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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夜奔

正文卷

「寧璽!看球!」

這一句剛剛入耳,寧璽還有點沒回過神來,掌心裡帶著的籃球突然就被眼前一個高二男生斷去。

男生直接將球運過場,傳給站在三分線裡面的行騁。

行騁一躍而起,手臂高舉,腕部用力,將籃球推出手心,二分拋射!

那一顆球直直落了籃網之內,比分牌上高二又翻一頁。

籃球場邊的樹蔭下站著不少學生,為了來看個比賽,抱著暖手袋的都有,歡呼吶喊,要不是有老師專門維持秩序,估計有幾個都要被擠到場內當替補了。

市裡的氣溫即將步入十一月中旬的刮骨寒冷。

巧的是校運會這幾天氣象預報說得連著晴好幾天,石中全校上下一片歡騰,終於是盼來了能休息的「小長假」。

校運會的年級籃球賽正在進行得如火如荼。

高一的連本年級的比賽都不看了,全跑來看高二跟高三的「天選者之戰」,因為比起高二高三這種重量級火花的對擦,高一簡直嫩了不止一星半點。

沒勁。

再說,高三的寧璽和高二的行騁這兩個校隊雙子星好久沒有同場對決過了,都想去看看誰更牛。

高三與高二的實力懸殊不大,但因為高三得力選手應與臣的因傷告假,整個高三分隊,場上五個人,將得分的火力全砸在寧璽的肩膀上。

可是,寧璽現在整個人根本不在狀態。

上半場比賽,高二調了行騁來防他,兩個人都快兩天沒怎麼說過話了,行騁比他高那麼一截,一俯下身來的馬步防守壓迫得他喘不過氣……

連行騁的眼神,寧璽都不想直視。

背身單打的時候,寧璽瞟到了一下,行騁緊緊盯著自己。

兩個人的目光撞到一塊兒,寧璽本就纏著運動繃帶的手臂一抖,差點兒扔了手中的球。

寧璽這兩天總在悄悄回味那天他跟行騁說的話,以及行騁對他說的話。

他弟弟最後那一句「只有你一位」很觸動他,但是寧璽感覺行騁說得就跟自己心裡裝了好多個似的。

他和行騁之間,他似乎永遠是做錯的那一個,不斷情不自禁地去對行騁好,不斷地去給希望。

先不想了。

寧璽面對著球場上集中注意力,意氣風發的行騁,實在沒有辦法去拒絕。

寧璽微微沉下身體重心,一顆球在雙手之間來迴轉換。

他運球的功夫穩健紮實,不走神的話壓根不會被斷,剛剛那麼一下,的確被影響到了。

他不能再走神了,高三都輸了十多分了,再這麼下去,遲早得被血虐。

不能說一定能把行騁他們那一幫活力四射的小子贏了,但至少高三不能輸得太慘。

行騁手裡拿著球,砸了個二分入網,球剛落地,他撩了一下球衣下擺,扇了扇風,露出衣料下一塊好看的腹肌。

運動過後,少年的身體,是小麥色肌膚上滴過小顆的透明汗珠,是隱藏在表皮下即將迸裂的爆發力,攪和著讓人難耐的呼吸,每一寸都融化在了球場的風景里……

讓人挪不開眼。

行騁這天的表現力特別好,好到全場尖叫。

這天的他,不再是寧璽面前手足無措的小孩,連帶球過人這種動作,哪怕過的人是寧璽,手裡的球也拿得十分穩,一個擋拆過了,輕輕踮起腳尖,拋球入網。

只有行騁自己知道,他一直盯著寧璽雲淡風輕的樣子,心裡都快氣死了。

這次球賽,行騁想放開了打,想好好壓制一下他哥,兩個人,靠實力競爭。

行騁想告訴他哥,他有多厲害。

這天應與臣不在,換了個替補隊員上來和寧璽打配合,寧璽顯得有些吃力,特別是好幾次拋接球都沒拿穩,三分掉了好幾個,最後還是憑著幾次出色的變向運球和突破,攻入籃網之下,才狠得了幾分。

那幾次進攻,行騁似乎又看到了當年寧璽在球場上掌控風雲的模樣,幾乎所有比賽的走向都看得通透,球風靈活善變,絕對不給他們高二一絲喘息的機會。

就在最後一節,寧璽帶著高三反超了兩分,卻又被行騁一個三分球給砸了風頭,直接又落後一分。

寧璽在場上確實沒辦法了,高三的總分他一個人拿了一半,外加幾個助攻和籃板,再牛點可以一帶四了。

其他幾個高三的哥們沉迷學習,好久沒練球,況且這次寧璽在,更覺得自己打醬油。

高三也有不少人已經沒在學校複習了。

寧璽平時的招數基本都是給應與臣喂球進入進攻區域,然後應與臣帶球上籃或者急停跳投,一般很少由寧璽親自追分。

畢竟寧璽的長處,就是運球和送助攻,行騁最厲害的是得分和搶籃板,用校隊教練的話來說,這就是天作之合。

高三組的負責老師在場邊追著寧璽跑了好久了,一直拿著哨子想吹又不敢吹,揮著手臂對著寧璽喊道:「戰術五!」

寧璽一愣,造犯規?這不是擺明著要他拿行騁開涮?

籃球場上就是這樣,後衛會用一些合理技巧去使對方犯規,來達到自己的目的,雖然寧璽平時極少這樣。

他帶球往身側飄了一步,一個假動作晃倒行騁,退到一邊,面前一個高二的隊員立刻補位上來,十分緊張地盯著寧璽的一舉一動。

寧璽壓低重心,低下眉眼觀察他的站位,掌心持球,連續晃動,迅速加快運球動作,從眼前對手的斜側猛地突破!

為了發生身體接觸,寧璽猛地一沉下身子,手臂相抵,與比他高了小半截的高二男生對扛。

那男生的動作果然慢了半拍,裁判立刻吹哨,高三獲得一次罰球機會。

行騁在一旁看得直咬牙。

剛剛寧璽故意花時間把他晃倒,是因為在他面前不想玩造犯規嗎?

高三都火燒眉毛了,還有心思跟他計較這些?

行騁真的是前幾天的火氣還沒下去,又捨不得跟寧璽吼,火苗全攥到手心裡,壓到了籃球上。

寧璽自然也看出來了,行騁這天球打得狠,斷球抄截蓋帽不留情面,這到了最後一節,扔一個球進去,還敢朝著寧璽挑一下眉毛。

挑釁。

高二又贏了兩分,這下徹底扳平了,可是第四節只剩下半分鐘,行騁的掌心都起了汗。

他這天沒怎麼放水,寧璽一個人,還是扛起了整個高三,打得高二一群青蔥小男孩暈頭轉向。

球場上老練的人就是不一樣,每一步都邁得穩,絕對不多跑半步,不浪費半秒時間,除了寧璽躲他的那一下。

行騁沉下重心,雙眼緊緊盯著寧璽的球。不能看臉,一看臉絕對又走神,那還打個屁啊。

寧璽的臉,對行騁來說,看一眼欲罷不能,看兩眼就敢直接來個空中大灌籃。

最後二十秒,高二又反超了兩分。

背景是籃球場邊的紅牆,場上的各色球鞋讓他眼花繚亂,清一色的湛藍校服組成的人牆圍在場邊,手裡都拿著飲料,尖叫吶喊……

「高二高二!所向披靡!高二高二!全是明星!」

「高三牛!寧璽牛!!!」

還有不知所云的高一的小學弟學妹,扯著嗓子跟著瞎喊:「璽哥MVP(最優秀選手)!」

兩邊的口號聲都要吵起來了,以前那會兒打球,場邊都只會喊「牛」「斷他」「蓋他」等等,現在花樣還挺多。

寧璽聽慣了這些莫名其妙的口號,冷靜下來認真持球,他微微低下身子,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咳嗽了一聲,看了一眼面前的行騁。

行騁滿腦子的汗,一動不動,眼裡是少見的鎮定。

最後十秒,高三落後一分。

寧璽深吸一口氣,往後撤一步,行騁也跟著晃了一下上半身,一副要撲過來的架勢。

可是時間不多了,幾乎這一顆球就是壓哨,如果能進,那就能絕殺高二,按照寧璽出手的弧度和力道,基本問題不大。

他不像行騁,出手都是浪投,他反而很珍惜出球的機會,基本都要計算好進球的概率大小。

他的腳踝用力,高高跳起,手腕也使盡了氣力,行騁立刻跟著起跳……

行騁在起跳的一瞬間,偏差了身子。

造犯規。

行騁給了寧璽一個造犯規的機會。如果這一球不進,那高三還有活路。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寧璽一下明白過來,猛地手腕一抖,拿球的力氣沒足夠,幾乎是朝著側方向一跌!

球出去了,人卻躲開了行騁撞上來給他造犯規的那一下,寧璽直接給往後摔到了地上。

寧璽坐在地上,半躺著,在一片倒吸一口氣的聲音中,迎著鋪灑一身的冬日暖陽,面前是行騁有些錯愕的神情……

他眼睜睜地看著那顆高三的必勝球,砸到了籃筐邊,從網外滑落到地上。

幾乎是同一時間,裁判哨響。

籃球賽結束,高二贏了。

場邊又爆發出雷鳴般地歡呼,高三的一片哀嘆,但不少人還是佩服寧璽帶著高三堅持到了最後,紛紛擁上來給他遞水遞毛巾,安慰他,鼓勵他,行騁愣愣地站在一邊,喉嚨里梗得說不出話來。

如果不是他剛剛那自作聰明的一下,說不定他哥就真的贏下這場比賽了。

一定會封神的。

寧璽面上沒什麼表情,慢慢站起身來,接過紙巾擦了一把汗,抱歉地笑笑,也不知道是對高三,還是對自己。

他看了行騁一眼,擰開手裡的礦泉水瓶蓋,仰頭喝了一口。

在陽光下,行騁都能看清楚礦泉水溢了一些出來,順著寧璽的嘴角下滑,淌過鎖骨,彙集於胸膛,再往下,凹出一片濕濕的印。

他猶豫地從身後隊友的手裡接過一瓶可樂,當著所有人的面,交到了寧璽手上。

寧璽接了,輕輕擰開,碳酸飲料入喉,刺|激得他渾身一顫。

他把瓶蓋再擰緊,對著行騁晃了晃,輕聲道:「恭喜。」

陽光正好。輸了,也挺好。

可能是與行騁一對上,他本來就是輸的。

打完球賽的那天下午,高二不用上晚自習,行騁直接提前回家。

高三還在學校里奮戰,這入了冬,早上晚了半小時上課,夜裡就估計得到十點了。

沒了寧璽一起,行騁回家的路上就走得飛快了,一直直走拐兩個道,衝進了小區,直奔上單元樓,站定在二樓,掏書包鑰匙出來開了門。

他的指腹捻上落了灰的門鎖,往白牆上一擦,留下個淺灰的印。

這會兒差不多八點半,行騁的爸爸媽媽還沒睡,在給行騁熬湯,說他下午打了比賽,得補補,免得改天打球又抽筋了,那還能騁哥振臂一聲吼揮刀拿球戰八方嗎。

行騁媽媽單獨裝了一碗密封好,放進冰箱里,說明天中午等寧璽回家,讓行騁送一點去。

他伸手摸了摸碗沿,還覺得有些燙,認真問他媽媽,明天還煲湯嗎?

行騁總感覺,他媽媽給他和寧璽煲的湯,喝起來跟他在外面給寧璽買的湯味道都不一樣,特別香。

偶爾有這種時候,行騁會覺得,寧璽和他是一家人。

這樣好,也不好。

行騁媽媽的表情有些擔憂,一邊給行騁盛湯,一邊說:「今天下午,寧璽家裡又來了搬家工人……」

行騁慢慢抬起頭:「這次搬了什麼?」

行騁媽媽拿湯匙攪了攪碗里的湯,繼續說:「空調,也不知道是客廳的還是卧室的……」

「卧室的。」

行騁說:「他家客廳沒有空調。」

別說空調了,沙發,電視,都沒有,只有一盞小檯燈,和行騁拼了命賺回來的一張小桌子。

鞋櫃邊,躺著行騁買的那雙球鞋。

以前,行騁會覺得,只要寧璽穿著他買的這雙球鞋,能開開心心地走在街上,那麼,他去哪兒都好。

但現在不一樣了。他想好好捧著他,給他一個家。

寧璽的媽媽、後爸,怎麼樣去做,行騁沒有立場去指責。他們也有個小寶寶,但是他們忘記了他們還有個寧璽。

沒關係,行騁替他們記得。

這天在球場上的時候,行騁都在想,要是這一場比賽永遠不結束那該有多好。

他能永遠站在寧璽的身前,跟著他的一舉一動,兩個人的目光永遠交會在一處,在尖叫與陽光中擦出火花……

行騁忽然有點吃不下了,但還是硬著頭皮把這一碗喝乾了,畢竟是媽媽做的。

他扯過紙巾擦了擦嘴:「爸,媽,我去洗澡了。」

行騁爸爸正在沙發上看報紙,看了兒子一眼,點點頭:「洗了澡就早點睡覺。」

行騁允了,看了看時間,笑道:「您跟媽也早點休息。」

行騁一進浴室,就沖了個涼水澡。

冬天洗冷水澡,洗得他渾身冰冷,又怕他媽媽發現熱水器都沒開,只好草草洗完,拿著浴巾往身上一裹,洗漱完畢,躥上了床。

行騁冬天睡覺穿的是今年年前買的球衣,這個球服還是深藍色的,是他最喜歡的一個隊,當時買了兩件,新的那一件就拿來穿著睡覺了。

球衣沒有袖子,又長,穿著就是舒服。

他還抱了個充好電的電熱水袋,燙得直哆嗦。

行騁關了燈,就這麼躺在床上睜著眼盯天花板看了好久,跑到窗邊往下望,果然看到他哥的窗戶邊上燈亮了。

行騁看了一眼時間,差不多回家了。

要是哪一天這盞燈不亮了,行騁還真的不知道怎麼辦。

行騁又在床上熬了一個多小時,差不多零點了,整個小區的住戶基本都熄了燈,行騁趴在窗台上往下一看,他哥那兒還亮著。

行騁又等了半小時,熄滅了。

行騁裹著被子,縮在被窩裡喘氣,市裡的冬天真的濕冷,他自己開了暖氣都冷,更別說他哥了。

行騁冷靜地掏出手機,刺眼的光亮還讓他有些不適應。

行騁握著手機一個個地打字,懷裡還抱著又充了一次電的熱水袋,這會兒還挺燙。

X:「哥。」

等了十來分鐘,寧璽估計是收拾好上床了,慢吞吞地回了一句。

勿擾:「嗯。」

行騁斟酌了好一會兒用詞,才回他。

X:「冷嗎?」

寧璽這下倒是秒回了,兩個字:「不冷。」

行騁回想了一下,他睡過他哥的床,被子明明就挺薄的,也不知道加厚沒加厚,這都十一月了,空調都搬走了,還這麼睡著,第二天早上起來不得成冰啊。

X:「等我一下。」

這一句發過去,行騁迅速站起身來,把搭在床邊的球褲穿上,手裡拿著電熱水袋,開始充電。

勿擾:「啊?」

X:「馬上!」

過了差不多兩分鐘,熱水袋就好了,行騁抱著熱水袋站起來,在衣櫃里挑了一件連帽的帽衫,將熱水袋兜進帽子里,把衣服兜進了帽子里。

這麼一來,這熱水袋就兜在他身前了,衣服穿在身上,怎麼都掉不了。

行騁又給寧璽發了一句:「把窗戶打開。」

他倒沒傻到往樓下扔電熱水袋。

行騁直接開了窗戶,這一環內治安特別好,老式小區里家家戶戶安防盜窗的少,行騁站上窗檯,隔著衣袖,摸了一下旁邊的下水管道,腳上一雙拖鞋,踩穩了陽台。

他直接翻下去,手緊緊抓住自家窗戶邊的踏板,一腳踩上了寧璽家的窗沿。

寒風刺骨,他就穿了這麼一件帽衫,光著腿,懷裡兜了個暖寶寶,從自己卧室的窗檯翻到了寧璽卧室的窗檯。

這種事,也只有行騁幹得出來。

寧璽去開了窗就縮回了被子里,加了棉絮再怎麼蓋也覺得睡不暖,索性直接坐在床上盯著窗戶看。

他首先是看到行騁的腳,緊接著,就是行騁整個人站在窗戶邊,手撐著窗檯一翻身,直接進來了。

寧璽整個人都有點蒙,一下掀開被子站起來。

他看著行騁從書桌的側邊撐著桌子站起身,從懷裡,獻寶似的,拿了個電熱水袋出來。

滾燙的熱水袋一到寧璽的手,他就被燙得一縮,行騁嚇得把電熱水袋一扔,趕緊問:「燙疼了沒?」

行騁這擔心的一句,擊得寧璽一愣,好像之前說過的所有話都冰釋掉了。

兩個人的氣氛,總算有了些緩和。

寧璽低著眉眼,罵了一句:「傻。」

他穿著襯衫睡覺實在太冷,掀開被子躲上去,都想緊緊地把自己藏在被褥里,捂住耳朵,臉也埋進去,最好,最好什麼都不要看見,也不要聽見。

這樣就不會方寸大亂。

寧璽想睡一個暖烘烘的覺,做個美夢,最好不要醒來。

他眯了眯眼,也不動了,慢慢地感覺到行騁把那個電熱水袋遞到自己的懷裡。

「行騁。」寧璽抱著那個電熱水袋,輕輕咳嗽了幾聲。

行騁湊近他的耳朵,小聲地喚他:「哥哥。」

寧璽呼吸一窒。

行騁低啞著嗓子笑了一下,認真道:「熱水袋別抱太緊,明早起來就涼了。」

行騁停頓了一會兒,又說:「但我不會。」

窗外,沒有被帘子遮住的玻璃上面起了水霧,夜深露重,水珠成串兒往下滴。

寧璽慢慢地放鬆了緊繃的身子,迷迷糊糊睡著之前,寧璽看了一眼窗戶。

水珠還在滴,玻璃很漂亮,很有透明感。

玉林路。

高二一放學,十多個人就騎車跑到玉林路,找了家喝夜啤酒的地方,拉了一個大圓桌,人擠人的,擱街邊上,點了幾百塊的燒烤開始干。

一出學校,行騁蹬在自行車上,指揮著隊里的哥們全部把校服脫了綁在腰上,等會兒出去吃夜宵,穿個校服像什麼話啊。

隊里也有幾個高二的女生,負責小事和記賬,還有吹哨的,也跟著一塊兒來,興奮得很,跟著男生們把外套脫了纏在腰上,抱著手臂喊冷。

任眉跟著行騁蹭校隊的局,平時也混得熟,指揮著男生又把裡面的外套脫了給女生穿上,大家一陣起鬨,女生有一兩個都忍不住紅了臉頰。

對男女之間的事情,行騁明白得早也躲得遠,遇到稍微對他主動點的女生基本都是敬而遠之,傷人的話說不出口,只得能躲就躲了。

行騁騎在車上,往旁邊靠了一下,任眉一下就明白了,脫了外套就遞給一個女生,笑得特大方:「先穿我的!」

十多個花季雨季的少男少女,騎了自行車,一路穿過大街小巷,在天黑後散發著柔軟光線的路燈下飛馳著,頭頂月色……

耳畔呼嘯而過的,都是十七八歲的風。

這個美其名曰是慶功宴,但是明明高二怎麼贏的大家心裡都有個譜,要不是高三的學長寧璽放的那最後一下水,高二能贏嗎?

說白了就是運動會之後找個理由聚聚,行騁也明白。

行騁害得他哥輸了比賽這事,一直耿耿於懷。

早上寧璽媽媽還破天荒地打了個電話來,說打了五百塊錢到寧璽的賬戶上,讓他有空去添些小物件,小弟弟晚上睡覺冷,家裡還挪不出錢來買新空調……

寧璽點點頭,看了一眼還在睡覺的行騁,很小聲地說了句「好」。

說實話,寧璽能理解他媽媽疼愛小弟弟,怕小弟弟受凍。但他不能理解,為什麼他的一些不好的感受,到最後都要由行騁來維護。

在寧璽看來最重要的就是讓對方變得更好,而不是像行騁這樣,比以前都還要更辛苦一點。

感動過後,寧璽心中更多的是自責。

行騁這早一醒,寧璽都洗漱完畢收拾好了坐在床邊看他,看著他睜眼了,輕聲問了句:「昨晚沒睡好?」

行騁剛睡醒還有點蒙:「你怎麼知道?」

寧璽說:「你昨晚老摸我的額頭。」

行騁聽他哥說完,的確想了好一會兒,思索了半天才隱隱約約覺得他好像潛意識裡一直怕他哥會著涼,老在摸他哥的額頭怕發熱了,但是現在讓他一想,完全不怎麼記得。

行騁坐起身來,剛剛想下床,忽然覺得哪兒不對勁,臉色漲紅,就坐在床上,先不動了。

寧璽當著行騁的面穿襪子,一邊穿一邊回頭:「不起?」

「要的,」行騁點點頭,鎮定自若,「等一下。」

寧璽兩邊襪子都穿完了,穿上拖鞋開始系褲腰帶,咬著衣服下擺,回頭又看了一眼傻愣著的行騁,沒忍住笑了一下:「有起床氣嗎?」

行騁搖頭:「不是。」

寧璽基本都弄好了,揣著衣兜站起來,看了一下手錶,抓起一個枕頭打了行騁一下,皺眉道:「別賴著了,快起。」

行騁綳不住了,面色嚴肅:「等會兒。」

寧璽有些詫異地回過頭,看了行騁一眼,見著他猛地側過身子去躺下了,寧璽敲了敲門板,小聲說:「我去客廳等你。」

洗漱過後,依舊是兩個身穿湛藍色校服的少年,一路衝出小區,走在栽滿銀杏樹的大街上。

銀杏樹是市樹,十一月中旬開始落了葉,金黃色的葉片鋪撒滿地。

冬日清晨的陽光,照耀在他們身上,像是捧著一抹燦爛的未來。

早上行騁出了單元樓拉著寧璽就跑,兩個人一路狂奔地上氣不接下氣,一到了小區外轉角的路口才停下來,寧璽臉憋得通紅,頭頂還落了一片銀杏葉。

行騁本來也半蹲著在喘氣。

行騁一抬眼看見他哥頭頂一片金色的葉,便慢慢伸出手,給他拂去了。

冬季晨風起,回憶止了。

「幹了這杯不醉不歸!」

任眉一聲嗓子吼完,一條腿跪在凳子上,手裡舉著杯,裡面的飲料都被他晃得灑出來一小半了,行騁在旁邊盯著不開腔,杯底磕了磕桌沿,一口甜味仰入了喉。

「喝個飲料你這麼大陣仗。」行騁笑他。

「我這多得勁啊,氣勢要拿足!知道嗎?」

有個男生喝得勁頭上來了,嚷嚷著要換白酒,老闆看他們一群未成年,不敢給,拿了一瓶北冰洋上來,讓他們分著喝。

汽水兌著另一種汽水倒入了杯里,這種勁最大了。

這燒烤攤招牌上的霓虹燈閃得行騁眼睛疼,閉了閉眼靠在椅背上,指尖摩挲過杯麵,敲了敲玻璃,又仰頭一口。

任眉這邊吃了根串,手裡還拿著手機晃悠,吹了聲口哨,把手臂搭在行騁肩膀上,笑道:「想什麼呢?」

行騁慢慢坐直身子,說:「沒什麼。」

這桌其他男生女生都湊一堆玩遊戲,什麼真心話大冒險的,行騁沒興趣,隨便領了個號,等到了他再說就是。

任眉豎起大拇指:「簽保密協議了?」

他端起一杯兌了白酒的啤酒,雙手捧著遞給行騁:「幹了這杯酒,再愛也不回頭。」

任眉見行騁不接這杯酒,又勸他:「兄弟如手足,老婆是衣服,你實在不行就換……」

「老婆是衣服,我哥是手足。」

行騁差點兒一杯酒澆他腦門上,舔了舔嘴角:「我選擇裸奔。」

忽然旁邊一個男生手裡還拿著筷子就對著行騁喊:「行騁!到你了!」

行騁把酒杯一放,弔兒郎當的,挑眉一笑:「怎麼,又喝酒?」

那男生把行騁的肩膀攬了一下,連忙說:「抽到你了,選個懲罰,趕緊!」

行騁瞬間悟過來怎麼回事,都忘了自己還在玩著遊戲,點了點頭開始抽,結果抽到一個什麼給第幾個通訊錄聯繫人打電話告白的。

行騁直接扣了手機到桌面上,特認真地說,有喜歡的人了,不這麼玩,其他懲罰,要怎麼來都行。

行騁那句「我有喜歡的人」一出口,整桌驚呼,有幾個男生都站起來快要蹬到桌上,追著問他是誰。

行騁自己倒是無所謂,但這兒這麼多人,說出來了肯定不好,沒吭聲,拿著酒杯往桌子中心一擱,笑容有些壞:「自己猜去。」

行騁又喝了一點,管老闆要了杯白開水潤喉,順便把賬給結了,畢竟晚上出來慶功宴,行騁爸爸還專門拿了四百多塊錢,讓行騁請客。

夜風吹過來一點,行騁清醒了不少,剛剛站起來,就聽到耳邊有動靜。

隔壁桌坐了四個男人,看著二十齣頭,頭髮倒是沒染,但那開了領口皮帶扎著的腰,手臂上還有文身,一看估計就是小混混,手裡拿著啤酒瓶子,張嘴咬了蓋往這邊學生桌上一彈。

其中有兩個已經走到他們這桌邊上來了。

燒烤店的白熾燈開得亮,行騁一眼就看到他們手裡夾的卡片,揣進了這桌那幾個高二女生的衣兜里,還有一張直接卡到了程曦雨的後衣領上。

任眉和行騁幾乎同時站起來,整桌的男生也跟著起來了!

任眉歪著頭把煙給吐了,伸手攬過一個女生給藏到身後去,程曦雨和另外一個女生被那兩個男人堵在位子上走不了。

有個男人伸手就把程曦雨的手機抓起來,行騁眉頭一皺,低吼道:「幹什麼!」

那男人握著手機,不著痕迹地碰了碰程曦雨的肩頭,吹了聲口哨:「加個微信。」

行騁一個側身就把那女孩護到身後,目測了一下這桌子邊上的人,自己這邊除了女生還剩十個,對面四個,完全能動手。

這邊治安一直挺好,誰知道今晚在這兒能遇到這種事?

「我們是學生沒錯,但不代表不敢打架。」行騁本來就長得高,居高臨下壓了那男的半個頭,「一分鐘之內帶著你的人走。」

面前的男人一抄起板凳,老闆從廚房裡衝出來,隔壁商鋪的店家駐足圍觀,連拉都不敢拉。

行騁喊著兩個男生帶了三個女生先跑,自己帶了剩下的在這兒扛著。

混戰持續了可能就五六分鐘,行騁只覺得手疼,估計是給玻璃碎片劃的。他慢慢站直身子,一邊喘氣,一邊抹臉。

老闆這才敢上前來拉。

說白了,能在這地段開夜市攤的多半都有點眼界,報了警拿出計算器就開始算財務損失,行騁也不肉痛,沉著嗓說:「老闆,私了。」

老闆一愣,不是沒看到他們腰桿上綁的校服,皺眉道:「已經報警了。」

行騁站起身來盯著廚房裡站著看熱鬧的幾個師傅,錢夾子里抽了五百塊錢出來放桌上,對著老闆說:「叔,你先收著。」

夜風漸漸颳得大了。

寧璽收到消息都是半夜,半夜兩點多,微信群一陣狂震,直接把寧璽給震醒了。

寧璽這還沒回過神來,電話又響了,接起電話,那邊就是一頓嚎:「寧璽,你弟闖禍了!」

寧璽掀開被子坐起來,人還有點不明白:「行騁?怎麼了?」

應與臣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小道消息,扯著嗓子就吼:「進局子了!九眼橋那兒,好像是砍人了?」

寧璽的臉色一白,砍人了?

應與臣那邊似乎也是躲在被窩裡說的話,害怕他哥聽到一星半點,吸了吸鼻子:「他們今晚上高二慶功宴,一群小兔崽子……」

「好像是因為個女生,厲害啊,怎麼著來著,我翻翻記錄……」

應與臣話說了一半都忘了後續了,接著電話翻微信,翻到一半,就看到寧璽把電話掛了。

寧璽迅速起床,穿了個外套換上鞋就出了門,戴了個口罩,整個人都跟沒睡醒似的,兩點半的街道上沒什麼人,計程車都少。

他把手機開了導航,想了一下,估計是這附近,跑了兩個路口打到一個出租,先往青羊區派出所去了。

到了派出所門口看著沒什麼人,又想了一下最近的,往武侯區派出所走。

果不其然,寧璽還沒下車,就看著行騁他爸那輛黑色悍馬H2停在門口,旁邊還停了好幾輛車,幾個穿校服的高二男生進進出出,都站在門口,估計先動手的行騁給押裡面了。

寧璽一下車,任眉就看著他了,一捂臉,「哎喲」一聲。

行騁完了。

寧璽個子不矮,又乖又酷,老遠走過來還挺扎眼。

雖然他戴著口罩,但那眉眼,任眉都在行騁手機上看過了七八百遍,光一雙露在外面的眼睛,一下就認出來了。

寧璽這一雙眼生得亮晶晶的,眼皮窄薄,內眼角往裡開得深,一垂眼,都能看清楚睫毛上的水霧。

冬夜晚上實在太冷了,寧璽穿得少,揣著兜跑過來,口罩一取,臉蛋通紅,對著任眉點頭,其餘的男生圍了好幾個上來,連忙喊:「璽哥……」

寧璽點頭,冷靜道:「說吧,怎麼回事?」

寧璽都快忘了小時候是怎麼樣的。

小時候院里一堆小朋友一起打球,小寧璽年齡大一些,覺得小男孩嘰嘰喳喳吵得頭疼,常常抱著球一個人跑到最靠邊的場上去練習運球。

小行騁就老抱一顆籃球跟著他屁股後面跑,走幾步摔一下,想跟他哥一起打球。

他哥當然不肯。

小行騁把球拿著就往籃筐上砸,砸沒砸進去另當別論,光他這「全場我老大」的氣勢,就夠小寧璽抖三抖,但是抖完了還是橫眉冷對。

哪兒來的,回哪兒待著去。

畢竟大了三歲,氣勢唬人得很。

後來沒過幾天,小行騁又抱著籃球屁顛顛地跑過來跟著他哥追,蹲場邊安安靜靜地,時不時軟軟地叫一聲「哥哥」。

小寧璽也納悶,這小屁孩轉性了?

他把球往網內一扔,空心入網,回頭對著小行騁說:「怎麼今天挺乖。」

小行騁一抹鼻子,奶聲奶氣地:「我媽媽說你吃軟不吃硬!」

小寧璽一愣,想了一下,估計是阿姨想讓他幫忙帶帶行騁這個搗蛋豬,所以教行騁怎麼能準確無誤地跟著自己屁股後面跑。

竟然是阿姨的意思,小寧璽也不計較,輕輕彈了一下小行騁的腦門,冷冷道:「一起。」

再後來,就真的經常一起了。

行騁努力學習想考跟他一樣的重點高中,想好好地跟他打一場球,打區賽前追了幾百米就為了給他扔一瓶飲料,寧璽不是不知道。

甚至行騁在每一次運動過後,下了球場休息,過於急促的心跳,望著自己發亮的眼,寧璽也都知道。

行騁會耍賴,會扮帥,會搞花樣在寧璽面前表現,同時侵略性也特彆強,保護欲爆棚,不允許旁人欺負寧璽分毫。

連在場上多瞪一眼,多甩一個肘子,都不可以。

那是討打。

晚上的事,寧璽想過很多遍,搞清楚了來龍去脈,才忍住沒在任眉面前,一堆小男生面前,嘆一口氣。

任眉搓搓手,特別正經道:「璽哥,那個,就是隔壁桌有超社會的流氓!來逗我們桌女生玩……」

寧璽這不怒自威的眼神,唬得一堆大男孩一愣一愣的。

寧璽抬眼,心裡大概有個譜了,見義勇為保護女生,行,沒什麼問題。

他還是沒忍住抓了個重點,冷著臉問:「哪兒的女生?」

旁邊一個男生狠拍一下自己的大腿,說:「就我們校隊那幾個,負責平時雜七雜八的事情的那幾個女生……」

寧璽手一抬:「行了,了解。」

寧璽聽任眉說行騁滿臉滿胳膊的血,心尖尖都跟著抽痛。

寧璽早就不在街道上外面打架了,玉林這邊夜攤大排檔的流言蜚語也聽過一些,沒想到囂張成這樣。

不過這一次,賠償是少不了了,校方那邊估計也吃力,不知道得擺多少門道。

任眉這邊還正愁,忽然有個男生握著手機朝遠處揮手,路邊停了輛奧迪A6,上面下來司機和一個年輕男人,後座下來一個女孩,緊接著,又下來一個中年男人。

對著任眉他們這幫男生點頭,進去了。

任眉一拍手:「曦雨她爸爸來了,行騁這事好說了……」

一大幫子男生,就這麼蹲在派出所門口,三點多,個個暈暈乎乎的,守在夜風裡,等行騁出來。

估計那來調戲女生的幾個混混,也沒想到行騁看著一米八好幾了,實際上才剛滿十七歲。

名副其實的未成年,打架不吃虧,更何況是收拾這種欠揍的人。

等到四點,有幾個家長來把孩子領走,走之前還去派出所做了記錄。

任眉的家裡人也來了,任眉出來的時候還特小聲告訴寧璽:「那個,璽哥,行騁挺好的,傷得不重。」

寧璽點點頭,哈了口氣,嘴唇都發白了:「你先回去吧。」

任眉瞪大了眼:「還有兩個小時你就得去上早自習了……」

寧璽眯眼:「兩個半。」

任眉佩服得五體投地,這天估計都沒多久就開始蒙蒙亮了,寧璽還挺能扛。

況且兩個半小時之後,還不知道行騁今晚能不能出來。

任眉趁著他媽媽去開車的那一會兒,看著被派出所門口路燈照得特好看的寧璽,眨眨眼。

寧璽高挺的鼻樑,偏薄的嘴唇,長得跟畫出來的似的,這乖巧又帶著冷漠的情緒,他忽然就能明白行騁。

任眉清了清嗓子,決定八卦一次,認真道:「璽哥,行騁他之前為了你還……」

「任眉!走了!」

家裡的車停到路邊,裡面當媽的按下車窗喊了一聲,任眉這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覺得自己有點多嘴,別哪天給行騁逮著罵一頓!

任眉迅速躥上車,對著寧璽做了個「拜拜」的手勢。

寧璽有點愣,點點頭。

行騁為了他怎麼了?

他這還沒仔細去想,身後傳來熟悉的一聲喊:「哥!」

寧璽都不敢回頭,怕看見弟弟的血。

行騁臉上還貼著紗布,手吊著,笑得一咧嘴,一咧就疼,「嘶」了一聲覺得不對勁,他哥怎麼在這兒啊?

行騁爸爸陰沉著臉,但也沒太生氣,拍拍兒子的背,手裡還摁著止血的棉簽,對著寧璽勉強一笑,打了招呼:「寧璽。」

寧璽連忙點點頭,特禮貌:「行叔叔。」

行騁爸爸沒明白怎麼這都這麼晚了寧璽還跑過來,剛剛打架現場也有這孩子?

他把止血的棉簽遞給行騁,拿出車鑰匙把車解了鎖,說:「自己按著,你們聊,我去開車。」

寧璽認認真真地看了行騁一圈,從上到下,總算鬆了一口氣。

他調整好情緒,才慢慢地吐出一句:「沒事就好。」

小時候寧璽為了保護弟弟也打過架。

那會兒行騁年紀小,哭鼻子跟擰水龍頭開關一樣,一邊暗示自己別哭別哭,結果一看到他哥的傷口,眼淚一下就出來了。

小寧璽冷冷的,睨了他一眼:「傻子!」

等大了,行騁為他打一次架,寧璽冷靜著給弟弟上藥纏繃帶,也忍不住罵一句:「傻子。」

行騁總是特別能耐,說小傷沒事。

寧璽伸手摸上去,他就嗷嗷叫,抱著他哥的手臂說痛。

一坐上行騁爸爸的車,寧璽就有些不安。

行騁拉著寧璽坐到了後排,燈關著,兩個人各坐了一邊,都心虛,特默契地別過頭去看窗外不斷倒退的風景。

行騁爸爸看兩個小孩一路上也不講話,沒鬧明白怎麼回事,拉著行騁先去找了家診所,把傷口簡單包紮了一下,所幸還傷得不嚴重,都是些皮肉傷。

包紮的時候那酒精一弄上去,行騁掐得自己手心都要腫了,寧璽在一旁站著看,努力讓自己的眼睛不往傷口上瞟。

行騁爸爸也看不下去,不過兒子大了自己造的孽就得自己承擔,叼了根煙出來,說去診所門口抽一根,吹吹風。

他爸前腳剛出了診所裡間,門一關上,行騁坐著轉過上半身,直接把他哥帶過來,咬著嘴唇抽痛喘氣。

寧璽真的快心疼死了,沒辦法,只得用手心扣住行騁的後腦勺,輕輕地揉,垂下眼來,小聲安撫他。

寧璽都能感覺到行騁的手緊緊抓住他的毛衣不放,直到最後上紗布,行騁才稍微鬆開一點。

行騁想過,他要是在寧璽面前稍微脆弱那麼一點點,寧璽會不會心軟?

出了診所,已經非常疲倦的行騁爸爸把車開回了小區,接著兩個孩子下車,把車給鎖上了。

行騁一進一樓就不跟著往上走了,跟在寧璽屁股後面,對著他爸說:「爸,我反正也不想睡了,明天周末,我去我哥那兒坐坐。」

高二周六沒有課,就是爽!

行騁爸爸看了一下時間,雖然估計寧璽也睡不了多久了,但還是訓他:「人家寧璽明天不上課嗎?上去!」

寧璽悶悶出聲:「行叔叔,他可能找我有事,十分鐘我就讓他上來。」

行騁爸爸見寧璽都沒什麼意見了,也累得沒時間管兒子,點了點頭,指著行騁又說:「自己注意點時間,寧璽還要上早自習……」

行騁一邊點頭一邊給他爸揮手,太高興了差點兒把手臂上的紗布給扯著,疼得「嚯」一聲,旁邊站著的寧璽看得眉頭直跳。

行騁爸爸一上樓,關了家裡的門,行騁扒著寧璽家的門又想進去,寧璽沒辦法,搞不懂行騁這折騰出了一身傷還想幹什麼,佯怒道:「就在這兒說。」

行騁的身子又往裡面擠了一點,可憐巴巴地:「哥哥,外面冷……」

寧璽簡直拿他沒辦法:「你別折騰了!」

估計猜出來哥哥在躲什麼,行騁眉毛一挑,說了聲悄悄話:「我保證聽話。」

聽了這話,寧璽愣是傻了半秒,還沒來得及把行騁給關在外面,這臭小子就一下子鑽進來了,猛地關了門,幾乎不留時間給他喘口氣,低下頭逼問道:「你怎麼大半夜跑出來了?」

寧璽後退了一步,面對這問題還真說不出話來,瞪著眼說:「有你什麼事?」

他哥就是擔心他,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大半夜的不睡覺,跑到派出所來吹風?

行騁轉了個面,直接擋在入戶與客廳的銜接處,手臂撐到牆面上,抵著他哥,認真道:「有必要那麼擔心嗎?」

寧璽觸動歸觸動,但還是在這兒堵著快被行騁氣死了:「你就不能好好學習嗎?」

行騁還是攔著路:「沒說不啊,你考哪兒我就考哪兒。」

寧璽垂下眼,語氣特別堅定:「我不會在南方的。」

很現實地說,行騁也考不上他要去讀的學校。

行騁一拍腦門,也開始較勁了:「我去你校門口賣羊肉串,天天把你餵飽……」

寧璽側過身躲開他,忍著氣說:「你別跟我犯渾。」

行騁看他哥發獃了,又非要往屋內走,寧璽猛地一回過神伸出胳膊抵著罵:「你進門的時候怎麼說的?!」

行騁半秒都沒猶豫,手上一用力,反手甩了自己一耳光,打得半邊臉「啪」的一聲,整個客廳都聽得到。

——算我打臉了!

寧璽簡直驚呆了,氣都沒緩過來,就這麼直接看著行騁往屋內走。

寧璽瞪著眼,看著行騁側臉上被他自己扇得一片通紅……

——得,你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