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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Chapter.40

但這話江序肯定是不能給祝成說的。

於是當祝成回覆道:[序哥!你竟然當真如此大義凜然, 願為校捐軀,死而後已?!]

江序立馬義正辭嚴:[畢竟我也是實外的一份子,必當為母校的榮譽竭盡全力!]

[祝成]:深明大義,感激涕零!

[Preface]:只是還需要我最好的兄弟祝我一臂之力!

[祝成]: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Preface]:先去幫我尋覓幾個文質彬彬的靚仔來!

[祝成]:?

[Preface]:??

[祝成]:兄弟, 你真是Gay啊?

[Preface]:???

[祝成]:不然你找文質彬彬的靚仔男聲來幹嘛?

[Preface]:你傻子嗎, 搞啦啦隊啊!

[祝成]:????

[祝成]:啦啦隊你不找女生?!

[Preface]:廢話!我們年級女生本來就少,還要找會跳舞的女生, 還願意跟我一起丟這個臉, 你覺得找得到?!

[祝成]:……

[祝成]:你說得對

[Preface]:而且就算找到了, 她們有這個犧牲精神,我也不好意思坑她們啊,不然你覺得我們從正面battle,能打得過那群學藝術體操的

[祝成]:……

[祝成]:確實很有道理

[Preface]:而且最主要的是!

[祝成]:?

[Preface]:既然讓我來組織了,就咱們要搞個大的, 必須與眾不同, 驚世駭俗, 不同凡響!不然怎麼對得起我這與生俱來的藝術細胞!

[Preface]:你就說對不對!

祝成:「……」

他有一種不算很妙的預感。

但事已至此, 別無他法, 他必須對實外成立以來的第一個啦啦隊長言聽計從,於是毫不猶豫。

[祝成]:對!

[祝成]:就憑我們序哥的藝術天賦,區區啦啦隊, 還不是手拿把掐!

[祝成]:我這就去拉幾個沒比賽項目的男生來供序哥挑選!

[祝成]:除此之外,還有何其他吩咐?

江序對於這個態度非常滿意。

[Preface]:無。就是別告訴除了啦啦隊以外的所有人,包括陸濯。

[祝成]:?

[Preface]:出其不意,方能制敵!

[祝成]:哦哦哦, 原來如此, 小的這就去辦, 一切我們序哥嗦了蒜!

那可不得他說了算。

就他這藝術細胞,要畫畫會畫畫,要唱歌會唱歌,要樂器會樂器,要跳舞會跳舞,區區一個籃球賽的啦啦隊,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江序雖然臉皮薄,但一件事情要麼不做,要麼就要做到最好。

更何況這次還是為了陸濯。

江序想著,立馬從床上爬起來,打開電腦,做起了啦啦隊的編排。

祝成這個大嘴巴則難得做好了一次保密工作。

以至於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陸濯發現江序變得有些神秘。

白天不來上課,就在畫室裡面畫畫,也還能理解。

但不能理解的是每次到了午休時間和晚飯時間,等他拎著自己從家裡帶來的飯盒去畫室找人時,卻總是會撲了個空。

晚上放學也經常沒時間一起走。

微信也開始回得很慢。

甚至有幾次好不容易提前打了招呼,拽著江序一起在食堂吃了個飯,結果吃到一半,其他班幾個長得清清秀秀的男生過來一叫,江序立馬就跟人跑了。

只剩下陸濯一個人面對著那堆殘羹剩飯,莫名地像個老公天天在外面和狐朋狗友鬼混的家庭主婦。

等到第六次江序剛剛匆匆扒拉了幾口晚飯就被祝成再次叫走後,陸濯終於忍不住一把抓住江序的手腕,把他拽了回來。

江序被拽得一屁股墩兒坐到了椅子上,當即沒好氣道:「你幹嘛!」

陸濯也稍微重了語氣:「我還想問你幹嘛。」

江序莫名其妙:「我怎麼了?」

「每頓就吃這麼點,我是在喂小雞?」

陸濯用筷子輕敲了一下他的飯盒碗沿。

他倒是可以不管江序每天偷雞摸狗的在幹嘛,但還在長個子的年紀,每頓就吃這麼幾口,換誰誰受得了。

江序也才注意到那盒陸濯中午從家裡帶來的愛心便當,自己竟然只吃了四分之一。

這麼看起來,好像確實不太好。

可是其他人要準備高考,又不像他空閑多,每天排練的時間也就午休和晚飯的時候,為了保證進度,他也顧不上這麼多呢:「沒事,我去去就會,等我晚上回來再吃!」

說完,江序就拎起書包,再次準備跑路。

陸濯卻一把把他又拽了回來:「吃完再去。」

江序急了:「還有人在等我!」

陸濯無動於衷:「那就讓他們等著。」

「陸濯!」

「你還想不想長到一米八?」

「你……」

江序猛然被捏住痛點。

而且知道陸濯的性格要麼就是很好說話,要麼就是絕對的不好說話,所以自己今天要是不好好把這頓飯吃完,肯定就別想走了。

於是只能不服氣地飛快往嘴裡刨起了飯。

陸濯一邊給他擰了瓶水,以防他嗆到,一邊抬眼看向旁邊的祝成,問:「他最近都在忙什麼,每天早出晚歸,連飯都沒時間吃。」

問完,江序身形一頓。

還沒等猝不及防被戰火波及的祝成慌裡慌張地編出個答案,就趕緊開口救急:「就是祝成他喜歡的人生日快到了,讓我們幫他準備一個表白驚喜!」

祝成:「??」

他什麼時候就有喜歡的人了?!

江序莫污他清白!

但陸濯已經看向了他。

祝成只能連忙硬著頭皮應和道:「啊,對!我喜歡的人月底生日,我想準備一個與眾不同,驚世駭俗,不同凡響的表白儀式,所以特邀江序助陣!」

邀江序能助什麼陣?

陸濯的視線就又移到了江序身上。

江序心裡一虛。

但到底已經交戰過無數次,積攢出了不少的經驗和底氣。

他立馬就舉證一般地從自己手機里翻出了一段音頻,遞過去:「不信你自己聽,這就是祝成拉著我們排練的曲目,不是表白祝福還能是什麼!」

曲目?

陸濯接過手機,覺得事情變得更加詭異起來了。

而江序為了掩飾心虛,還特地補充了一句:「不過主要都是祝成表演的,你非常聽聽,稍微點評一下,提提意見就行。」

他努力把這話說得跟自己沒什麼關係,眼神里卻不自覺地流露出了某種隱隱的期許。

只不過陸濯的注意力都被那個音頻的名字——[震撼全世界]而吸引,所以一時沒留意到那份期許,只是戴上耳機,指尖輕點,按下了播放鍵。

然後就是沉默,還有沉默。

陸濯戴著耳機,祝成和江序並聽不到裡面的光景,只能通過觀察陸濯的表情,大致推測出他內心的反應。

但偏偏陸濯最擅長的表情就是沒有表情。

於是等待就顯得格外漫長起來。

江序不禁提起心臟,屏住呼吸,攥緊拳頭,直到陸濯終於面不改色地摘下耳機後,才略顯緊張地問了一句:「那個……你覺得怎麼樣?」

陸濯沒有回答他,只是抬眸看向祝成,問:「這曲目你表演的?」

祝成:「啊?對!」

他覺得看陸濯這個反應,應該是感覺還不錯,當即堅定答道:「這可是我精心編排表演了整整兩個星期的民樂合奏,陸神感覺如何!」

他覺得這次必能替他們序哥好好邀上一功。

陸濯果然慢條斯理地收起了耳機線,說:「還不錯。」

江序的眼神里的期待瞬時變成了難以掩飾的欣喜。

然後陸濯就說:「這嗩吶有種能把小區房價都給吹下來的氣勢,還有種馬上就能共度完餘生的悲壯,挺好,適合吃白席。」

江序:「???」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他們演奏的這首曲子叫作《抬花轎》,和吃白席應當沒有什麼關係。

所以……

「陸濯!你太過分了!」

江序怎麼也沒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排練了兩個星期的表演,到了陸濯這裡居然獲得了這麼毒舌的評價。

而且這個表演本來還是為了陸濯。

想到自己每天犧牲了那麼多時間,又是想創意,又是編舞編曲,又是準備道具,又是各種買水買飲料買零食安撫那些啦啦隊成員,最後還要被陸濯嫌棄,一種強烈的委屈和挫敗頓時湧上心頭。

他一把搶回手機,生氣喊道:「不好聽就不聽,至於說出這麼傷人的話嗎!而且這哪裡不好聽了,哪裡像吹死人的曲子了,沒有藝術天賦你就少說話!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還沒有藝術審美,活該你單身一輩子!」

陸濯:「?」

這怎麼又扯到他單身的事情上了?

「我是覺得祝成如果拿這個表演去表白,可能不合適。」陸濯覺得江序可能誤會了什麼,忙低聲解釋。

江序聽到這話卻瞬間更氣了:「什麼叫不合適!抬花轎多多喜慶的一首歌,怎麼就不合適了!」

眼看江序急得都要哭了。

陸濯覺得可能自己確實缺乏了一些藝術修養。

但為了祝成的終身幸福,他還是委婉措辭:「可能是演奏者的問題,聽上去確實不是很適合表達喜愛。」

「你放屁!」江序一下更炸毛了,「演奏者有什麼問題!別人辛辛苦苦用心準備的,怎麼就不適合表達喜愛了?而且最少人家起碼敢表達喜愛,不像你,連表達都不敢表達,還一點藝術審美都沒有,以後不準跟我說話了!臭東西!」

說完,江序就紅著眼睛,搶過書包,轉身快步走出了食堂,連給陸濯解釋一句的機會都沒有。

陸濯有些不太明白這事兒最後怎麼又落到了他不敢表達上。

他本能感覺事情還有蹊蹺,轉眸看向祝成。

祝成:「……」

他不知當講不當講。

不講,陸濯肯定會覺得莫名其妙。

講了,那就是出賣江序。

而出賣江序,就是得罪江序,得罪了江序,就是得罪了陸濯,所以後者的結果是前者的並集。

那麼綜上所述,他不能講。

所以……

「那個,什麼,就是,你說得對!都是演奏者的問題,我這就去去督促他們多練習!」

說著,祝成就迅速轉身,跟著江序一起火速跑出了食堂。

剩下碰巧路過的徐一濤,在陸濯對面坐下,好奇問道:「咋了這是?」

陸濯收回視線,替江序收著飯盒,說:「我也不清楚。」

徐一濤倒也不意外:「吵架了?」

陸濯:「沒。」

「沒吵架,那江序最近老躲著你?」

徐一濤問得自然。

陸濯卻抬起了頭。

徐一濤又說:「當然,你們倆的關係確實輪不到我說這事兒,不過是個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自從上次裴泰的事情之後,江序就有點躲著你,所以你倆……」

「不是情侶。」

陸濯知道徐一濤想問什麼,垂下眼瞼,答得直接。

徐一濤也沒想到陸濯居然回答得這麼爽快,先是一怔,緊接著又笑道:「知道知道,當時你那麼說就是為了趕跑那個什麼裴泰,不讓他騷擾江序嘛。我們都知道,也沒出去亂說。就是……嗯……怎麼說呢。」

徐一濤重新組織了一下語言:「就是雖然我認識江序也就兩個月,和他也不算時間多長的朋友,但是還是看得出來他這人特別重感情,雖然有點大少爺的性子,有時候看著脾氣不好,但背後肯定都是為你好的,所以你能多哄哄就多哄哄。反正不管是朋友還是別的什麼吧,這輩子能遇上江序這種人,咱都不虧,是吧?」

徐一濤說得輕巧自然,像是朋友之間再正常不過的普通對話。

不過懂得的人自然都懂,明白的人自然都明白。

陸濯也不喜歡在聰明人面前裝傻。

他扣上飯盒蓋子,嗓音清淡:「我只是覺得現在可能還不是合適的時候。」

徐一濤笑了:「我知道。但你有沒有想過,你覺得的合適的時候未必是別人覺得合適的時候?世事無常,誰知道以後會怎麼樣,十八歲就只有這麼一次十八歲,而且無論是什麼事情,都只有做了以後才能夠真的算數,你說對不對?」

這世上有的人的聰明是邏輯思辨,有的人的聰明是藝術天賦,有的人的聰明則是人情練達。

陸濯從來不認為自己是最聰明且唯一聰明的那一個。

只是他以前朋友太少,得到的勸告和建議太少,所以才在自己的觀念上越走越遠,根深蒂固。

但他並不是感受不到別人真誠的善意,於是按下飯盒的最後一個按扣,垂著眼瞼,低聲應道:「嗯,我會考慮的。」

「會考慮就行,走,帶你去看看江序和祝成神神叨叨的在幹嘛。」

徐一濤說著搭上了陸濯的肩,覺得自己今日又積攢功德一件。

·

江序卻並不知道他積攢的這些功德,只是在回到藝體館後,又聽了幾遍那個音頻。

然後越聽越氣,越聽越氣。

他小時候好歹也是有些嗩吶底子的,雖然十年沒怎麼練習過了,但哪兒就有陸濯說的那麼難聽了?!

「沒良心又沒品味的王八蛋!」

江序顯然忘記了陸濯並不知道這首曲子是他專門為陸濯排的,只是連帶著之前的種種情緒和壓在自己心裡的種心事,越想越覺得憋悶難受,越想越覺得憋悶難受,憋悶難受到最後,實在忍無可忍地喊出了這麼一句。

祝成連忙哄道:「哎喲喂,祖宗,你可彆氣了,人陸濯也不知道是你專門給他準備的。」

「那他也不能說這是吃白席的啊,嗩吶有多難吹,你又不是不知道!」

「對對對,他的問題,他沒有藝術品味!但你給他聽的不是一個星期前的版本嘛,就憑咱們這日新月異的進步速度,等到下周一,那還不是直接給他來個審美大震驚!」

祝成瘋狂順著江序毛捋。

江序這才勉為其難消了些氣:「要不是看見大家的辛苦不能浪費的份上,我才不會繼續給他練呢!」

「啊對對對,我們序哥這麼有骨氣的人,要不是考慮到集體榮譽,絕對不會對陸濯妥協,委屈求全,所以序哥,咱們趕快抓緊練習,然後偷偷驚艷所有人。我去給你們放風!」

「行。」

江序雖然憋悶難受,但啦啦隊的排練還是要繼續,不然的確就白白浪費了大家兩個星期的努力。

於是等人一到齊,他就是還和之前一樣,組織著大家排練起來。

出於安全考慮,這次的編排並沒有很難,主打的就是一個討巧喜慶,唯一一個有點難度的動作,就是結尾時候的Ending Pdose.

大致是個三二一的疊羅漢陣型。

上面的人需要踩在下面人的大腿上。

而江序因為體操底子最好,體重也輕,所以作為最合適的頂層人員,需要在Ending pose的時候,快速地爬到頂端,再舉起雙臂,展開一副對聯。

最開始的時候經常失敗,摔跤也是家常便飯,不過緊趕慢趕地排了兩個星期後,現在基本每一次都能穩穩著陸。

今天更是化悲憤為力量,比之前每一次爬上去的速度都要快。

然而就在他爬上疊羅漢的頂端,正準備展開對聯的時候,門外放風的祝成突然就大喊了一聲:「陸濯,你怎麼來了!」

「???」

陸濯怎麼突然來了?!

要是被他看到對聯上的內容……

絕對不可以!

江序頓時想都沒想地就把那副對聯使勁往形體室角落的雜物堆里一拋。

結果剛剛拋落,門就「吱呀」一聲被打開了

江序心裡一驚,重心一晃,腳下直接踩空,「砰」的一聲,從疊羅漢的頂端直直摔上了堅硬的木質地板。

劇烈的疼痛從膝蓋傳來,江序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但好在他之前已經摔習慣了,這次也就沒覺得有什麼,正準備自己撐著地爬起。

下一秒卻直接被一把拽進了懷裡:「江序,你連命都不要了嗎!」

「不是,我……」

江序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陸濯架著胳膊,一把舉到旁邊摞得極高的形體墊上坐好。

等到陸濯蹲下身,挽起江序的褲管,看到他小腿和膝蓋上斑斑駁駁的各種紅紫於痕時,直接蹙起了眉。

江序連忙想收回自己的腿。

陸濯卻一把抓住了他的腳踝:「你就不嫌疼?」

「不疼。」江序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他這麼一抱一舉又一抓住腳踝,頓時不好意思起來,再次試圖收回腿,「而且排練節目,這不是很正常的嘛。」

「正常的節目就是把你摔成這樣?就祝成那演奏水平,至於你這麼爬高爬低的嗎!」

陸濯是恨不得把自己疼死,也捨不得讓江序受任何一丁點傷,現在卻看到江序為了幫祝成排一個節目就弄得腿上到處都是淤青摔傷,語氣忍不住就重了些許。

然而江序本來還能忍著疼,聽到這話的一瞬間,卻突然覺得委屈極了:「那演奏水平怎麼了!」

陸濯也沒想到了重點居然在這兒,有些意外地抬起了頭。

江序卻瞬間紅了眼眶:「你有那麼嫌棄那首曲子嘛!真的就有那麼難聽嘛!」

江序喊出這句話的時候,嗓音里已經帶上了說不清的哽咽。

「而且就算難聽又怎麼了?就算是個破表演又怎麼了?起碼人家敢為了喜歡的人去拼盡全力表達自己的愛意,不像有的人,明明喜歡了還不敢承認,那有什麼資格還這兒指指點點,說三道四!反正你不也喜歡聽,那還不趕快走,別影響我們排練!」

江序幾乎從來沒有對陸濯發過這麼大的火。

他平時頂多就是傲嬌炸毛,陸濯一哄就好,這次卻明顯是動了真格的生了氣。

陸濯卻不知道為什麼。

就一個幫祝成排練的節目,至於拚命到這種程度?

還是說,江序對於他選擇把心意埋藏在心裡的這件事,如此在意介懷。

那江序又是為什麼這麼在意。

陸濯一向聰明,但不知道為什麼,在這個問題上,竟然遲遲沒有想明白答案,他看著江序,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江序的手指則緊緊摳住了墊子邊緣,胸膛還在輕微起伏,看上去的確氣得不輕。

眼看場面就要失控,其他幾個啦啦隊成員也在一旁茫然尷尬的面面相覷。

祝成作為唯一一個大概明白江序為什麼生氣卻又不能說的人,只能急中生智,連忙提議:「那什麼,既然序哥今天受傷了,明天又是周末,那不如我們一起翹了晚自習,我請大家去吃燒烤吧!」

卻只得到了同時不假思索的兩聲:「不去!」

而江序沒好氣地喊完之後,發現陸濯竟然和他是同一個答案,於是立馬又賭氣般地改成了:「去就去!」

說完,跳下形體墊,背起書包,就強忍著疼痛,努力不一瘸一拐地向外走去。

剩下一臉心虛的祝成看向陸濯:「那陸神你……」

「他一個人去我不放心。我先去醫務室拿點跌打損傷的葯,待會兒再來,你們把地址發給我,幫我先照顧一下他。」陸濯站起身,單手勾著書包帶子,情緒看上去依舊很穩定。

祝成這才鬆了口氣:「好好好,我們一定幫你看住序哥。」

然後拉著徐一濤,拽著其他人就火速逃之夭夭,等到終於追上江序的時候,已經快到了燒烤店門口。

江序回頭一看,沒瞧見陸濯的影子,當即神色一垮,扭頭就往那家叫「逢烤必過」的燒烤店裡快步走去。

這個臭東西,說不來還真不來。

不知道他很好哄的嗎!

江序雖然心裡這樣氣呼呼想著,但還是飛快地先選出了幾樣陸濯愛吃的東西,遞給老闆,說:「這幾串麻煩單獨另烤,打包帶走。」

老闆樂呵呵地接過那大幾十串的烤肉:「好嘞,沒問題,先找個位置坐下,我待會兒就給你送過來,酒水飲料需要的自己在冰箱拿。」

江序從來沒喝過酒,也不愛喝碳酸飲料,於是打開冰箱後,一眼就看見了頂上一層用無標籤塑料杯密封著的葡萄汁,隨手拿了一大桶,就坐到了最外面的座位。

其他人聞著燒烤的味道,一時也顧不上其他,像群餓死鬼一樣,一窩蜂地就湧進店裡選起了菜。

剩下江序一個人坐在外面,滿臉不高興地把吸管往杯子里一插。

他知道自己今天是有點小題大做了,也知道自己不應該朝陸濯發火,畢竟陸濯什麼都不知道。

可是他就是忍不住自己的情緒,就是會覺得委屈。

他辛辛苦苦準備的表演,結果到了陸濯那兒就變成了吃席和不至於,就好像他做的一切都是多餘的一樣。

他也知道那是因為陸濯不知情。

可是卻更讓他生氣了。

因為他也想直接大大方方地告訴陸濯,告訴陸濯他喜歡他,他也知道他喜歡他,所以他就是想對他好,那又有什麼錯?

但陸濯就是不肯說,他又不能不懂事地戳破陸濯,所以就連喜歡一個人都要偷偷摸摸的,簡直憋屈死了。

正好旁邊有一對情侶高高興興地走了過來,兩人穿著漂亮的情侶裝,牽著手,有說有笑,看上去高興得不得了。

明明這才是正常的互相喜歡的人的關係,怎麼他們就不行!

都怪這個臭陸濯。

江序越想越氣,越想越氣,氣到最後無處發泄,只能抱著那瓶味道有些不太對勁的葡萄汁,不停地狠狠地往回吮吸。

那架勢看上去像是氣得要把陸濯的腦髓都要吸幹了一樣。

不遠處正在拿菜的祝成和徐一濤:「……」

「我看著就替陸濯的腦子疼。」

「同上。」

「所以江序最近為啥老是躲著陸濯,還突然發了這麼大的脾氣。」徐一濤實在不明白,看向祝成。

祝成也真的是憋死不住了:「人江序就沒躲著陸濯,是在給籃球賽排練啦啦隊。每天起早貪黑,又畫畫,又編排,又練嗩吶,辛苦得人都瘦了幾斤,結果陸濯轉頭說他那嗩吶吹得小區房價都要降價,你說換成你,你氣不氣?」

徐一濤:「……」

好像也是合情合理。

他無奈嘆氣:「我感覺陸濯這次難哄了。」

祝成點頭附議:「以序哥的脾氣,怕是最少得哄一個月。」

「所以你們這朋友是遇到啥事兒了,需要這麼借酒澆愁。」

兩人說完,旁邊正烤著燒烤的老闆就忍不住問了一句。

兩人回頭。

解酒澆愁?

老闆看他倆神情,也懵了一下:「咋啦,我們家自家釀的葡萄酒就不算酒啦?」

祝成:「……」

徐一濤:「……」

艹!

終於反應過來的兩人連忙扔下菜就朝江序跑了過去,然而一切都為時已晚。

等到他們終於跑到江序桌前時,江序已經抱著那個空蕩蕩的大杯子,泛起了滿臉潮紅,然後迷瞪著眼睛,問了句:「陸濯呢?我要他抱抱。」

祝成:「…………」

徐一濤:「…………」

這真是一個好問題。

於是當陸濯拎著跌打損傷葯緩步走來,並看著眼前的場景,流露出了略顯疑惑的神情時。

祝成和徐一濤鄭重地看向了他:「濯哥,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一個。」

陸濯說:「好消息?」

徐一濤露出微笑:「那就是你可能不用花一個月來哄序哥了。」

陸濯挑眉:「那壞消息?」

徐一濤保持微笑:「壞消息就是序哥好像喝醉了。」

話音落下的那一刻,原本迷迷瞪瞪地坐在原地發獃的江序,突然抬頭看向了陸濯,說:「陸濯。」

「嗯?」

「你個臭混蛋!」

「???」

最後三個問號是祝成和徐一濤打的。

他們不知道為什麼剛剛還找陸濯要抱抱的江序,這會兒真看見了陸濯,卻突然又變身成了一隻好戰的小公雞。

徐一濤生怕陸濯覺得自己欺騙了他的感情:「不是,陸濯,你聽我說他,他剛真的找你要抱……」

「怎麼回事?」然而陸濯像是並不介意這件事,只是看向徐一濤和祝成,問,「好端端的,他喝什麼酒?」

祝成和徐一濤也都知道陸濯看江序看得跟個眼珠子似的,生怕對方問責,連忙解釋:「不關我們的事,是這家老闆自己釀了葡萄酒,放在冰箱里賣,結果估計是被江序當成葡萄汁了,然後就……」

徐一濤說著,眼神落上了桌上那個空杯。

差不多是和平時豆漿包裝差不多大小的杯子,約摸著怎麼也有個三四百毫升。

也就是說江序居然一口氣喝了大半斤葡萄酒,雖然只是一家釀的低度數果酒,但對於一個從來沒喝過酒的人來說也是不小的量了。

難怪會直接就上了頭。

只是這人是個小傻子嗎,酒和葡萄汁都分不出來。

而且都喝醉了,怎麼還不忘罵他。

陸濯無奈地嘆了口氣,蹲下身,挽起江序的褲腿,用手把藥膏輕輕揉上他的膝蓋,問:「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有!」

江序回答得又大聲又委屈。

陸濯抬頭。

江序紅著鼻尖道:「heart痛痛!」

「。」

場面陷入沉默。

江序卻像委屈極了:「我沒有不舒服,我渾身上下哪裡都沒有舒服,就是不想看到你,因為看到你這個臭混蛋,我就heart痛痛,所以我不要喜歡你了!」

江序強忍了一晚上的眼角,終於紅了個徹底。

陸濯心裡微疼。

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最近的逃避能把江序氣成這樣。

而且說好的地下rapper,怎麼一喝醉還開始中英混合說起了疊詞詞,讓他無端地就更多了幾分心疼和愧疚。

陸濯垂下眼睫,溫聲哄道:「對不起,是我不好。」

「本來就是你不好!」通常這種情況下,正常人也就得過且過了,結果喝醉了酒後的江序卻根本不講道理,「你居然說我吹的嗩吶像吃席,你根本沒有藝術品味,我都討厭死你了!」

江序說完這話時,言語里已經帶上了哭腔。

陸濯卻微怔。

江序吹的嗩吶?

他抬眸看向祝成。

祝成一時啞口無言。

艹。

他說好了要替江序保密,結果江序怎麼一喝醉就把他賣了!

但賣就賣了吧,還能咋地,他還能跟一個連「heart痛痛」都說出來了的醉鬼計較不成,只能硬著頭皮道:「那個嗩吶確實是江序吹的,主要就是為了配合啦啦隊表演的舞獅,所以今天那個爬高爬低的排練也是……」

也是為了給陸濯的籃球賽加油。

難怪這些天都看不見江序的影子,難怪江序沒有告訴他,也難怪當自己說出那些話的時候,江序會那麼生氣。

原來都是為了當時群聊時的那一句「你總不想別人都有的陸濯沒有吧」。

陸濯心裡那份微微的疼意瞬間更深了,他用手背擦了一下江序的眼角,說:「小傻子嗎。」

「你才小傻子!」江序喝醉了酒,脾氣依舊不好,「我明明是全天下第一小聰明,你才是大傻子!」

「嗯,我是大傻子。」

陸濯不否認,他不是大傻子的話怎麼會猜不出來這背後的故事,還把他的小聰明給惹哭了。

「那我們先回家好不好,小聰明。」

「不要!」江序答得很兇,「我不回家!」

但這畢竟是在外面,還有那麼多和他們並不算太熟的眼睛看著,江序這樣在外面待著,到底不太安全。

祝成連忙上前跟著哄道:「序哥乖,咱先回家,有什麼事,你回家再罵陸濯好不好?」

徐一濤也直接掏出手機:「對對對,回頭我們幫你一起罵,我先給你們叫車回家。」

然而江序一看自己說話不管用了,立馬更急了,直接大喊道:「我不要坐車!我討厭坐車!我要坐摩托!」

可是江序這個情況,怎麼可能敢讓他坐摩托。

祝成和徐一濤瘋狂再勸。

江序卻無動於衷,勸到最後,江序還急得一把甩開他們:「別碰我!陸濯會吃醋!」

說完,就把手伸向陸濯,頤指氣使道:「要抱抱!」

祝成和徐一濤的手僵硬地停在了原地。

但陸濯卻像是根本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只是無底線地縱容道:「那我背你回去?」

「好!」

這一次江序倒是應得痛快。

陸濯也就把自己和江序的書包遞給祝成,然後轉過了身。

一直鬧著脾氣的某人立馬乖乖地趴上陸濯的肩背,閉上眼,很快安靜下來,彷彿一秒入了睡。

陸濯輕鬆將他背起。

但是要從燒烤攤回去,就算走近路,最少也要一兩公里。

「你這能行嗎?」祝成實在忍不住,「而且你也別太慣著他了,要不行,就直接打暈了塞車裡,反正明天他也不記得!」

祝成覺得自己的建議非常有用,徐一濤卻一把把他拉了回來:「你閉嘴吧,你捨得,人陸濯還捨不得呢!」

「不是……」

「閉嘴!你幫他們把書包帶回去就是你的功德造化了!」

祝成還有些莫名其妙。

而陸濯確實也捨不得。

他甚至覺得江序太輕,寧願他再重一點,這樣,這條彎彎繞繞的銀杏小道,他也不至於走得那樣快。

江序安靜地趴在他的背上,呼吸恬靜地落在他的頸邊,雙手緊緊勾著他的脖子,是全然信任和依賴的姿態。

金黃的葉子溫柔地落在他們的發間,像蝴蝶輕輕吻上了少年的青春。

其實十二年前他也這樣背過江序。

那時候他剛被爸爸打了一頓,又害怕爺爺發現,一個人跑出來,坐在路邊,偷偷掉著眼淚。

那時候江序就出現了。

漂亮得像個洋娃娃一樣的混血小孩,拿著一片銀杏葉子,嗲聲嗲氣地給他說道:「好看哥哥,我送你一隻蝴蝶,你不要再哭了,好不好。」

那是第一次有除了爺爺以外的人,發現了他的傷口,然後給他貼上了很可愛的哆啦A夢的創口貼,說呼一呼,就不痛了。

那個創口貼,他後來放進密封袋裡,保存在糖果盒中,直到現在,也不知道江序有沒有發現。

如果發現了,這個記性不好的小聰明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想起來。

只是那時候的江愛國陪他玩了一個下午,玩到晚飯的時候才突然想起自己忘記了回家。

好在那時候江愛國同學住的地方,是爺爺經常去送水的大院,他就背著因為年紀太小而忍不住犯困的江愛國,這麼一步一步地在那個秋天裡,走回了家。

沒想到一轉眼十二年過去,他竟然還有機會背著犯困的江序,再次路過銀杏樹下,一步一步地走回家。

這麼看來,老天爺對他倒也不算太苛待。

陸濯想著,垂下眼睫,勾起唇角,輕笑了一下。

這一笑卻驚動了江序,他猛然醒來,連忙問:「我嗩吶呢?」

而不等陸濯回答,突然想起了什麼的江序,就又凶道,「是不是你把我的嗩吶藏起來了!」

陸濯:「我沒……」

「我就知道是你!」被酒精荼毒後的江序,不講道理和可愛一起膨脹,「就是你就是你就是你!就是你說我的嗩吶吹得像吃席,還說我精心編排的舞獅是爬高爬低!所以肯定是你把我的嗩吶藏起來了,壞東西!」

江序聽上去像是真的因為這件事情非常的委屈和生氣,說到最後像是因為這件事情都氣得哭出來了,把臉直接埋進陸濯的脖頸,溫熱的液體很快就流淌進了陸濯的頸窩。

人還一抽一抽地哽咽了起來。

陸濯心裡又覺得可愛好笑,又有些心疼自責,只能問:「你就因為這件事情生了我一晚上的氣?」

「不然呢!」江序從陸濯頸窩裡抬起了頭,「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努力!」

陸濯輕笑了一聲:「那你說說你有多努力。」

「我每天早上六點就起來晨練吹嗩吶,晚上十點回家了還在繼續練,我爸都來揍了我好幾次,說再吹下去就不認我這個兒子,我只能去學校練,結果學校合唱隊的也投訴,我是自己去後山練了整整一個星期才終於練成型的,腮幫子都練小了,嘴都禿嚕皮了,結果你還說我像是吃席!而且你知道那個舞獅多難練嗎,我摔得可痛可痛了,可是他們都說三中的啦啦隊很好,我不想別人有的你沒有,所以我再痛也要練,結果你還凶我!你必須給我說一百句對不起!嗚嗚嗚嗚……」

江序越說越委屈,越說越委屈。

說到最後竟然像個小孩子一樣,埋在陸濯肩上,傷心地越哭越大聲。

雖然陸濯知道他從小就是個哭包,但長大之後還從來沒有見他這樣哭過,感受著液體源源不斷地湧出,聽出江序話語里真正的傷心,陸濯只覺得心裡愧疚地發疼。

「那我給你說對不起好不好?」

他像對待小朋友一樣耐心地哄著江序。

江小朋友卻根本不吃這套:「不好!」

「為什麼不好?」

「因為你根本不知道我為什麼這麼生氣這麼傷心這麼難過,你什麼都不知道,我才不要你說對不起!」

江序雖然哭得厲害,但摟著陸濯脖子的手依然很緊很緊。

陸濯心裡又軟又疼:「那我給你說一百句對不起,你告訴我你為什麼這麼生氣這麼傷心這麼難過,好不好?」

江序又哽咽著說了聲:「不好!」

「為什麼?」

「因為不能讓你知道。」

「那你為什麼不能讓我知道?」

「因為你知道了會不高興。」

陸濯沒太明白:「我為什麼會不高興?」

江序偷偷用他的衣服擦了一把自己的眼淚鼻涕:「因為你是個膽小鬼,你明明喜歡我,你卻不肯說!」

陸濯無法否認。

但他沒想到江序會因為這件事情這麼難過,也不明白江序為什麼會因為這件事情這麼難過,只能背著江序繼續慢慢走著。

江序的眼淚卻像決堤的江水終於開了口子,止也止不住。

「你明明喜歡我喜歡得那麼辛苦,你卻不肯說!我知道你喜歡我喜歡的那麼辛苦,但因為你不想說,所以我也不能說!」

「而且你是大人,你有很多考量,你不可以隨心所欲,所以我也不能任性,必須懂事,我都知道我都明白,可是我就是好難過!」

「你喜歡我,你不能說,我難過。我喜歡你,我不能說,我也難過。我明明是想對你好,卻不能告訴你,還要被你嫌棄被你凶,我還是很難過。就連看到別人穿情侶裝,我都會很難過,我們明明都互相喜歡,可是為什麼就不能在一起呢?別人都可以光明正大的牽手在一起,憑什麼我就不可以?嗚嗚嗚嗚,陸濯你就是個膽小的臭東西,我以後再也不要喜歡你了!」

江序不管不顧地噼里啪啦地罵完一頓,然後趴在陸濯的背上哭得更慘了。

他身下的陸濯卻突然停住了腳步,說:「江序,你剛才說什麼?」

江序被酒精完全沖昏的腦子還沒反應過來,懵里懵懂地抬起了頭:「嗯?」

陸濯就溫聲道:「你把你剛剛說的話重複一遍好不好。」

江序抽了下鼻尖:「陸濯你就是個膽小的臭東西,我以後再也不要喜歡你了?」

說完,像是意識到自己的不對,連忙慌張補充:「我沒有不喜歡你,我就是生氣隨口一說,我喜歡你,好喜歡你,還想和你在一起,可是你不想,所以我才好委屈。但以後我會盡量不委屈,所以陸濯,你可不可以不要生我的氣。」

江序說完,重新委屈地趴回到陸濯的頸窩裡。

酒後的少年,臉發著燙,眼淚發著燙,呼吸發著燙,腦袋莽撞暈沉,甚至理不清自己的邏輯,可是那顆毫無保留和算計的赤子之心卻也在發著燙。

燙得灼灼地燒進了陸濯的心裡。

而那一刻的他突然很慶幸,還好他是在背著江序。

不然他怎麼敢讓對方看見,他那已經紅了的眼。

作者有話要說:

為了不卡章,一口氣寫了個大肥章!晚上八點還有一更,不見不散

更新前這章評論都有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