺在生活中最放鬆最幸福的情形，就是在家裡睡了個懶覺，自然醒之後，爸爸媽媽出門上班了，在家裡沒人管我們，然後下鋪就傳來苓依的聲音——今天爸媽都不在家，我們待會兒吃什麼？」
確實是很溫馨的畫面，路滿想像了一下。
「如果苓依以後談戀愛了，結婚了，我們不會再住一起，哪天懶覺睡到自然醒，發現身邊就我自己一個人了，聽不到姐姐找我商量吃什麼的聲音……這種感覺，光是想想，就很難受。」
路滿輕輕揉揉她的頭髮，安慰道：「但是，你也可以去你姐姐家小住一段啊，苓依提過不止一遍的，以後的房子里，絕對要單獨給你專門留一間小屋子。」
「到時候，你聽到的就是——我們待會兒吃什麼？想好了就趕快起床，走，你姐姐姐夫請客。」
顧嘉兒笑了笑，語氣嬌憨：「那也還可以。不過哥哥，為什麼不能是苓依在我家住，然後讓她妹夫請客呢？」
路滿往旁邊撤了撤身體，這姑娘，越哄越順桿爬。
「哎呀……」
顧嘉兒一個不穩，軟綿綿往一旁倒去。
路滿怕她磕到哪裡受傷了，輕輕攬住她：「後勁兒上來了吧？剛才咋說你都不聽。」
「我，我沒有。」
顧嘉兒還在犟嘴：「上午沒補覺，這會兒困了。」
「…你就嘴硬吧。」
顧嘉兒不管，她將手搭在路滿胸前，靠在他懷中，微微蜷了蜷身姿。
路滿感覺這姑娘在慢慢發熱：「趁著你還清醒，有點意識，我們走吧？回去吧。」
再晚一點，等到小姨子同學一頭栽倒，那和苓依同學就不好解釋了！
「我不，我很清醒！」顧嘉兒聲音都拖尾音了。
她拿出手機，歪歪頭眯著眼看屏幕。路滿一瞅，得，這姑娘現在腦子絕對是暈乎乎的。
「這回是我的錯，意志不堅定，給你點了你不該喝的。」
顧嘉兒調出一個社交網頁：「哥哥，我老早發現一個問題，差點忘了和你反饋！」
「你做的這個網站，漏洞好多呀。」
她划了劃頁面，點擊了一下上的無圖刷新。
「你看，明明我們的賬號，都互相關注了。」
顧嘉兒噘著嘴，距離太近，路滿能聞到她淡淡的酒味。
「可是每次一刷新，一卡頓，它就不顯示互相關注了，只顯示我單方面關注你。」
「這是小問題吧，再刷新一下就好了。」
「不行！」
顧嘉兒紅潤的鵝蛋臉繼續湊近：「你又不知道，每次一卡頓，顯示一出錯，我的心也跟著停頓一下！」
「還以為你偷偷把我取消關注了呢！你不知道，每次顯示單方面關注的那一下子，我有多難過！」
路滿一怔，一時間沉默不語。
顧嘉兒自顧自地喃喃：「雖然我曉得是你網頁有問題，可還是架不住心裡害怕，萬一是你真的取消關注了呢？只有一遍遍的反覆刷新出『互相關注』的字樣，我才可以安心下來。」
清吧的燈光光線昏暗，顧嘉兒沒注意到路滿此刻臉上表情複雜。
他的思緒因為顧嘉兒的一番話，又拉扯回重生前的時光，大學畢業後，路滿和顧嘉兒分手，北上燕京的他心緒難捨，依然珍念這段感情，在無數個難眠的夜裡，他也是這樣一遍遍地關注著顧嘉兒網上的賬號。
所有的賬號，他能知道的所有的，聽歌看視頻的、即時通訊的、分享記錄的……
就有很多軟體，總有這種臭毛病小bug。明明是「互相關注」，但是偶爾一刷新就變成「已關注」，擔心顧嘉兒刪掉自己的他，心跳總是漏跳一拍。
心酸苦澀，不甘不舍，統統融入失眠的輾轉反側。
「嘉兒。」
已經不能去算時隔多少年了，重活一世，再面對她時，她卻患上了和曾經自己一模一樣的患得患失。
一時間，路滿除了將自己短暫地沉浸回那種撕裂的感受之外，再看向顧嘉兒時，卻也多了一份說不清晰的感情色彩。
現在的她，和曾經的自己，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