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四方客棧
陸潛沒有理會那個挨揍的窮書生，直接趕車進城。
城內，街上的行人並不多，但自城門口開始，已經有些攤子支了起來。
陸潛向前走出一段，看到前面當街支著一口油鍋，旁邊是一個簡易的棚子，下面擺放著桌椅板凳，有三五個人正坐在裡面吃飯。
聞著油炸的香味，陸潛的肚子立刻咕咕地叫了幾聲。
陸潛想了想，他上頓飯好像還是前天中午吃的？一路匆忙，居然都忘記飢餓了。
他肚子叫的聲音還挺大，居然被早餐攤子的老闆聽到了。他抬頭看向陸潛，沖他憨憨一笑，道：「客官是趕路累了吧，下來吃點吧？」
陸潛尷尬地笑了笑，道：「好。」
說罷，他將馬車停在路邊，直接下車。
車裡的人自然也都聽見了對話，都從車裡鑽了出來。
王姿容一下車，便看向了陸潛，沖他「嘿嘿」一笑，被陸潛瞪了一眼。
小鳳一張臉蛋紅撲撲地，很不好意思地看著陸潛，想要說什麼，但因為街上人多，又說不出來。
黑娃和青鱗都沒下車。黑娃渾身熊毛，又瞎了眼；青鱗臉上和手臂上還有大片的青鱗沒有消退，兩人的模樣都有些怪異，不方便在人群里出現。
白檀人模狗樣的倒無所謂。
陸潛引著三人尋了張桌子坐下，老闆過來問道：「客官，吃點什麼？我們這的豆腐腦、油炸鬼都挺不錯。」
聽到這句話，陸潛的肚子又叫了幾聲。
王姿容再也忍耐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小鳳也不禁莞爾。
陸潛沒好氣地道：「就照你說的，多~來一些。」
「好嘞。」
這時，他們這邊的動靜引起了許多人的注意。
尤其是看到王姿容後，連走路的人，都有些挪不開眼睛了。
對於這樣的注視，王姿容顯然早已習以為常了，毫不在意。
陸潛一口氣吃了十根油炸鬼，又喝了兩碗豆腐腦，這才吐了口氣，道：「老闆，結賬。」
「好嘞，總共一百三十個銅板。」
陸潛伸手摸了摸，他身上卻只有銀錠子，連碎銀都沒了。剛剛給守門軍士的，還是他暗中掰下來的一塊。
不過在這兒，他可不好表演手撕銀子的絕技了。
王姿容見狀，放下勺子，從身上掏出錢袋子，從裡面倒出兩粒銀豆子。她看了看，伸手又要將較小的那粒收回去，準備用較大的那顆付賬。
陸潛一把將兩粒銀豆子都抓過來，遞給飯攤老闆。
老闆一怔，道：「客官，多了……」
陸潛止住他的話，說道：「我有話問你。聽說最近城裡晚上不太平，是出了什麼事了嗎？」
老闆聽了，臉色頓時一變，他向左右看了看，才小聲說道：「客官是外地人吧？」
陸潛沒有回他的話：這不是明擺著的么？
老闆繼續說道：「官府從十天前就發了告示，告誡城中百姓，晚上一定不要出門。」
「哦？」
老闆神秘地說道：「聽說，城裡最近在鬧一種惡鬼，叫什麼『方相鬼』，凶得很，會衝進人的宅子里抓人來吃。就這段時間，已經有不少人都被吃了。
這事啊鬧得人心惶惶，好些人都逃走了。」
方相鬼？
真是剛瞌睡就有人給送枕頭啊。
看樣子，他今天非但不能走，晚上還得出門來逛逛。
陸潛的紙靈「鬼帆」，正需要方相鬼。
陸潛心中雖喜，臉上卻不動聲色，他看了看，街面上的人其實並不算少，疑惑地問道：「這就沒人管嗎？」
老闆道：「當然有，城中光華寺的和尚，每晚都成群結隊地到街上來念經，好像還有點效果。不過很多人還都是害怕。有門路的，不到傍晚就出城去，住到鄉下了，早上才回到城裡來。」
說著，老闆向著遠處的城門口努了努嘴。
原來如此，怪不得早上進城的人這麼多。
光華寺，這名字倒是陌生得很，也不在「二佛」、「三山」之列，想必是個小門派。
坐落在這樣一座縣城裡，想來也不會是什麼大寺廟。
他們這樣的小廟，會出來管這種事，倒是有些出乎陸潛的意料。
陸潛又問道：「光華寺在哪？」
老闆伸手一指，道：「沿著這條街一直往前，走到頭左拐，到第二個街口右拐，你就看到了，挺大的一座寺廟。」
陸潛點點頭，見王姿容正拿著她的錢袋子、要悄悄地收起來，陸潛立刻一把將錢袋子從王姿容手中搶過來，然後從裡面摸出一粒銀豆子，丟給老闆，道：
「照剛才的再來一份包好給我，車上還有病人要吃。」
老闆見陸潛出手闊綽，便也不再客氣，接了銀豆子，興顛顛地就去準備了。
陸潛扭頭沖王姿容一笑，將錢袋子交還給她。
王姿容一把將自己的錢搶過來，恨恨的瞪著陸潛。
陸潛沖她一笑，剛要說什麼消解一下，卻突然感覺到一道陰狠的目光，正悄悄地投向他。
陸潛的精神力十分敏感，即便有人從背後看他，他也能直接感應到。
更何況，這道目光之中，似乎充滿了恨意。
這更加讓陸潛警覺。
不過令他不解的是，在這樣一座陌生的城市，為何會有人對他存有恨意？
陸潛回頭一望，看向了目光的來源。
只見街道上，有一個人，正在從城門口的方向走過來。
他三十來歲年紀，身穿一件陳舊且打了補丁的青袍，左側的臉頰高高腫起，嘴角還帶著些血。
一邊走著，一邊用充滿恨意的目光盯著陸潛看。
正是剛在城外言出不遜、被守城的軍士暴打了一頓的那個窮書生。
他看到陸潛回頭看向他，臉上立刻閃過一抹驚惶，急忙將頭扭向了別處。
而後，他似乎覺得不甘，又扭回頭，迎著陸潛的目光看過來。
「客官，您的飯都包好了。」
陸潛看著那窮書生，冷笑了一聲，接過老闆遞給他的東西，迴轉身走向了馬車。
這次陸潛親自趕車，向著前方走去。
這座縣城不算大，至少沒有定河洲大。
走了不久，前方街道兩旁已經開始出現客棧了。
客棧的生意看起來都很冷清，甚至店小二都上街攬客了。
陸潛本想靠光華寺近一點住，不過寺廟在城內最裡面，附近也不一定有客棧。想到這裡，陸潛便順勢選了一家名叫「四方」的客棧。
四方客棧。
那店小二先迎出來招呼了幾句，沒想到真把陸潛給招來了，頓時大喜，一邊迎著陸潛向店裡走，一邊喊道：「有客來咯，快來幫客人牽馬，喂最好的草料。」
陸潛跟著店小二剛剛走進大堂，便有一個掌柜打扮的男人迎上來，問道：「客官，您有幾位？要幾個房間？」
陸潛隨便打量了幾眼，見這店堂雖然不算豪華，卻也很是乾淨，就問道：「我要是把你這兒整個包下來，一天得多少錢？」
店掌柜聞言一怔，嘴角牽動了一下，才說道：「客官說笑了，本店應該是城內規格最高的客棧了，若是要整個包下來，一天起碼也得……」
掌柜說著，沖陸潛伸出五根手指，道：「得四……三十兩銀子。」
陸潛點點頭，直接摸出兩錠五十兩的大銀，拋給掌柜，道：「先包兩天。」
掌柜下意識地雙手接過銀子，低頭看了看，才反應過來，登時心花怒放。他雙手抓著銀錠，點頭哈腰地道：
「幾位爺，裡邊請——
你們，快，去幫客人牽馬。」
陸潛擺擺手，道：「直接將馬車牽到後院，馬你們不用管，上午也不要有人來打攪。好酒好菜多多準備，我們未時用餐。跟你們的人說一下，沒我的招呼，都不許進後院。」
「是是是，客官還有什麼吩咐？」
陸潛搖搖頭，道：「暫時沒有了，帶我去房間。」
「好嘞。裡邊請——」
四方客棧的格局，臨街的三層樓房是飯堂、廚房；後院圍著建了一圈房屋，便是客房了。
後院旁邊，還有一扇角門，出去後便是馬廄、倉庫、以及客棧夥計們住的地方。
不過論起來，這裡的客棧，無論是規模還是規格，都跟定河洲差遠了。
陸潛倒也不在意這些，連續忙活了兩天兩夜，他確實也有些累了，給諸人分派好了房間，他獨自回到一間上房裡，倒頭就睡。
這一覺，直接睡到了午後。
陸潛起身，出門一看，卻見小鳳搬了把椅子，就在他門口廊下坐著。
看陸潛出來，小鳳沖他一笑，道：「你這一覺睡得是挺長啊。」
陸潛問道：「幾時了？」
小鳳道：「店掌柜在門口瞧了幾次了，卻沒敢進來，想必是飯已經準備好了。」
陸潛點點頭，道：「叫他們擺到我房間里來。喊他們，吃飯。」
「嗯。」
吃罷了午飯，陸潛叫店掌柜去街上買些奇聞異事、地理風俗類的書籍和地圖，然後將小鳳諸人都打發走，自己呆在房間里，專心剪紙。
他主要要剪的，當然是「鬼帆」了，因為今天就要用。
陸潛還是頭一次剪這樣的大型紙靈。
這一次，他足足用了半天的功夫，才將一大張「鬼帆」剪完了。
然後，陸潛又剪了些其它的紙靈，不知不覺間，已經華燈夜放，到了晚上了。
陸潛下午半天沒出門，也不知天是不是陰了，晚上竟沒月亮出來。
四下里，一團漆黑。
陸潛將剪好的紙靈都收了起來，來到窗外，向外看去。
越過窗外的大院，客棧前面臨街的那棟樓，只有前堂一間屋亮著燈，其餘的全是一片漆黑。
陸潛在窗前站了一會，稍稍恢複了些精神。寂靜的夜空里，突然響起了一聲敲木魚的聲音。
隨著第一聲木魚聲響起，外面的街道上，立刻響起了一片。
好像突然間湧入了一大群和尚，在敲木魚。
夾雜在木魚聲中的，還有細碎的念經聲。
陸潛立刻明白過來，應該是光華寺的僧人們，開始巡街了。
他們倒是很勤快，早早的就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