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6
喜歡一個人難道不是一件很簡單的事。
為什麼在這些大人嘴裡總會變得這麼複雜。
江序並不明白。
因為在他的觀念里, 如果他喜歡一個人,那就要對一個人好,而且大大方方坦坦蕩蕩的,把自己能給的一切都給他的, 那種毫無保留的好。
他會這樣喜歡陸濯。
陸濯也是這樣喜歡他的。
可是為什麼就是這麼簡單的事情, 如今卻好像變得複雜了起來。
江序不想讓自己顯得太過感性不懂事,他緊緊攥著手裡的糖果盒子, 想要抑制自己的哭意, 眼淚卻控制不住的一滴一滴往下砸。
花哥看得也難受, 連忙蹲下身哄他:「我也沒讓你不喜歡陸濯,我還巴不得你能喜歡陸濯,然後你倆好好在一起呢,免得他天到晚在那兒看得我憋屈。可是這些都是陸濯的想法,他自己不想告訴你, 我能怎麼辦?」
江序捏著糖果盒子邊沿的手指已經用力到泛白。
對啊, 是陸濯不想說。
陸濯不想說的話, 他又能怎麼辦。
他就算再不懂事也不會自以為是地去挑破一個人小心翼翼地藏了這麼多年的秘密。
但是難道他就要這麼一直裝傻下去?
還沒等江序想明白, 樓下就傳來了有人走進雜貨店的腳步聲。
兩人身形一頓。
緊接著又傳來試探的一聲:「江序?」
「……」
艹!
「陸濯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江序立馬就做賊心虛地慌亂起來, 抱著糖果盒就開始原地打轉。
到底還是花哥虧心事做的多一些,一把從他手裡搶過糖果盒,對他小聲喊道:「你快下去先攔住陸濯!」
江序這才猛然回神, 趕緊從樓梯上跑了下去,正好迎面撞上陸濯正打算上樓,立馬張開雙臂,著急地脫口大喊了一聲:「站住!」
「?」
剛買完抗生素回來的陸濯, 先是被喊得一頓, 緊接著看到江序通紅的眼角, 就低聲問道:「怎麼哭了?」
江序這才想起來他好像忘記擦眼淚了。
正好閣樓上又傳來重重的一聲木材撞擊的聲音。
陸濯眉梢一挑,當即就要抬腿往上走去。
江序連忙又喊道:「如果我和花哥同時掉進水裡了你會先救誰!」
「?」
突然就面臨了千古第一送命題的陸濯,看著江序緩緩打出了一個問號。
江序:「。」
好像是有些過於莫名其妙。
但事態緊急,他也來不及想那麼多了,只能急中生智道:「因為花哥剛剛罵了我,都把我罵哭了!所以我決定了,從今天開始和他絕交!從今以後,有他沒我,有我沒他,我和他之前你必須選一個!」
「???」
好不容易把糖果罐子恢複原位的花哥,一跑出來就發現自己莫名其妙被背上了一口大鍋,還被迫沉了水,忍不住打出了三個問號。
然後就對上了陸濯似有質問的淡淡視線和江序殷殷期盼的焦灼眼神。
「……」
行,他果然是這段Play里的一環。
為了把這件事糊弄過去,花哥也只能自毀形象道:「啊,對!江序剛剛發脾氣,把保溫桶放下就跑,我覺得這孩子實在太不懂事了,就把他拎回來,狠狠罵了一頓!你就說我罵得對不對!」
花哥說得擲地有聲,凶神惡煞,像是一口氣能吃倆江序。
詭異的沉默後。
陸濯重新看向了江序:「剛才那個問題,我覺得我不用回答。」
江序:「?」
「花哥會游泳,因此我的建議是讓他游著把你馱回來,好將功補罪。」
花哥:「???」
「所以現在能告訴我,你們剛剛背著我一起做了什麼壞事了嗎?」
陸濯說完,抬眸看向了樓梯上的兩人,像是他們的一舉一動都不可能逃得過他的眼。
花哥和江序:「……」
這種被拿捏了的感覺是怎麼一回事。
但這種被拿捏了的感覺應該也並不罕見。
畢竟陸家心眼一共一石,陸濯獨佔十二,其餘人倒扣兩斗。
江序和花哥又是本來就不太擅長撒謊的人。
兩個人被質問後,當即就呼吸停滯,眼睛圓睜,脊背緊繃,一上一下地站在樓梯上,活像兩隻做了壞事後被現場逮捕的狗子。
整個兒已經汗流浹背了都。
看來確實是做了什麼壞事。
只不過這兩個人湊在一塊兒應該也做不了什麼真的壞事。
看著這一大一小的兩張「明顯受到驚嚇還在飛速轉動著腦袋瓜子試圖想出什麼解決辦法」的緊張面容,陸濯實在不忍心再問。
於是他眼瞼微抬,看向江序,溫聲說了句:「沒事,不想說也沒關係。」
江序指節一收:「我……」
「反正你們最多也就是商量著把我賣了,那賣了就賣了,回頭給我點接應,我自己跑回來就行。」陸濯看似說著玩笑,目光卻溫柔地落到了江序身上,「以後想說了再告訴我,行不行?」
他問得那麼溫柔。
以至於江序心裡一滯。
他總覺得陸濯好像什麼看出來了些什麼。
可是自己喜歡陸濯這件事藏得這麼好,陸濯絕對不可能發現!
他連忙應道:「行!反正,那個,我們也沒做什麼虧心事,你該知道的時候就肯定知道了!所以,所以……」
江序越說越沒底氣,越說越沒底氣,說到最後整個兒腦袋直接耷拉了下去。
他抿著唇不敢再看陸濯的眼睛。
一是因為歉意,二是因為喜歡,三是害怕自己繼續看著陸濯那雙溫柔深情的眼睛,會忍不住再次哭出來。
陸濯倒也沒有為難他,只是接過話題:「所以今天怎麼回來得這麼早?」
江序飛快抹了一把自己的眼角,說:「哦,沒什麼,就是因為一些特殊原因,我接下來一兩個星期可能不用去集訓了,自己去學校畫室畫畫就好,所以我們……」
「可以一起參加兩人三足了?」
「啊?」
本來只是想說「所以晚上放學又可以一起回家」的江序一時沒跟上陸濯的思路,有些懵地抬起了頭。
陸濯的語調里卻夾雜了些不太正經的詢問調戲:「難道我在露台上寫的字,我們江大天文學家沒看?」
江大天文學家:「……」
艹。
「我又不是偷窺狂,我怎麼可能看得到!」
江序反駁得不假思索,但他通紅的面頰和緊攥的雙拳,已經徹底暴露了他心虛的想法。
「陸濯,你不要在這裡大放厥詞!誰有時間天天拿個望遠鏡偷看你呀!你是黑洞還是黑子啊!」
嗯。
還是熟悉的沒心沒肺且嘴硬心軟的傲嬌炸毛小狗。
看來沒什麼大問題。
陸濯唇角終於勾起輕笑:「嗯,你說得對,我們江大天文學家肯定是沒時間看我的,那要不上去看看?」
江序:「。」
看那行「我會想你的」嗎?
那也大可不必。
而他剛想拒絕,陸濯就又說:「反正待會兒也要上去吃火鍋。」
江序:「?」
火鍋?
什麼火鍋?
陸濯解釋道:「祝成和徐一濤他們說你給他們講過我們家的露台有多好多好,但他們還沒來看過,又怕你不在家,我一個人孤單,就非約著今天晚上要來我家吃個露天火鍋。」
說完,雜貨店外就已經傳來了祝成和徐一濤喳喳哇哇的聲音。
「陸濯!我們帶著黃喉冒肚肥牛和五花肉來啦,快拎不動了,趕緊接駕!」
「就是!還有火鍋底料,哎喲哎喲,祝成你都買了些啥啊,怎麼這麼沉!」
後面還跟上了林綣的催促。
「不是,你們倆大男人能不能有點用!趕緊走快點!」
江序:「……???」
他不在的這個星期里,陸濯和這群人的關係已經這麼好了?!
說好的孤僻冷漠討人嫌呢!
但這好像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被這群人看見了黑板上的字……
艹!
江序反應過來,立馬折身往露台上跑去,搖搖晃晃的木製樓梯被他框里噹啷地蹬出了一種隨時要散架的氣勢。
以至於剛拎著大包小包東西進門的徐一濤不由得問了聲:「這啥東西乒里乓啷的,你家該不會鬧耗子吧?」
說著,又注意到地上碎了一地的招財貓:「這是.」
陸濯答得淡定:「這就是耗子弄的。」
「???」剛剛一隻腳踏進門檻的祝成瞬間被嚇得收回腳,往後一個大跳,「卧槽!還真他媽有耗子?!老子最怕這玩意兒了!完了完了,今天的火鍋吃不了了!」
「出息!」徐一濤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你一個快一米九的人還怕什麼耗子!」
「不是,我.」
「放心。」陸濯又面不改色地說道,「兩隻耗子剛都被一隻小狗給打跑了,所以現在店裡安全得很。」
「哦,那還好。」祝成這才鬆了口氣,「不過你還養狗?」
「想養,但養不起,是鄰居家的。你說是吧,,花哥。」陸濯說完,抬眸看向了樓梯最頂端的,花哥。
愣了半晌的花哥突然被點,微怔,然後連忙反應過來:「啊,對!鄰居家的小狗,賊漂亮,賊英勇!行,那你們先吃著,我去給那小狗買幾根骨頭!」
說完,花哥拔起兩條大粗腿,就逃之夭夭。
路過祝成和徐一濤的時候,颳起一陣迅疾的大風,惹得他倆不禁齊齊回頭,看著花哥離去的背影,同時感嘆了一聲:「哇,好帥的花臂,簡直就是我的夢中情臂。
「出息。」這次輪到林綣吐槽,「你倆還愣著幹嘛,趕緊把東西搬上去啊!」
說完,就看向陸濯的左手,略帶擔憂地問道:「你的手」
「沒事,就是不小心被招財貓划到了。」陸濯答得自然,順帶轉移話題,「如果不是江序非要包紮,估計這會兒傷口已經要好了。」
果然,聽到這話,祝成第一個就被轉移了注意力:「什麼?江序回來了?!」
陸濯點頭:「嗯,就在露台上。」
「卧槽!想死我的小序序了!小序序!哥哥來了!」
祝成一邊鬼哭狼嚎著,一邊就三步並做兩步,跑上了閣樓。
「砰」的一聲,露台門被重重推開。
江序剛把黑板擦到一半,當即被嚇得虎軀一震。
祝成則在看到黑板上剩下的幾個字後,呆愣地立在了原地,緊接著就用一種無比受傷的眼神看向了江序:「原來他們說的都是真的?」
江序:「?」
什麼真的?
祝成義憤填膺:「你居然真的背著我和陸濯偷偷做這種事情,你還有沒有拿我當兄弟!」
江序:「??」
難道就這麼幾個字,就被祝成看出不對了?!
然後祝成就憤怒喊道:「你居然一句招呼都不打,就要背著我要和陸濯參加兩人三足,你們這就是想搶走我們班的第一,就是赤/裸裸的勝之不武!」
江序:「???」
這件事情很重要?!
還沒等他從震驚中反應過來,徐一濤也已經一個箭步躥上了露台:「什麼?!江序和陸濯要參加兩人三足?!太好了!這怎麼能叫做勝之不武,這明明就是為班捐軀體身先士卒!」
徐一濤說完,就拿出手機,「咔嚓」拍下黑板上剩下的「參加兩人三足的第7天」幾個大字,發送到群里:「作為我們班的副班長,我決定給予你大力支持,並且第一個報上你的名字!」
徐一濤的話音剛剛落下,江序的手機就隨之一震。
[相親相愛一班人]
[徐一濤]:@兆班江序和陸濯要去參加兩人三足,我們班的運動會成績終於有救啦!!!
[徐一濤]:欣喜若狂感激涕零.jpg
一班作為理科精品班,人數比其他班都少不說,還大都以體弱多病的學霸為主要構成要素,好不容易有了陸濯這麼個能打能跑能跳的,偏偏還因為性格因素,從來不主動報名。
因此一班每年的運動會成績都是年級墊底,從來沒有一個項目第一。
所以這條消息一出,群里瞬間炸開了鍋。
[李青桐]:什麼什麼?陸神和江序終於決定要出山了?!那我們班這次是不是可以勇爭倒數第二了!
[劉文鑫]:要夢就夢大一點!倒數第三,我們這次勢在必得!
[徐一濤]:什麼倒數第三,就憑我們陸神和序哥這不是情侶勝似情侶的默契,我們這次要劍指單項第一!
[李青桐]:今天也是為陸續cp打call的一天!
[代理班主任兆禮]:行,那我報上去了,陸濯江序,你們加油!
[數學老師沈易]:所以既然陸濯都已經出山參加兩人三足了,那今年的籃球賽和三千米,跳高跳遠,也都把他算上吧,禁止異議
[徐一濤]:達成共識
江序:「……」
他好像從頭到尾還一句話都沒說吧。
不等他反應過來,跟在最後面上來的陸濯就已經溫聲開了口:「沒事,不想參加也沒關係的,我去給兆班說。」
「不是!我沒有不想!」
江序想都沒想,就抬頭脫口而出
他當然不是不想和陸濯一起參加兩人三足,只是他現在什麼都知道了,卻又什麼都沒想清楚。
兩人三足又是那種兩個人需要貼身訓練的項目。
他就怕自己一不小心在陸濯的美□□惑下,戳破了那層窗戶紙,偏偏陸濯又還不想說,那到時候可該怎麼辦。
但在知道了陸濯那麼多年埋藏在心裡的卑微心意後,他又不想讓陸濯有一絲一毫的覺得自己在逃避他疏遠他或者厭惡嫌棄他的感覺,於是幾乎是本能地就說出了那個答案。
其他人卻根本不知道他的這麼多心思。
只知道在他這句話一出後,徐一濤和進群立馬一陣歡呼,在群里通報慶祝起了這個消息。
「行!這件事情就這麼決定了,以後每天晚上六點到七點,咱們就去大操場練習,這次必須給咱們班拿個第一!」
祝成則含恨在自家班級群里彙報了這個噩耗:[兩人三足之江山,此次危矣]
然後幾個人就手忙腳亂地架起電子爐,吵鬧鬧地煮起了火鍋。
剩下兩個當事人留在原地直直對視。
片刻之後,江序率先紅著耳朵移開了眼睛,倉皇道:「那個,我來幫你們!」
陸濯則看了一眼明顯和平時不一樣的江序,垂下眼瞼,似是若有所思。
因為陸濯左手不方便的緣故,江序覺得自己有義務幫忙照顧一下陸濯。
他坐在陸濯左邊,主動地幫大家下著肉。
結果他吃相秀氣,動作又慢,基本上一盤肉下去,還沒挑到兩塊,就被祝成和徐一濤搶完了。
江序又下,又被搶。
江序再下,再被搶。
江序還下,還被搶。
就連林綣都快看不下去的時候,江序終於忍無可忍地喊道:「你們能不能有點素質!再搶下去陸濯都沒得吃啦!」
祝成和徐一濤卻跟餓死鬼投胎一樣,一邊狼吞虎咽,一邊囫圇答道:「這怎麼叫沒素質!吃火鍋本來就是各憑本事!」
「行,各憑本事是吧。」江序直接被氣笑了,端起一盤滾圓滾圓的牛肉丸就嘩啦啦地倒了進去,「我看你們這次還怎麼各憑本事!」
而果然,受限於挑丸子的技術難度,等到牛肉丸飄起來後,祝成和徐一濤果斷地伸出了那兩雙罪惡的筷子,試圖瓜分領土。
然而兩個人手忙腳亂地在鍋里打了半天架,卻愣是沒挑起來一粒。
江序則趕緊趁機而上。
但他顯然也高估了自己使用筷子的本領,夾一個,掉一個,夾一個,掉一個。
眼看鍋里就要從南北對峙變成三國鼎立,江序擠得頭上都開始冒起了汗。
然後第四雙筷子就加入了戰場。
江序瞪大眼睛,正準備提高警惕,那雙筷子就穩准狠地夾起一粒牛肉丸放進了江序碗里。
江序:「?」
難道有高手?
緊接著那位高手就又夾起了一粒,再放入江序碗中,並且沒有停下的打算。
一粒,兩粒,三粒,四粒……」
二十秒後,鍋里的十二粒牛肉丸全部在江序的大木碗里滾了個滴溜圓。
江序:「……」
祝成:「……」
徐一濤:「……」
「不是!陸濯!你也太過分了!」
徐一濤第一個奮起反抗。
陸濯卻說:「不是你說的各憑本事?」
徐一濤:「。」
好有道理。
「但江序憑的是你的本事!這不公平!」
祝成第二個奮起反抗。
陸濯又說:「我本來就偏心江序,為什麼要和你們講公平?」
祝成:「。」
也好有道理。
兩個敵對勢力啞口無言。
江序卻沒有像以前一樣立馬嘚瑟地牙尖嘴利起來,而是低頭飛快地刨著自己碗里的牛肉粒,耳朵快紅成和火鍋底料一個色。
陸濯本能發現不對,微頓半晌後,才問:「不喜歡吃牛肉丸?」
「啊?沒有!」江序從牛肉丸中抬起頭,飛快道,「就是,那個,我覺得我們不能當和他們一樣沒有素質的人,可以稍微公平一點!」
「行。」
陸濯從善如流。
等到第二盤牛肉丸漂浮起來的時候,的確也沒有全部夾進江序碗里了,只是慢條斯理分著食:「林綣一個,你一個,祝成一個,你一個,徐一濤一個,你一個,陸濯一個,你一個,江序一個,你一個。」
十二粒牛肉丸再次分完。
江序:「……」
祝成:「……」
徐一濤:「……」
祝成:「我感覺好像平均了。」
徐一濤:「但又沒有完全平均。」
祝成:「所以……」
徐一濤:「陸濯!你這也太偏心了!」
祝成:「就是!你就算偏心也要有個底線!你這也太耙耳朵了!」
徐一濤:「就是!你要是暗戀江序就直說!」
「不是!你們說什麼呢!」
江序剛想出聲阻止。
陸濯就已經輕描淡寫地笑了聲:「怎麼,難道還不許我暗戀江序?」
江序戛然頓住,一臉驚恐。
然而因為陸濯笑得太過輕描淡寫,像是只是接了祝成和徐一濤的一個梗。
徐一濤和祝成反而沒有多想,只是陰陽怪氣道:「許,怎麼不許,你陸神要暗戀誰,我們也沒有辦法,但是你不能拿牛肉丸開玩笑啊!愛你就直接大聲說出來,不然就像前幾天我們看的那個片子,叫什麼,誒,什麼來著」
徐一濤說到一半,愣是回憶不起來,皺著眉想了半天。
一旁遠離硝煙,默默進食著蔬菜的林綣冷不丁補了句:「兩小無猜。」
「對!兩小無猜!」徐一濤當即一拍大腿,「就像兩小無猜的那倆男女主一樣,明明互相喜歡對方,結果誰都不敢說,非得折磨對方,還牽連無辜,簡直人神共怒!」
徐一濤只是想解題發揮,好名正言順地索取更多的牛肉丸。
原本還在發愣的江序卻突然激憤回道:「誰互相喜歡但不敢說啦!而且就算是互相喜歡不敢說,但每個人也有每個人自己的苦衷,你什麼都不懂,在這兒有什好共怒的!」
他喊得過於不假思索又過於義憤填膺,像是突然被觸碰到了什麼逆鱗。
整個火鍋桌上的人都齊刷刷地看向了他。
江序握著筷子:「。」
他好像又反應過度了。
主要這部電影他也看過,講的是男女主人公因為一個叫做「敢不敢」的遊戲而相遇,
遊戲規則大概就是當一個人向另一個人提出挑戰,並問他「敢不敢",另一個人必須說"敢」,否則就是輸了遊戲。
還是孩童的男女主人公,就因為這個遊戲相遇,然後一玩就是十多年,這十幾年裡,因為這個遊戲,他們做盡了荒唐之事,他們幾乎什麼都敢,除了承認彼此相愛。
到了後來,女主提出兩人先暫時分別四年,她這次提出的挑戰,則是問男主敢不敢傷害自己,結果等到四年過去,男主為了遊戲的勝利,竟然真的決定另娶她人。
江序當時把電影看到這裡就看不下去了,因為他完全不能理解,互相喜歡的兩個人為什麼要這樣互相折磨,牽連,愛就勇敢說出來,不行嗎?
於是在眾人直接又不解的整齊注視之下,他有些心虛地低下頭,挑起一粒牛肉丸塞進自己嘴裡,並且含糊地表達出了自己真實的意見:「不過我覺得你說的也沒錯,喜歡對方就該大大方方地講出來,不然別人怎麼知道你喜歡他,而且萬一別人也喜歡你呢,這麼錯過了多可惜」
他越說越小聲,越說越小聲,耳根卻越來越紅,紅得已經完全和火鍋底料成了一個色兒。
說他沒有代入些現實里的什麼情況,就是傻子如祝成都不信。
眾人紛紛看向了江序,
而陸濯不用看江序,都知道他想表達什麼意思。
無非就是覺得自己苦苦喜歡了那個「白月光」這麼多年,對方卻是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傻子」,所以替他感到不值,想勸他鼓起勇氣,早日表白。
他也就什麼都沒說,只是輕笑了一下,就繼續不動聲色地替江序涮起了肉。
而剩下幾個人雖然未必都知道情況,但卻都了解江序的性子,知道有的話題作為玩笑時可以隨便開玩笑,可是一旦涉及真事時,那就是半點都不能提及。
於是在短暫的各有所思的尷尬注視之後。
徐一濤率先打破了沉默:「啊,對!我就欣賞我們序哥這樣的性格!所以咱們也來玩敢不敢的遊戲吧!」
「?!」
又玩遊戲?!
本來還在心虛不好意思的江序猛然抬頭。
上次玩個答案之書就已經把他玩的感冒發燒,這次又要玩啥?!
徐一濤則興緻勃勃:「序哥,你別用這麼驚恐的眼神看我,咱們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還是不能電影裡面男女主那樣玩得那麼大,不過我覺得可以改良一下。」
徐一濤說著就從自己的書包里掏出一個大許願瓶,再從大許願瓶里拿出五個放著紙卷的小許願瓶:「這玩意兒大家都見過。」
「當然見過,但你這書包里怎麼啥都有?」
祝成實在沒明白。
徐一濤也懶得理他:「你別管!反正我們每個人就拿個瓶子,在紙上寫上自己最想做但又最不敢做的事,然後問自己敢不敢,再把這些瓶子都埋到樓下的那棵樹底下。如果哪天做到了,就把自己的那個瓶子挖出來,剩下的所有人就都得幫他做一件事,要是七年之後,還沒有做到,就去實外的主席台山上,大喊三聲我是『膽小鬼『,你們敢不敢!」
「敢!怎麼不敢!」祝成直接拿起筆,「我現在就寫,祝成,你敢不敢一口氣吃完火鍋裡面的牛肉丸全部吃完!」
「去你媽的!」徐一濤搶回筆,「說了,是要寫自己最想做又最害怕做的事,不然我們到時候可不認賬。
「就是就是。」林綣連忙附和,「反正我覺得挺有意思的,所以江序,陸濯,你倆玩嗎?」
她看向江序,眼神充滿期待。
江序:「我……」
「我玩。」
陸濯低低應了聲。
江序側頭。
陸濯接過紙筆,垂下眼睫,說:「正好我也想看看七年以內,我敢不敢。」
七年是一個很玄妙的時間,七年之癢,七年手婚,七年成人。
七年時間,足夠成長很多,也足夠改變很多。
陸濯的語氣眉眼都很淡,江序卻第一次從那份淡里看懂了很多。
他頓了頓,說:「那我也玩。」
然後接過紙,拿起筆,就開始上面認認真真地寫下了自己的問題。
結果因為太過認真,而一時忽略了腦殼頂上那顆鬼鬼祟祟的寸頭腦袋。
直到祝成擠弄著他那雙散光兩百度的眼睛,不太確認地念出了一個「陸什麼.起」後,江序才連忙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心愿紙,惱羞成怒地喊道:「怎麼有人當小偷啊!」
「不是,我怎麼就當小偷了!」祝成非常不解,並且大方地拿出了心愿紙,「這有啥不能給大傢伙看的啊,給你們看我的,『祝成,你敢不敢在七年之內擺脫父母的期望,成為一個真正的大文學家『,這寫得多正義啊,你咋就那麼心虛呢?」
祝成反客為主,開始質問。
偏偏江序還真的心虛,捂著心愿紙,支支吾吾了半晌,愣是說不出一個答案來。
還是陸濯最先解圍:「你敢隨便給別人看,是因為你臉皮厚,還不準江序一個i人,敏感脆弱又內向一下?」
「i」人江序:「就是!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臉皮厚!」
祝成:「?」
誰「i」?!
而林綣顯然也不站在他這一頭:「就是!正常人誰願意給別人看!」
祝成:「??」
就連徐一濤都臨門一腳大踹:「哎呀,祝成,你就別搗亂了,顯得發慌不如先下去挖坑。」
祝成:「???」
為什麼他覺得陸濯不被排擠之後,他開始被排擠了?
「你們這是校園霸凌!知不知道!」
祝成一邊哀嚎,一邊悲憤地拿起鏟子,就去雜貨店前的那棵老榕樹下挖起了坑,還一挖一個不吱聲。
江序則飛速地寫完了那張紙條,靈敏地卷好,就一把塞進了許願瓶,死死地用木塞堵住瓶口,生怕再有誰看見。
陸濯把他這一切動作收進眼底後,才又收回視線,繼續慢條斯理地寫完了自己的挑戰內容,小心翼翼地放進許願瓶,並封好了口子,
每個小許願瓶外面都被貼上林綣貼姓名標籤,再放進徐一濤的大許願瓶里,一起被埋進了祝成剛剛挖出的土坑。
當一切忙完,最後一抔土被幾人墳頭蹦迪般地踩嚴實之後,弦月已經掛上了樹枝。
「也不知道七年之後我們還記不記得這棵老榕樹下有這麼一個東西。」
林綣到底心思更細膩敏感些,看著眼前的這抔土,想到這是他們中學生涯的最後一年,不免有些感慨。
徐一濤卻不喜歡這樣傷感的氛圍,直接一手搭上林綣的肩膀,一手摟過祝成的脖子:「廢話!當然會!說不定到時候陸濯的老陸雜貨店都已經變成了小陸會員超市了呢,反正我們說好了,咱哥幾個,有一個算一個,誰都不準耍賴,七年之後,必須聚齊,聽到沒!」
林綣嫌棄地抖開他:「誰跟你哥兒幾個了!不過,反正到時候我肯定回來。」
說著,她抿著唇,睜大眼睛,勾了勾肩上的背包帶子,像是對未來充滿了憧憬。
陸濯也少有的很給面子,點了點頭:「嗯,我也不耍賴。」
「行,陸神都這麼說了,那我也就放心了。」徐一濤拍了拍林綣和祝成的肩,「天也不早了,明天還升旗儀式,我們就先走了,陸神拜拜,序哥拜拜!」
說完,把手一揮,三個就打打鬧鬧,上了不遠處正好停下的公交8號線。
車輛駛離,原本熱鬧的雜貨店又在深秋的夜裡歸為靜謐,就只剩下了江序和陸濯兩個人。
「那個……」
江序覺得自己有些話想和陸濯說,卻又不知道到底該說些什麼,剛剛開口。
陸濯也就先打斷了他:「所以陸什麼起?」
江序:「?」
陸濯斜倚著那棵榕樹,右手插兜,左手自然垂下,垂眸看著他的眼睛,看似漫不經心般地,帶著點散淡笑意地問道:「祝成不是說你寫的心愿是陸什麼起?所以到底是陸什麼起?總不能是陸濯的陸,一起的起。」
江序:「……」
祝成這個大嘴巴子真是害人不淺!
雖然他覺得喜歡一個人就要說出來,但是他也充分尊重陸濯的個人意願,更何況花哥都那麼說了,他就這麼貿貿然地捅破了窗戶紙,以後可怎麼辦!
江序的腦子裡已經亂成了一鍋黑芝麻糊,卻也激發了他信口胡來的上限:「我寫的挑戰是,江序,你敢不敢英勇參軍,讓大陸和海峽對岸的同胞一起過個真正的團圓年,不行啊!」
他說得英勇無畏,理直氣壯,還沒帶一點磕絆,就是耳朵紅得厲害。
陸濯眼底的消息也就更深了:「行,怎麼不行,畢竟誰讓你叫江愛國呢。」
江愛國:「……」
他想起那個本子上密密麻麻的全是這個名字,頓時又亂了思緒,慌裡慌張地扔下一句:「那個,我還要回家畫作業,不和你多說了,先走了。」
說完,就抱起畫板畫夾,踩著山路上的台階,落荒而逃般地向山上跑去。
濃重的夜色都掩蓋不住他慌亂又無措的羞澀。
倒是不像前幾天一樣躲著他了,但怎麼好像變得更不對勁了呢。
陸濯的視線一直目送著江序徹底跑離他的視野後,才重新落回了那抔還沒被完全踩實的新土。
他在想,有時候當一個不道德的人,或許也不錯。
作者有話要說:
放心,我們序序是藏不住心事的!兩天之內就會說!我有存稿為證!
早上九點還有一更,下章更新前這章所有評論都有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