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思索
「世子回來了。」
今日春月當值，看到周景雲進來了，忙高興地對內說。
周景雲向內看去，見寢室內燈火昏昏，庄籬已經上床了，他對春月示意退下，自己在凈房換了寢衣過來。
庄籬坐在床上看書，見他進來，含笑說：「明日還用去嗎？」
周景雲搖頭：「不用了，事情都處理好了，可以提前休沐了。」
他說著在床邊坐下來，端起一旁的水杯，聽庄籬在後高興地說「那明日你去母親那邊幫忙看年節宴請的禮單，好多人名啊，我看不過來了。」
周景雲笑著說聲好，將一杯水轉身遞給她，庄籬伸手接過喝了兩口，再遞給他。
「我是來恭喜你的。」他再次伸手拍他肩頭，「金玉公主改過自新，既然能為朝堂舉薦良才，必然在家裡也要賢良淑德，你啊，馬上就要成為公主的兒子了。」
他張張口，似乎要說話，但話到嘴邊又咽下。
東陽侯夫人看她一眼，說了聲「是。」便轉過頭，問一旁黃媽媽採購進展如何。
旁邊的姐妹們發出笑聲「才不是，這是關係著她能收多少過節的禮。」
她昨晚本來想直接問他，她還有些懷疑，想著周景雲是不是跟自己一樣，受到了干擾被抹去了記憶，但沒想到……
東陽侯夫人哦了聲，這時候在外院忙也正常，便不再多問，屋子裡說笑一番，為了不打擾東陽侯夫人，姐妹們便起身散了。
她當時也沒說睡多久。
當兒媳的敢這麼說，也算是京城獨一份了，東陽侯夫人呸了聲，將桌上的菜單子推給她們：「欺負不了媳婦，活只能你們做了，快選定了遞給廚房。」
困倒也不是困，他下午一直睡到天黑才過來，只是…..上官月有些遺憾，夢裡並沒有見到白籬。
那封他說的已經送出去應該到了庄夫人手裡的信。
看來消息已經散開了，上官月微微一笑，對一旁的侍女伸手，侍女們忙捧著酒上前。
走進來的庄籬被笑的有些不解。
她多了心眼，讓他以為自己離開了，然後便看到周景雲在以為她走後，從一本書下拿出了一封信。
王同頓時喪氣，啐了口：「我都懷疑張擇看上我，大過年的也不讓人休息，明天一早還要帶著我出京城。」
她不由問：「他們兩個沒吵架吧？」
兩個姐妹拉著庄籬坐下，笑著說「母親誇你呢。」「有了你，今年過年，母親可高興了。」
每年過年東陽侯夫人都要咬牙咒罵薛老夫人，今年不同，她不僅不用邀請薛夫人過來，還要去薛夫人那裡走親戚。
想到昨晚在書房看到的一幕，庄籬忍不住抱住了膝頭。
這是先前庄籬說的原話，被許媽媽拿來打趣了。
兩人看著東陽侯夫人：「夫人怎麼突然這麼說？」
當再次睜開眼，看到一片空曠之地的時候，她不由長長舒口氣。
原來如此，少夫人最近也很忙，又是家裡又是醫館制香葯，婢女們都笑了，忙去服侍她躺下。
上官月忙退開一步：「別靠近我，你這神神怪怪的不吉利。」
他只是擔心下午睡覺有沒有幫上她。
周景雲覺得自己有很多想法，但又亂鬨哄似乎什麼想法都沒有，慢慢地他閉上眼。
隨著聲音越來越小，夜色陷入靜謐。
……
……
庄籬也告退走了。
王同愕然，什麼鬼話。
周景雲笑說：「別聽的晚上睡不好。」說罷按照庄籬看到的一頁開始讀下去。
楊姨娘正在給東陽侯夫人揉肩，笑說：「九娘子長大了，也操心家事了。」
庄籬將手裡的書遞給他，利索地躺下來，說：「這本書讀完了換了個志怪故事怎麼樣？」
……
「母親，母親，今年我們去走多少家親戚？又有多少家親戚來我們家？」周九娘跑來問。
庄籬忙制止她，說：「我的意思是，世子如果沒回來，我就趁機小睡一會兒。」
庄籬一笑：「我在這裡過年，也很高興。」
……
臨近年節，樓船上依舊熱鬧，上官月倚著欄杆打個哈欠。
沒必要再去那裡看鏡子，已經很確定她體內有他人之魂。
上官月擺手：「你還是先鎮你的手氣吧。」說到這裡又想到什麼，打量他，「你怎麼又被放出來了？監事院又使喚你了？」
庄籬忍不住笑了，蹲下來看著地上安睡的小童。
東陽侯夫人被逗笑了，看著在面前扭捏的周九娘，想了想說：「其他的先不說，今年呢，我們去你姨母家走親戚。」
以往過年都是邀請薛夫人來東陽侯府，那是為了讓薛夫人來這裡歇息一些，但這麼多年邀請，薛夫人只被放出來一兩次。
大白天的很少有人會睡覺。
而且，從他表情，還有口型能看出，他應該還認識那張臉的主人。
周景雲有事瞞著她。
庄籬說：「他去外院有些事。」
東陽侯夫人此時又看向她，皺了皺眉問：「景雲呢？」
不過這一次她沒有再沉下去上官月心海最深處，而是吐口氣坐下來，臉上的笑意也散去了。
庄籬回到院子里，丫頭們聚在一起玩鬧，見她進來倒也沒有慌張，都笑著施禮。
許媽媽在旁聽到了忙說：「兩個人親親密密的，世子這段日子都沒去梅姨娘那裡。」
王同抓起拂塵甩了他一下：「我這神神怪怪的才吉利好不好，陛下和宮妃都需要我驅邪鎮場子。」
黃媽媽搖頭：「沒有啊。」
他在書房看到她進來，神情古怪。
……
「…..你以後就堂堂正正公主之子了，能進出宮廷了。」王同的聲音傳來，人又再次靠近。
看著樓船里滿堂喧嘩，上官月臉上帶著笑，不知道她此時在不在旁邊，看著這癲狂的場面，是不是覺得很好笑？
想到這裡又忍不住走神。
她那日附身到東陽侯少夫人身上，是因為東陽侯少夫人體質有什麼特殊？
據說有些人體質屬陰，很容易招惹鬼上身。
其他人紛紛也跟著喊「對，沒錯。」「我聽說了，公主還親自去了趟上官府。」
但上官月敏銳地躲開了，示意他：「男男授受不親。」
春紅應聲是，春香在旁說：「我去看世子在忙什麼？」
從鏡子里看到的沒有干擾的夢境，可以得知，周景雲也知道。
出京城？
上官月好奇問：「怎麼？外地也鬧鬼了？」
請安的晚輩，忙碌的管事媽媽們都聚集在這裡，屋子裡人聲鼎沸。
不用再像以前那樣老大老二都擠在一起過年，薛夫人操持所有當牛當馬，還不被當成女主人。
他默然一刻，將書放下，熄滅了燈也躺下來，面向外看著床帳。
這話又狂妄又荒唐，這外室子的確不堪登大雅之堂，樓船上客人聽到了不少搖頭，當然跟著起鬨也沒壞處，如果真能攀上公主，也是好事，於是紛紛舉酒祝賀。
當然，現在夢裡見不到他已經絲毫不焦急了，他已經知道白籬真的存在，而且在他身邊。
周九娘雖然還不太懂這些，不過看著東陽侯夫人如此高興，知道那個薛夫人日子好過了，便也跟著一拍手：「這都是嫂嫂的功勞是不是？」
床帳上有精美的刺繡花紋，但融入夜色中什麼都看不到。
門帘此時被掀起，婢女們清脆的聲音傳來「少夫人來了。」
「世子還沒回來？」庄籬隨口問。
「小郎——愁眉苦臉做什麼！」
她向內翻個身，閉上眼。
屋子裡頓時響起笑聲「說嫂嫂，嫂嫂就到。」
睡的時間夠不夠。
「託大家吉言。」他拿起酒杯，對諸人舉起，「我若成了公主之子，能登我樓船者，皆能成為公主座上客。」
她有很多想法，但又不敢有太多想法，曾經以為安全的夜色，可信任的身邊人，現在看來也並非安全，夢裡夢外都有可能被窺探。
許媽媽笑了：「少夫人不是說了，世子知道您欺負不了他媳婦？」
「李余，真乖。」她笑說，伸手碰了碰他臉頰，輕輕的，免得把他驚醒。
伴著薰爐的煙緩緩升起，床帳內庄籬閉上眼。
其實這次也是試探一下，畢竟她沒有跟上官月交流，告訴她什麼時候需要他的夢境。
……
周景雲看著枕邊閉上眼睡著的女子，將書合上，出神一刻，轉頭看庄籬。
王同撇嘴：「誰知道，我至今一個鬼都沒看到，也不知道監事院到底鬧騰個什麼。」說罷一甩袖子，「不管了不管了，我今晚要玩個痛快。」說罷撲進了場中。
庄籬在他身後睜開眼，靜靜看著背對的身影。
沒想到上官月現在真入睡了。
周景雲將水杯放好，上床來，伸手：「我來吧，你別看了，費眼睛。」
上官月摸了摸下頜皺眉，帶著幾分擔憂。
「公子困了？」吉祥在旁問。
相處這麼久，他的小情緒的變化她還是能感覺出來的。
王同笑著走過來，伸手要搭上上官月的肩頭。
「姨夫人已經分家了。」楊姨娘在後湊趣，大聲說，「如今家裡真是姨夫人當家，當自己的家。」
臨近年節，東陽侯夫人這邊一大早就很熱鬧。
世子休沐了，竟然也沒能陪著少夫人。
許媽媽和黃媽媽笑著應聲是。
東陽侯夫人一邊看年節宴席的菜單子，一邊抬起頭透過窗戶往外看，見庄籬帶著兩個婢女走在姐妹們身後。
東陽侯夫人有些說不上來，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冒出這個念頭，便撇撇嘴：「以往他們形影不離，每次來我這裡周景雲都跟著，唯恐我欺負他媳婦似的，如今休沐在家怎麼不見人了？」
上官月若有所思，這樣也好，去鬧騰外地的鬼，京城的鬼就安全了。
原來他根本就沒有給庄夫人送去。
他為什麼要截下她的信，為什麼要騙她送出去了，是因為知道她現在的狀況嗎？
這狀況，是他喜聞樂見的嗎？
庄籬的手攥了攥，所以，這就是他收留她這個逃犯孤女的真正原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