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吾當成全汝
「青秋真人，你就是我徒兒的愛侶？果然我見猶憐。」
另一處房間，豐曉依端詳著眸子里蓄滿了淚水的林莎，開口道。
當然其實她心裡的真實想法是：就這？就這？
這就把我那個逆徒迷得七葷八素？
有我這樣一個美若天仙的師父，我那逆徒竟然還看得上此等庸脂俗粉，實在是可笑。
林莎透過朦朧的淚眼看了她一眼，沒有做聲。她現在沒心情說話。
豐曉依只是嫵媚一笑，也不繼續逗她了。
芳華和羅金玉都愁容滿面，羅金玉道：「春曉真人，您想想辦法吧！」
豐曉依打了個呵欠：「想什麼辦法？他自己主動要去執劍的，誰能勸得了他。」
芳華愁眉不展地說：「於師兄他為何要去做執劍人？」
「這誰知道呢，」豐曉依慵懶地抻了抻腰，胸口沉甸甸的那一對格外惹眼，「不過呀，你們就別費心了！他也是一百多歲的人了，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她心裡卻在思索。
八千年前，她初抵此地時，意外地出現在十萬大山，發現了那件神奇之物。
怎麼個神奇法？
當時山中所有的動物，都在向那物頂禮膜拜。
於是豐曉依沒有急於去人類國度，而是在那裡修建了一個簡陋的洞府，對那物進行研究。
經過一番研究，她認為那物應該是曾經的仙器——造化玉牒的殘片，一塊非常非常小的殘片。
當年人族失去天命，天庭被毀，作為人道氣運象徵的春秋筆、造化玉牒、歲月玉冊、輪迴鏡等全都被摧毀，碎片七零八落。
所以造化玉牒的殘片出現在這，看似奇怪，實則並非不能理解。
普通人若無緣分，根本找不到這些仙器殘片。
大能自然能找到，可是對於真正大能來說，這些殘片也不過是一些稍有點研究價值的垃圾罷了，不值得浪費時間精力去搜尋。
一些大能保留有較大的殘片，懶得去尋找這種極小的殘片。
而作為仙器，這些仙器殘片自有靈性，哪怕是一片極小的殘片，也有著不可思議的威能。
豐曉依不過是一頭四階的妖王，遇到這仙器殘片，自然如獲至寶，研究得如痴如醉，把自己原本的目的和計畫全都拋諸腦後了。
結果在研究時，她發現自己的靈魂本質，竟然在不知不覺中被改變了。
傳說以春秋筆在造化玉牒上書寫，可以冊封神仙和鬼仙。
而她雖沒有春秋筆，卻在和造化玉牒的朝夕相處中，被其改變，擁有了一部分鬼仙的特質。
她的妖族肉身快速地滑向壞死，並且根本無力離開造化玉牒。
而在死亡後，她的魂魄不會輕易消散，可以隨意奪舍。
而且，不再受到天壽的限制。
豐曉依現在所想，是不是之前杜祐謙去自己的洞府時，也發現了造化玉牒的妙用，被造化玉牒所改變，現在也可以在死後不斷奪舍？
所以他才為了救下他的女人和下屬，甘願去執劍揮劍，反正可以奪舍重生嘛。
或許，他也在覬覦著完本血屠劍經，想要成為血屠劍的主人？
豐曉依從不敢小瞧人類的野心和妄念。
可怕的是，那些野心和妄念，有時候還真能實現……
這是妖族所不能及的地方。
妖族往往缺乏長遠規劃，也不會有太大野心，缺乏前進的動力，容易小富即安。
如果杜祐謙是為了成為血屠劍的主人而一意去做執劍人，豐曉依完全能夠理解，只是今後會對杜祐謙更加提防——野心太大了，怕是會燒到身邊的人！
這邊芳華、羅金玉和林莎在討論，卻討論不出個所以然來。
她們根本無法干預！
就算林莎和芳華捐棄前嫌，也無法改變時局分毫。
另一邊，偏廳里，血屠劍面無表情，也沒有情緒，聽時神通等說完，眺望向岱國的方向。
半晌才道：「倒是個老熟妖了，也不算很強，若吾能恢複至斬殺青陽宗幻象之前，並且有足夠多的獻祭，當能斬之。」
然後轉過身來，「汝等，可知代價？吾本需五百年時間，緩緩恢複，現在汝等將吾提前喚醒斬人，若沒有足夠的犧牲和獻祭，吾也無能為力。」
時神通道：「血屠前輩，犧牲和獻祭都已準備好。」
血屠劍問：「執劍人呢？」
杜祐謙上前一步，平靜地說：「在下便是，見過血屠前輩。」
血屠劍打量了他片刻，那赤紅的雙瞳，像是能將他里里外外全部看穿。
杜祐謙心裡沒來由地升起一股緊張的情緒。
不過血屠劍並沒有說什麼令人意外的話，只是搖搖頭，語調鏗鏘：「良才美玉，實在可惜，汝的願望，難以實現。不過，汝既決心已定，吾也當成全汝。若汝能將血屠劍意全數領悟，吾便將汝一身精血奉還。究竟能否如願，便看汝的造化了。」
杜祐謙頓時一驚。
這話說得，倒像是血屠劍真的窺見了他內心的想法。
確實，他主動來做執劍人，是要拯救林莎和羅金玉。
而且，他金丹已結，所謂丹成無悔，此生他很難再去轉修鍊體功法。
可如果要去通過那條艱難無比的通道前往外界，以煉體功法結丹，是最基本的要求。
當然，其實這也不是說必須轉世重修，也有別的方法，比如去尋找某些淬體的天材地寶等，也能達到煉體修士的體魄強度。
所以說，最終促使他下定決心去揮劍的，還是那個天大的誘惑：成為血屠劍的主人。
若真有一線希望，哪怕浪費一兩百年的時間成為活死人（活死人的壽命大幅減少），也是值得的。
血屠劍不看好他能成功，那是因為血屠劍不知道他可以不斷轉世。
血屠劍以為他成為活死人後，只有一兩百年時間去領悟劍意，那樣當然很難做到。
畢竟，活死人想保持清醒都很難，想要繼續領悟劍意，那是難上加難。
可其實是，他有著幾乎無限的時間，去領悟血屠劍經里的劍意。
「多謝前輩成全。」
時神通看著他們打啞謎，略微有些動容，卻知趣地沒有插嘴提問。
「那便開始吧。」哪怕血屠劍並沒有刻意加重語氣，或是故作猙獰，但誰都能感受到他的語氣中充盈著的殺伐之意。
他話音落後不久，眾人都感到一股恐怖的氣息從聖血宗深處升起。
很快，一柄通體赤紅的長劍從外面悄無聲息地飛入小廳，散發著滔天的恐怖氣息。
那日杜祐謙只是遠遠地看了這柄劍一眼，此時終於有機會在近處打量。
只見那劍身宛如濃稠液體鮮血在不停地流動，再細看時，那並非鮮血，而是密密麻麻的符號和紋路，在流動不息。
若是有密集恐懼症的人看了，只怕會當場暈倒。
杜祐謙伸出手，那劍便落入他的手中。
這便是血屠劍的本體。
劍一入手，杜祐謙頓時便能感覺到，他似乎能控制這柄劍做任何事，只要他一個念頭，這柄劍便會自己去完成。
根本不需要像現在御使「盡歡」劍一樣，時時刻刻以神識操控，在必要的時候，由自己使出劍意附著在「盡歡」劍上，斬出之後還要對其方向、力道等進行修正……
而血屠劍，你只需要告訴它去做，它自然知道該怎麼做。
一柄成熟的劍，是會自己去斬人的。
什麼「刀劍是工具，刀劍是沒有意志的……」
錯，血屠劍雖然是最優秀的工具，但它有著自己的意志。
它願意聽你的，你便能事半功倍，甚至發揮出十倍百倍的威能。
它不願聽你的，你拿它去砍豆腐都砍不斷。
這柄劍，是如此強大。
並非是心理因素，而是手握劍柄，杜祐謙自然便感受到了，那股浩瀚無邊，彷彿能吞吐天地的偉力。
自己的金丹修為與之相比，真如螢火與皓月之比，又像是一朵浪花與大海的對比。
手持血屠劍，杜祐謙同時也感受到了它的虛弱，它對精血的渴望。
就像是一個餓了七天七夜的壯漢，哪怕有萬夫不當之勇，卻因飢餓而虛弱，躺在地上奄奄一息，連拿穩筷子都很困難。
但只要讓它飽飲精血，它便能立刻恢複一些力氣，提起砂缽大的拳頭，去打死一頭猛虎。
杜祐謙看向那十位聖血、太和宗的結丹真人，他們表情不一。
有的已經平靜接受，有的含笑以對，有的面露不忿之色，卻敢怒不敢言。
有人神飛物外，不知在想些什麼，是否在懷念幾百年前，初戀的侶人。
杜祐謙對他們行了一禮，「各位道友，得罪了！不知還有什麼遺言？」
「來吧！」有人哈哈一笑，「別磨磨蹭蹭的。」
陳真人不耐煩地說，「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快點吧。」
也有人默然不語，低頭惆悵。
杜祐謙將一切盡收眼底，嘆息一聲，「走好！」
說完，血屠劍傳來一股巨大的、莫可抵禦的吸力，只那麼一瞬，便將他們十人的精血吸得一滴都不剩。
不過杜祐謙能感覺到，他們的生命之火，雖然微弱得連一隻小老鼠都比不上，但他們並沒有真的死去。
這就是活死人么？
果然和植物人差不多。
杜祐謙能感覺到，其中較為強大的一兩個，還有神識的活動。
估計，等到稍微恢複一點，還能以神識和外界交流。
其實在杜祐謙的感受中，這血屠劍完全可以在很短的時間裡，將全世界所有人的精血都吸走，去幫助它恢複到巔峰。
若是血屠劍真的產生了這個念頭，這世上將無人可擋。
那時才真的是世界末日。
時神通沉著臉，做了個手勢，便有幾個築基煉體修士，將這十人抬了出去，放去安置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