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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夜色

正文卷

第131章 夜色

室內暖意濃濃,窗台上擺著新送來的水仙花。

「姨夫人剛讓人送來的。」春香笑著說,「說是過年那幾天就開了。」

庄籬轉頭看了眼,含笑點點頭。

春紅站在身前托著她剛洗好的手擦香膏,小聲嘀咕「少夫人今天割了手,多擦點別留疤。」

春月拿著僕婦遞來廚房單子斟酌,不時扭頭問庄籬:「晚上和明早的飯菜只留兩道葷菜吧?」

庄籬嗯了聲,坐在軟綿綿的胡床上,喝了口熱茶,看著屋子裡忙而不亂的婢女們,再看廊下搖晃的燈籠。

「世子還沒回來嗎?」她問。

周景雲含笑目送,看著她走了出去,看著帘子放下,看著室內恢複了安靜。

周景雲看著信,慢慢伸手,信依舊封著,因為由他傳遞,封口很簡單,只輕輕一撕就能打開……

「世子真是勤勉。」其他人在旁說,「昨晚宴席也沒有參加。」

「公子?」他問。

沈青靠在椅子上:「我知道你知道她是白循之女,蔣後黨餘孽逃犯,我換個說法,她真是庄籬嗎?」

豐兒從帘子外探頭「世子?」

室內安靜無人。

似乎有風從門帘下鑽進來,燭火跳動,桌案邊浮現一個人影。

昨天午後就回來了,今天天都黑了還沒見人。

庄籬轉過身走向外邊。

他說著上前一步。

「她是誰,跟你有什麼關係?」周景雲有些惱怒,伸手抓向桌上的信。

周景雲笑了:「何止脾氣壞,我現在人品也不怎麼好,你以為我救過一次所謂的蔣後黨,就不會舉告蔣後黨了嗎?」

「這個怎麼放琴譜里了?」沈青挽著袖子忙去撿,撿起來放進袖子里,再對周景雲一笑,「我記得世子最喜古曲,不知有沒有興趣看看。」

豐兒獃獃掀起門帘,春月春紅目光恍惚迎上來。

……

庄籬忙站起來,向外看,卻並不見周景雲在後邁進來。

……

她會親口告訴他.

沈青說的她是誰?

周景雲攥住手猛地一拍桌案,在屋子裡點亮其他燈的豐兒嚇了一跳。

「沈青,你是不是還沒認清現實,以為自己依舊能橫行無忌?」

沈青笑了笑:「我先前給你說過,原本是我要帶庄籬走的,我跟庄先生夫婦是很熟的。」

以前忙著寫字讀書,現在忙著跟章大夫合作製藥,也忙著去母親那邊學過年節。

他慢慢坐下來,看著桌案上,慢慢伸手拿起書,露出那封信。

「你認識白籬嗎?」

沈青怎麼知道他的幻覺?

是的,他們的確認識,朝中的舊人都知道,舊識如今又同朝,是當打個招呼。

沈青又皺眉自言自語:「不過,也有些出乎我意料,我以為公主怎麼也要思索些時日,沒想到行動這麼快,這麼利索。」

周景雲笑著看他一眼:「你懂得還不少。」

「正好遇到世子了,我有一個新得的古琴譜,跟世子研討下。」沈青說,從衣袖裡拿出一冊,說著看一旁的官衙,「世子方便嗎?」

「世子先去書房了。」春紅在後補充,「可能還是沒忙完,一會兒就過來了。」

明亮的燈火讓周景雲視線凝聚,眼前恢複了清明,他看著豐兒擺手示意「你下去吧。」

周景雲握著韁繩的手一頓,轉頭看去,燈火明亮的街上,有一行人說笑著走來,其中一人對他招手,其他人也都看到了,紛紛說話。

走了,是,庄籬是來了,已經走了。

「我還記得當初沈琴師和世子合奏,世子那時候雖然年少,但琴技很不錯。」

門外響起女聲。

旁邊的人們紛紛說「這個時候了太晚了。」「沈琴師別耽擱世子回家。」「大冷天的。」

伴著他的視線,冊子里啪嗒掉下一物,其他人也忙看去,見是一封信。

「金玉公主被皇帝邀請坐在身邊,一口一個皇姐,十分敬重。」

江雲嘿嘿一笑,正要說什麼,有聲音從後方傳來「世子。」

「他們都說娘娘是女人亂政,現在就讓他們看看,什麼叫真正的女人亂政。」

…….

…….

夜色濃濃,書房裡正在逐一亮起燈火,周景雲坐在桌案前,只覺得視線還有些恍惚,耳邊回蕩著沈青的聲音。

春香忙搖頭:「還沒回來。」又一笑,「我聽江雲說,世子這兩天趕著把事做完,這樣就能早點不去衙門了。」

沈青一笑施禮:「世子忙到這麼晚才回去啊。」

「少夫人慢走。」豐兒喃喃說。

「是周世子。」

……

沈青笑了笑:「世子,稍安勿躁,別生氣,我今天來就是給你解釋的。」

隨從應聲是,騎上馬而去。

伴著這聲音,周景雲人猛地向後退去。

帘子外庄籬裹著斗篷含笑看過來。

周景雲雖然沒去,也已經聽說了,皇帝當皇子時候的老師張公,以及先前被貶的宰相鄭公,都是金玉公主請回來的。

與他何干。

周景雲身子一僵,下意識取過一本書蓋住了這封信,再抬起頭,看到豐兒掀起門帘。

白籬不是白籬還能是誰?那個清晨他看到的,只是他的幻覺!

江雲站在官衙外,微微皺眉,這個沈青竟然能攔住一心回家的世子?

沈青也不客氣,扶著琴,拎著長袍就向內去了。

沈青含笑似乎沒聽到,只將冊子打開,似乎急不可待要給周景雲看。

周景雲看著他:「什麼人?」

江雲牽著馬說:「自己忙,跟世子一起忙,還是不一樣的。」

看來不止是琴譜的緣故。

一眾人說說笑笑沿著御街而去。

周景雲看著他,緩緩點頭:「有。」說著伸手做請,「沈琴師,請。」

她把日子過得並不無聊。

「清醒,是我該清醒,還是其他人該清醒?就如同做夢的時候,每個人都以為自己是清醒的。」他說,看著周景雲,「你知道你帶回家的庄籬是什麼人嗎?」

周景雲看著她點點頭,又看外邊,見有兩個婢女等候,說:「多帶幾個人。」

周景雲笑了笑,又說:「她自己也很忙。」

「你這話就沒見識,當年世子也在先帝跟前,怎麼能不認識沈琴師。」

很顯然,沈青也不是為了他看什麼琴譜。

庄籬走進來:「我吃過飯了,要去母親那裡,看看你忙完了沒。」

難道在外書房?

沈青伸手按住信的另一邊:「當然有關係,因為她是我們所有人都等的人。」

周景雲淡淡說:「我知道我在做什麼,不用你提醒。」

「世子還沒回來嗎?」她問。

「所以呢?」沈青看向他,一笑,「你知道公主改過自新是誰勸服的?」說罷伸手指了指自己,「我。」

沈青笑了笑。

庄籬裹著斗篷,看著目光獃獃地周景雲拿起一封信。

周景雲看過去。

這種自信不是他織夢能織出來的那種。

但再問,沈青卻不說了,只意味深長拍了拍桌上的信「到時候她會親口告訴你。」

沈青笑了,從衣袖裡拿出先前似乎無意間掉落在地上的信,放在了桌案上。

周景雲冷冷說:「你清醒一下吧。」

而且整個人還很自信,勝券在握的自信。

值房內炭火還有餘熱,並不寒冷,隨著燈火點亮,更添了幾分暖意。

說到這裡冷冷一笑。

諸人看著周景雲的臉稱讚連連。

沈青有些無奈:「世子以前只是性子倔強,現在怎麼變得脾氣這麼壞。」

「不如何,給朝堂增添些熱鬧,這還不夠熱鬧。」他說,在桌案前坐下來,輕鬆又隨意,「我一會兒再去楊家,公主都改過自新要成為朝廷棟樑陛下的好助手,皇后怎麼還能一天到晚只會跟陛下吵架呢?」

他伸手捏起那封信。

周景雲哦了聲,遲疑一下說:「還有點事,我就不過去了,明日再去給母親請安。」

「少夫人…..」周景雲遲疑一下,問,「來過嗎?」

周景雲走出官衙,御街上燈火通明,除了巡衛,已經沒有官吏來來往往。

沈青笑了笑。

豐兒哦了聲,往桌前多擺了一盞燈,這才退了出去。

周景雲含笑說:「剛到戶部,跟以前的差事大不相同,唯恐辜負陛下厚望,不敢懈怠。」

燈火照耀下,周景雲能更清楚的看到那是庄籬給庄夫人的,算著日子,現在本應該在庄夫人案頭的信。

那不是庄籬的臉,是.

那女子對他一笑:「周景雲。」

「你認識庄籬嗎?」

庄籬說:「在家裡,又不是出門。」說罷看著他,一笑,「周景雲,那我先走了。」

「庄籬是誰?是白籬?」

這也是為什麼當時他會毫不猶豫跟著沈青進來看古琴譜。

沈青大笑說。

院子里有爆竹聲響起,夾雜著婢女們的笑聲。

春月忙吩咐人傳飯,剛擺上飯,春香高高興興衝進來「世子回來了。」

「那又如何?」周景雲說。

「你看到的是庄籬嗎?」

「世子,少夫人來了。」

倒是小瞧這個女人了。

不知是這聲音,還是門帘響動,握著信的周景雲猛地一凜,下意識站起來。

「沈琴師與周世子認識?」

庄籬含笑說聲好:「那我不多留了,這就過去了。」

周景雲緊跟著進去了。

周景雲大概明白了,沈青這是要挑起金玉公主和皇后來爭奪權勢的野心,他神情依舊平靜,看向沈青的衣袖:「你要做的這些事,與我的私信何干?你為什麼會劫我的信。」

「你怎麼知道她就是白籬?」

「宴席上真是君臣皆歡,普天同慶。」

「你看過信的內容嗎?」

周景雲冷冷說:「我沒那麼齷齪下賤。」

庄籬笑了笑說聲好。

「世子在嗎?」

其他人搖頭無奈「真是琴瘋子。」「還是當初被先帝慣壞了,沒個眼色。」「看來這些年在外也沒長進。」「走吧走吧,咱們不懂他們這些愛琴人的痴迷。」

……

沈青似乎又坐在他的對面,臉上帶著笑。

春月說:「先前世子讓人送消息回來,說有點事,晚回來一會兒。」又勸,「少夫人,您先吃飯吧,世子要是知道你餓肚子等他,會自責的。」

說是金玉公主自從被陛下訓斥後,閉門思過痛定思痛改過自新,想要做些對國朝有用的事,於是驅散了美貌侍從,花費了重金為陛下求良臣,終於找到了這兩位,金玉公主親自登門相求,誠信所致金石為開,原本對朝堂失望,避世而居的兩人重新來見陛下,願助陛下恢複大周盛世。

很熟

「所以呢?你就可以劫持我的東西?」周景雲說,並不去揣測,也不問他跟庄先生夫婦是如何熟,聲音冷冷,「沈青,我跟你可不熟。」

「白籬知道自己是白籬嗎?」

周景雲點點頭。

庄籬抬起頭,向外看去,夜色已經籠罩大地。

「怎麼過來了?」周景雲站起來含笑說。

他看看內里,喚過一個隨從:「去給家裡說一聲,世子有點事回去晚一會兒。」

他?周景雲看著他沒說話。

江雲將馬匹牽過來:「今天忙完,明天不用來了吧?」

「世子昨晚沒去宴席真是可惜。」沈青笑說,「你要是見到金玉公主,會認為換了一人。」

周景雲低下頭,看著手下按著的一封信。

「那少夫人該高興了。」江雲笑說,「世子可以在家陪著她。」

不用再湊近也能認出來,是此時此刻本該在庄夫人案頭的,她寫的那封求助信。

沈青眼神有些陰鬱:「是啊,沒有娘娘了,我的確不能橫行無忌了。」他說罷又一笑,「不過,還好娘娘回來了。」

「白籬就一定是白籬嗎?」

適才卻從沈青的琴譜里跌出來。

豐兒不解眨眨眼:「少夫人剛走了,世子,要叫少夫人回來嗎?」

周景雲站在室內看著他,神情平靜:「所以呢?」

「不信,你看看信,看看寫信的人認為自己是誰。」

「沈琴師。」周景雲淡淡說。

「豐兒。」他喚道。

沈青詭異一笑:「你不是親眼看到了她是什麼人了嗎?」

伴著他這句話,周景雲只覺得按著信的手指一僵,視線一花,眼前不是沈青的臉,而是回到了家中,寢室內,床上有女子抬眼看向他。

他這是怎麼了?總覺得剛才庄籬還站在這裡看著他。

周景雲垂目看著手裡的信。

怪不得,人都說做賊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