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不管怎樣，無悔
談判持續了兩個多月，才把所有的細節敲定。
總的來說肯定是四理宗大佔便宜。
但凡師世濤在談判中，對某個條款不滿，周牧之就不說：「那這樣，先不談了，我們各自回家，睢前輩自會去本因宗做客的。」
師世濤就只能屈服。
所以最終談成的條款，是讓本因宗很憋屈的。
這是杜祐謙打出來的威風，誰也沒話說。
但本因宗得到里子了。
本因宗與四理宗結成攻守同盟，盟約長達兩百年。
這就能讓本因宗平安渡過近期的危機。
四理宗呢，得到的好處更多，比如最重要的一條，當四理宗的商隊路過附近區域時，由本因宗負責安全……如果貨物遺失，被劫走，本因宗要負責全額賠償。
杜祐謙自然不會去管談判的細節。
若是什麼細節都要他操心，耽誤他的修鍊時間，還要掌門（工具人）何用？
這一次出門，連串的戰鬥，讓杜祐謙損耗了一些精血，但還好不至於影響他的潛力，不至於給今後的晉陞增添困難。
也讓他損失了差不多百年的壽命，但這也沒什麼，他還年輕，才九十多歲，而且金丹後期壽元八百，將來晉陞元嬰初期了就有壽元一千二百年。
這百年的壽命，毛毛雨吧。
能用這百年壽命，換來一大堆四階法寶，真心很值。
等到談判結束，杜祐謙就返回四理山。
畢方礫石，杜祐謙已經讓李菲去弄到手了。
本來這時候他該考慮，讓瑞瀚城帶著四理宗採購來的那些貨物啟程回去了。
但是因為李菲大限將至，杜祐謙決定留下來。
賺錢當然重要。
但是陪伴一個真正忠心的人，那是更重要的事。
「你想好了么？」杜祐謙輕輕撫摸李菲那逐漸乾枯花白的長髮。
那是長輩撫摸晚輩的姿態，不但半點男女之情。
李菲很舒服地享受著。
她的狀態，比起杜祐謙剛回來時已經差了很多。
可以說是每況愈下。
但她的心靈，前所未有的滿足和幸福，十分平和。
葛勝私下裡表示很遺憾，若李菲早有這樣心態的話，之前結丹就成功了，不至於功虧一簣。
杜祐謙卻覺得這沒什麼。
一飲一啄，早有註定。
雖然說，他時常以「我命由我不由天」來激勵自己。
但是說實在的，他還真的沒有強大到可以「由我不由天」的境界。
或許合道境大能才有資格說這種話吧？
杜祐謙問出這句話之後好久，李菲才輕輕回答：「我早就確定了的。宗大哥，下輩子，下下輩子，我都要跟著你。」
「跟著我……不見得會是一片坦途。或許，你會需要做出極大的犧牲。並非我要為難伱，而是若你想跟上我的步伐，跟我一直走下去，前路肯定會有諸多坎坷。」杜祐謙提醒道。
李菲只是一笑。
她什麼都沒有說，但是笑容是那麼通透。
讓杜祐謙感受到了她堅不可移的意志。
「那行吧，」杜祐謙道，「等你死後，我會保留你的魂魄，放入一個特定的陣法里保存。等到將來，我有實力送你到特定的地方轉世了，再送你轉世，然後接引你歸來。」
李菲那已經有些渾濁的眸子，自然不如年輕時那般美麗，但卻充滿智慧和豁達。
「宗大哥，一切由你來安排。不管怎麼樣，我，無悔。」
「無悔就好。」杜祐謙微笑著下了定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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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後。
安葬了李菲的屍體，將她的魂魄以陣法保存好之後，杜祐謙離開了四理山。
這一年，他有刻苦修行，修為已經接近金丹圓滿。
不過，他大部分時間都是用來指點四理宗弟子的修行。
他主動選了幾個雖然年紀大，潛力有限，但有希望結丹的弟子，比如那個小荔；還選了一些年輕，有潛力，心志不錯的弟子。
加上通過談判從本因宗敲來的那筆資源，估計未來幾十年，四理宗能夠供十幾人結丹，其中應該有四、五人能結丹成功，彌補之前陣亡三人的損失。
裂耳沙狐族的族長沙優也來四理宗與杜祐謙見了一面，口頭續簽了結盟的約定。
而鬼腹貓一族的三階妖王也來了，很不可思議地詢問杜祐謙，他究竟是怎麼堪破胎中之迷，找回前世記憶的。
這些都是小事。
其實真正讓杜祐謙念念不忘的大事，只有一件：解語。
但是現在，顯然不是去尋找解語的正確時機。
在底層修士看來，結丹真人就是天。
但是在真正的高層眼中，結丹真人根本沒人權。
所以他如果要去太和宗尋找解語，至少得結嬰之後。
先去找到解語問個究竟，了解漠南這些年的情況，再動身去闖那條死亡通道。
回程的路上，杜祐謙忽然讓商隊停下，他單獨離開。
商隊的人無可奈何，但也只能聽之任之。
杜祐謙來到郗夢冉和孟逍存身的那處地下洞穴，一切都沒什麼改變，百年的時光，似乎忽略了這裡，讓此處成為時光之外的所在。
孟逍和郗夢冉都很好，孟逍成了結丹境鬼修，可見此地對於鬼修，確實是修鍊寶地。
當然，鬼修其實不是結丹……正確地說，應該是三階鬼修。
他回憶起了一些事，對於前塵往事，他比郗夢冉記得更多。
郗夢冉卻是真的沒什麼變化，心智與百年前差不多。
她的修為雖然進步很大，但距離四階，還有一段遙不可及的距離。
也不知道他們這一百年來是怎麼過的，不無聊么？
或許鬼就不會有無聊這種情緒吧，畢竟情緒的產生，是需要身體器官、內分泌支持的……
杜祐謙腦子裡閃過這個念頭，說的卻是：「你們在人間界，已經待了很久了。有沒有想過離開這裡？」
其實他來之前，已經做好了看不到這兩人……兩隻鬼的心理準備。
說實話，看到這兩隻鬼老老實實地待在這地底洞穴，百年來沒有外出過一步，他心裡甚至有些感動。
「想過，但是不知道去哪，」孟逍恭敬地說，「主上有什麼安排么？」
「跟著我吧。我會送你們去一個適合鬼修的地方，給你們提供需要的東西，幫助你們站穩腳跟。或許今後我會讓你們做些事，但如果沒有召喚你們的話，你們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活著。」杜祐謙打算把他們派到仙城聯盟南邊的鬼國去。
「活著么？我們早已死了。」孟逍有些消沉。
杜祐謙微微一笑，是那種，熟人看了覺得很假，外人看了覺得很溫潤的笑容：「我思，故我在。告訴我，你能思考么？」
孟逍鬼軀一震。
還好他失去了大部分記憶，所以看著杜祐謙的微笑，打心眼裡覺得溫暖。「受教了！多謝主上開導。」
杜祐謙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你們在這悶了百來年，不覺得無聊么？」
「無聊？」孟逍想了想，「我還記得以前活著的時候，無聊是什麼感覺。那時候如果無聊了，我會看書。現在我不無聊，從沒有覺得無聊。主上，作為鬼修，我們平時是能讓自己的思維慢下來的。無比緩慢。整整一天，只思考一個念頭，甚至覺察不到時間的流逝。幾十年，幾百年，若是不遇到什麼事情，心理活動的次數也不過是活著的時候，幾個時辰里的數量罷了。當然，需要的時候，我們也能讓自己的思維很快。」
好吧，這個解釋非常合理。
「你和郗夢冉的感情怎麼樣？」
杜祐謙問這個問題，表面上是為了八卦。
實際上，是為了制定今後掌控孟逍和郗夢冉的策略，免得他們變成毫無人性、只知殺戮的厲鬼，同時，也是為了八卦一下。
「感情？」孟逍沉思起來。
郗夢冉在旁邊等了許久，一直不敢插嘴，現在終於撇撇嘴說：「你這個人，好奇怪，你覺得鬼會有感情么？」
杜祐謙反問：「沒有么？」
「有么？」
「沒有么？」
「有么？」
杜祐謙不想和她繼續套娃，扭頭問孟逍：「你覺得有么？」
孟逍道：「我記得，我活著的時候，對她是有感情的。」
郗夢冉的表情很精彩。
就這，你還說自己沒有感情？
沒有感情會有這麼精彩的表情？
杜祐謙拿出留影石，開啟記錄。
孟逍繼續一邊思考一邊說道：「是的，我確定，那個時候，我對她是有感情的。現在……」
郗夢冉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孟逍。
呵呵，鬼本來也不需要眨眼啊。
孟逍說：「現在嘛，似乎不一樣了。但是要說沒有感情？好像也不是。」
杜祐謙懶得和他繼續蝦姬八扯蛋，直接問：「你願意為她而死么？」
孟逍像是很奇怪他會問這種弱智問題：「我是鬼，我早就死了！」
杜祐謙一拍腦門，「我是說，消失，徹底消失，魂飛魄散，再也不存在於世間，不入輪迴，沒有再來一次的機會。」
孟逍毫不遲疑地說：「這還需要問么？」
「那，答案是？」
孟逍這一次，沒有回答。
這是孟逍變為鬼修以來，第一次沒有回答杜祐謙的問題。
他只是轉頭看著郗夢冉。
這一眼，似乎要看到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