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人是物非,何物永恆

正文卷

第269章 人是物非,何物永恆

艾邈並沒有立刻向宗門彙報,只是暗暗記下了這個少年,打算再觀察一段時間。

比如……觀察個二十年?

對於結丹以後的修士而言,二十年只是不痛不癢打個盹的時間而已。

築基修士的二十年,稍微久一點,但也只是用來看清一個人的必要時間。

艾邈算了一下,若這少年資質其實普通,那麼二十年後或許還沒到練氣後期。

若果真天賦異稟,那麼二十年後,這少年或許就正準備築基,正在為了築基丹而發愁。

屆時自己將他接引進門,自然能結下一段善緣。

而且讓此子在築基前改修功法,正當其時。

凌霄劍閣作為劍道宗門,修行方向以及修行方式,和其他宗門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如果築基修士帶藝投師,聖血宗和太和宗可能會收下,凌霄劍閣是絕對不會收的。

因為路數不一樣啊。

一般宗門,講的是「丹成無悔」。

凌霄劍閣就是「築基無悔」了。

艾邈也只是期望結個善緣,倒並沒覺得這少年能成為結丹境界的大人物,抱大腿之類的。

結丹真人何其稀少?

至於這少年覺醒宿世的記憶和智慧的可能性,比成為結丹真人的可能性更小。

漠南八千年來,疑似是結丹真人轉世的天才少年不知凡幾,又有幾人能完全覺醒宿世記憶的?

哪怕能重回結丹境界,也最多只能找回一小部分模糊的記憶而已。

於是,對這個有可能是凌霄劍閣前輩轉世的天才少年,艾邈暫時只遠觀,淡然處理。

當然,寫一封信告訴師祖曾百銘,還是很有必要的,算是一個鋪墊吧。

他也不怕曾百銘催促,哪怕劍修的性子急躁,可是以結丹真人的時間觀念,等師祖再想起這件事來,怕也是幾十年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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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杜祐謙暫時並沒有想去和林莎等人聯繫,按照計畫離開天狗山福地,回到小城曲懷縣時,發現這裡不知什麼時候,變成錦衣衛的大本營了。

小城的居民,怕是出門打個醬油都能碰到七個錦衣衛。

一見到杜祐謙,錦衣衛們就刷刷地涌了上來,嚇得百姓們紛紛躲避,心想這莫不是在抓捕什麼江洋大盜吧?

杜祐謙怡然不懼,他哪怕是凡人之軀時,殺光這些錦衣衛也如割草一般。

此時他已經練氣三層,還有極品法器可供驅使。

別說是這些錦衣衛了,就算是來個築基修士,他也有一拼之力。

強大的實力帶來的,是巨大的底氣,是定力和靜氣。

所以在看到他那淡定從容的態度後,居民們立刻改了想法——這不是在抓捕江洋大盜,而是在保護微服私訪的皇子、郡王吧?

「百里世子,錦衣衛指揮僉事徐大人已至本縣,不知世子能否撥冗,與僉事大人見上一面?」郝百戶以近乎諂媚的語氣說道。

這一個月來,他們這些錦衣衛是焦頭爛額。

來自京城的急件,是措辭越來越嚴厲,發來的頻率也是越來越高。

那位順德帝自從知道,百里世子似乎與一位強大的仙師攀上了關係之後,便急不可耐地要讓百里世子回京襲爵。

郝百戶揣測,在這位君王的政治版圖裡,與仙師交好的一等忠勇伯,恐怕會起到相當重要的作用。

杜祐謙自無不可,若要成為護國天師,錦衣衛也是他必須牢牢掌握在手中的一支力量,絕不能容許他人染指。

錦衣衛若是被帝王掌控,可能會帶來災難,因為人心唯私。

利器在手,殺心自起。

掌握著錦衣衛的帝王,獨夫之心只會日益驕橫。

但他又不是帝王,他乃是大公無私(只蹭人道氣運)的護國天師。

由他來掌控錦衣衛,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在一個大戶人家的宅院里,杜祐謙見到了錦衣衛指揮僉事徐津蔚。

徐津蔚相貌若文人,有一股斯文儒雅氣質,五十歲左右的年紀,功力相當不俗,已經是後天絕頂。

在杜祐謙面前,徐津蔚相當客氣,姿態放得很低。

他是個聰明人,若杜祐謙襲爵,便是一等伯爵,地位遠高於他。

何況,據分析,杜祐謙身後站著一名高深莫測的仙師,這可是遠超世俗的力量。

無論如何,對這位「百里世子」敬重點沒有壞處。

侍女將茶水擺上來後,便退出房間。

徐津蔚親自斟茶,笑著說:「這是老夫從京城帶來的茶葉,乃是陛下賞賜的貢品,百里世子,請!」

喝了茶、寒暄幾句後,徐津蔚才婉轉地說:「這一個月,錦衣衛幾乎將天狗山翻了個底朝天,也沒能找到百里世子的蹤跡。想必,世子你有你的緣法。」

杜祐謙微微點頭。

「其實,我們也是逼不得已。京城裡那位陛下,盼星星、盼月亮一樣,盼著世子回去襲爵。不知世子,是否打算回京城了?」

若是別人,皇帝想見,綁回去就是了。

可這一位,還真沒人敢和他動粗。

不見一位仙師、一位先天宗師帶著上百死士都折戟沉沙了?

杜祐謙想了想,在過去的一個月里,他越發體會到人道氣運對於煉體功法的促進作用。

他靈根纏毒,若是沒有人道氣運輔助,根本就沒法引氣入體,服用再多丹藥都沒用,這是他在這一個月里反覆驗證過的。

接下來,他既然要快速修行,爭取儘快在結丹真人面前都擁有一定的自保能力,自然需要大量的人道氣運來輔助修行。

那麼踏入京城,想辦法蹭一蹭人道氣運,已經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他當下點頭說:「左右無事,我便隨徐大人回京城也無妨。」

徐津蔚喜出望外——當然更有可能是故意做出這樣的表情,這樣一隻老狐狸,表情管理應該出神入化才對。

說了幾句恭維的話後,徐津蔚壓低了聲音,「忠勇伯襲爵後,不知是想常留京城,還是回封地建設?仙來堡燒成了平地,想要重建,怕是有些困難。」

杜祐謙什麼人心鬼蜮沒見過?

看徐津蔚的屁股往哪邊撅,就知道他要拉什麼屎。

當下微微一笑,「我也正頭疼此事,不知徐大人能否為我指點迷津?」

「指點不敢當,不過,忠勇伯要決定行止的話,最好先了解一番現在京城裡的一些動向。」徐津蔚壓抑著心頭喜悅,耐心地為杜祐謙解說起京城的局勢來。

包括朝堂上的一些政治派系,內閣里幾位大佬的互別苗頭,勛貴和文臣之間的矛盾……

以及……一位有為的君王,和相權之間斗而不破,想要佔據上風,將自己的意志貫徹到國家治理當中的心思。

這話當然不是他自己想得出來的,就算想出來也不敢隨便說,揣測君父的心思,你有幾個腦袋啊?

自然是更加位高權重的人,希望他傳達這番話。

一個時辰後,談話雙方都滿意地結束,笑呵呵地道別。

徐津蔚讓一個絕色的舞姬送杜祐謙去客房休息,到了後,那舞姬還想留下來服侍,被杜祐謙毫不留情地拒絕了。

等聽完舞姬的回報,徐津蔚皺眉想了想。

這舞姬是他精挑細選,堪稱天香國色,不可能有哪個青春慕艾的少年看了會不動心。

但百里世子卻毫不留情地拒絕。

只有兩種可能。

這世子所謀甚大。

或是,這世子喜好男風。

等明日再試試。

如果杜祐謙知道徐津蔚的打算,今晚錦衣衛就要痛失一位指揮僉事了。

而次日,徐津蔚還來不及試探,就又接到了八百里加急的文書,讓他馬上送杜祐謙返京。

杜祐謙自也不會拖沓。

在杜裕熙剛剛即位,開始改革後,因為那些改革措施被冠以「佑德帝的遺志」,又給當時的吳國平民帶來了極大的生活水平的提高,所以當時杜祐謙分享到的人道氣運蔚為可觀。

而現在,幾百年過去了,吳國平民的生活不但沒有繼續提高,反而略有下降。

而「佑德帝」,也漸漸被人們遺忘。

他以「佑德帝」的身份接受到的人道氣運,於現在的他而言,已是杯水車薪。

所以,現在他迫切需要得到新的人道氣運來源。

來時花了一個月。

那是因為杜祐謙優哉游哉,一路上賞風弄月,兼有體察民情。

而回京城時,在錦衣衛的安排下,順流直下,到了京畿福地再快馬加鞭,竟是短短一周時間,就回到了京城。

勒馬在城外徜徉,看著如同幾百年前一樣巍峨而古老,但因為幾經修葺、細節處又有許多差別的城牆,杜祐謙感慨萬千。

到頭來,總是人是物非。

世間何物能永恆?

視線下移,卻見一隊人馬,衣鮮甲亮,威風凜凜,打著「睿」字旗號,正在向自己疾奔而來。

因為他們身上並無殺意、怒意,反而臉上帶著笑容,所以不像是來找茬的。

杜祐謙正疑惑著,只見一個穿著短打騎裝,但並未著甲的中年一馬當先,離開隊伍。

在距離自己十步遠時,對方停下,目光灼灼地打量著自己,露出欣賞之意,大聲道:「是孤的劍心賢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