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王八之相

正文卷

這是我對於可以預知的未來的第二次的嘗試。

這一次,我知道了搶匪為什麼會對楊老頭下殺手,又為什麼會打劫便利店。

然而,他的老媽在醫院里等待手術費,不代表我家老子得用性命給他買單啊!

當看到搶匪又按照第一次預知夢的軌跡從便利店逃了出來,他再度因為屋檐滴水成冰滑了一跤,不顧滾落的棒球帽,整個人連滾帶爬地逃離了現場……

雖說被楊老頭的功力嚇了一跳,又明明白白地知道這不過是我的夢中場景,但看到平日里摳門得難以想像的老爸倒在血泊中,我依然心痛難當。

我衝進便利店,查看楊老頭的情況,發現他傷得很深,真的致命……

在這最後時刻,楊老頭似乎感應到了我的存在,他微微睜開腫眼皮,顫抖又費力地伸出一隻手。

正待我痛哭流涕地想要握住楊老頭的手時,他居然手指一晃指向了掉在地上被踩得稀巴爛的素餡包子——從露出的餡料判斷,應該是胡蘿蔔餡的……

我抽著鼻涕,艱難地想要哭訴:我不餓……比起失去老子,我寧可餓死。

為什麼要為了兒子,死在一隻胡蘿蔔餡的包子上!

然而,我含糊不清的言語還沒出口,就聽楊老頭艱難地說了一句——沒付錢呢,不,不賠……

話音未落,楊老頭的手就摔落在地上。

嗝,他就這麼死了?

遺言就那樣?

登時,我有種被天王蓋地虎的錯覺!

為什麼要為了包子,死在胡蘿蔔上!

我混亂了,我憂鬱了,我暴走了……

誰能特么告訴我這到底是不是真的?

人家的老子有三點功效:給零用錢,給買房,給娶媳婦兒。

我呢?

我家老子的三點功效:摳門,摳門,摳門!

真心死在了錢眼裡!!!

我捂住臉,悲傷地掠動八字腿,悶頭朝大門口跑去……

然後,便利店的玻璃門就這麼硬生生被我撞碎了。

由於我的選擇不同,而導致生成了不同預知夢。

第二次之後,我又一張便秘臉,改變了夢境的時空,重新進行了第三次預知。

作為旁觀者,梨溯全程在一旁盯著我,她唇瓣蠕動著。

她想要說什麼,最終對上我的便秘表情還是敗下陣來。

周遭的景象再度倒退,倒退,倒退……

退回了楊老頭要走進便利店的那一刻。

這一回,是第三次,我選擇了與楊老頭一起進入便利店。

我發現,在自己的預知夢中,其他人是可以看到我的存在的,在預知夢中,我扮演著「自己」,作出了不同的選擇,就會有不同的結局。

然而,梨溯的存在是特別的。

除了我之外,預知夢中未來的人們是看不到梨溯的。

如果說,因為在預知夢中,我是主宰,梨溯只是幽靈一般的過客,那是不是意味著,除了本身以外的夢能力者無法對我的夢能力造成任何影響?

這般講來,梨溯非讓我去殺了那隻心斑貓的緣由似乎就有所眉目了——

因為這是我的夢,所以,我可以做到。

因為心斑貓也是夢能力的一種形式,所以,在我的夢裡,只有我可以做到。

第三次預知夢以我被搶匪捅死為止。

疼痛不是重點。

我挺委屈的,自己選擇同楊老頭一起進入便利店就是為了勸說搶匪別做傻事。

結果還是被捅死了。

真是人善被人欺啊!

我決定了,身為男人的我要站起來,管他老媽可憐不可憐的!

是男人,說話就得靠拳頭!

於是,一進入第四次預知夢我就炸毛了,在搶匪要動手的時候就莽撞地和他扭打起來。

結果楊老頭為了保護我被捅死了……

第五次預知夢我選擇堵在了便利店門口,一見到搶匪朝這邊走過來,我就氣勢洶洶地衝上去——

結果,我又被捅死了。

來來回回幾次,我仿似渡過了一個世紀之久。

不由感慨道:人生如坐牢,生活不如狗!

第六次預知夢饒是我把搶匪的出招套路都牢記於心,不料我守在外頭剛要衝進便利店,便利店的玻璃門就被我撞碎了……

我噗嚓地滑了進去,以街舞的滑步這姿態,帥氣逼人地保持靜止,渾身上下散落著細小的玻璃碎片,手中還握著玻璃門的長條把手,整個人就這麼傻在原地了。

便利店裡的幾個人都目瞪口呆地盯著我,大家都茫然了,嘴角抽搐著。

——我是誰?

我在哪裡?

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毫髮無傷地抓了抓頭髮,表情麻木。

緊接著,收銀員大媽就再度尖叫了起來,楊老頭也激動地要朝我走來,結果搶匪一失手就把我爸給捅死了……

——我受夠了。

奶奶的,老子受夠了!

等到第七次預知夢的時候,我乾脆先把便利店的玻璃門一腳踹碎了,然後抓起門把手就朝街口跑去,等搶匪剛一露面,我抓著把手劈頭蓋臉地一通亂打——

最後,我成功了!

我成功把什麼還都沒有做的搶匪給打死了……

搶匪臨死之前,怨氣衝天地怒吼著:「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我哪裡明白你做錯了什麼!

我特么的連自己做錯了什麼都不知道了!我哭了。

痛哭流涕,全然顧不得形象。

我到底得罪誰了,這麼玩我!

怎麼一個玻璃門都和我過不去!!!

周遭圍觀的群眾越來越多,嘈雜紛亂,我撿起掉在地上的搶匪手機查看了一遍,隨即便帥酷地打了一個指響,這一次的預知夢便在我漣漣的淚水中停止。

雖說我挺不介意發揮夢能力時的姿勢,可總是一張便秘臉,又在梨溯小美女的側目之下,我還是略感羞羞噠……

我丟掉搶匪手機,又撥開一個個都定格了的陌生人,走到了梨溯面前。

她的表情還是那麼癱,不過眼底里盛裝了幾分哭笑不得的無奈。

「我說過的,無論你怎樣選擇,到最後還是得靠我。」梨溯微微抬起了下巴,「你我的交易還作數,只要你殺死一隻貓,我自有辦法幫你解除這一次的危機。」

梨溯講得鄭重其事,我卻咧開嘴笑了。

我揉碎了本就凌亂的髮型,風中幽蘭一般輕快(裝逼)地說道:「不,你說錯了。」

「你之前說,無論我怎樣選擇,到最後我和我家老頭子之間必須死一個……可是,你看到了,這一次,死掉的不是我們,是那個給他媽搶手術費的傢伙。這是你從來沒有提到過的,這也說明,完全可以有大家都相安無事的可能性。」

我躊躇滿志地昂起了下巴,微微眯起眼睛,仿似在俯瞰江山一般的眼光。

我這叫什麼?

這叫帝王之氣!

不必在我的撲了一臉的亂髮,盡情被我的身姿迷醉吧!

被我的王八之相……不,是霸王之相震到了的梨溯唯有搖動她的小腦袋。

「這是不可能的!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兩全其美的結局,否則我也不會……」她的話音忽然戛然而止,背過去的臉色有一瞬間的黯然。

我則是豎起了領子,頂著一頭雜毛,高深莫測地側過頭,靜靜地說道:「一切皆有可能……anything is po,po,po,possible!」

梨溯聽了我的話,她睜大水汪汪的美目期許地看了過來。

她感懷至深,幾乎淚盈於睫地回答——

「你真特么的精神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