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指向
「我有身孕不是瞬間就有的。」
白瑛看著水仙花，手撫著下頜，似乎在跟張擇說話，又似乎自言自語。
「怎麼其他的時候不激發，偏偏就那天激發呢？」
自從從行宮回來後，行宮那晚發生的事也被大家淡忘了。
或者說認定是蔣後黨手段，也見怪不怪了。
但她沒忘，而且她也不信是蔣後黨的手段。
越想越確信，是白籬的手段。
「那朵假宮花一定有問題。」她說，「我妹妹一定也來了，這些幻術根本不是什麼蔣後鬼魂作祟，就是她的手段。」
白瑛猛地坐直了身子。
此時為了這兩個又丑又老的竟然要來給皇帝要官？白瑛更貼近一些，然後聽到兩個老邁的聲音叩拜陛下，下一刻有奏章落地的聲音，伴著皇帝的驚聲「是張公——」
「我一直在冷宮，從未接觸過外物。」白瑛看著張擇，「唯有那次，在皇后宮中，讓我辨認宮花。」
白瑛沒有再走出去，看著張擇走遠，再低下頭，看已經隆起的小腹。
「來人，備宴，朕與諸臣共賀盛世。」
這話，是金玉公主的說的話嗎？瘋了吧！
更多像瘋了的話繼續傳來。
此時回想白瑛的臉色還有些發白。
金玉公主迷途知返，要當賢良，誰教的她？
意欲何為？
的確，原本以為要過些時候才能再找到讓皇帝見白瑛的機會，沒想到皇后把機會送上門了。
她每日吃飯，枯坐，摘花，做絹花……
那些問題，尤其是問她第二封信寫得什麼，蔣後鬼魂才不會問，因為蔣後自己知道。
公主這是為陛下獻良臣，她看向隔壁，神情驚訝，金玉公主竟然有這個心思？！
「我等經歷過顛沛流離，如今終於脫離苦海，朕又重得賢臣，必將國朝安寧！」
「還有鄭公，您老也還健在，當初妖后派人誅殺你在流放路上，朕下旨尋找你多年，未有回應，以為你已經遭了毒手。」
那晚噩夢之前和其他時候有什麼不同？
自從引來皇帝冷宮一見，皇帝果然對她憐惜私下臨幸之後，其實她的日常也沒有太大變化。
殿內瞬間變得沸騰。
御書房裡響起一片恭賀「萬歲」聲。
不過，跟以往不同，身後的隨侍不是美貌少年，而是兩個頭髮花白的老者。
將那婢女引進來的女官，也跟定安伯夫人是遠親，還送了不少錢和地契。
皇帝的大笑傳來。
張擇眼神一凝：「你是說，蔣後作祟與皇后有關？」不待白瑛再說話，他又輕輕搖頭，神情有些意味深長，「娘娘，現在動皇后，有點不合適，您再等等。」
「…..中丞說，張公名張齊，出身衢州張氏，其祖父善書畫，張公是先帝時請來給皇子們講書畫，後因為斥責先帝奢靡，被先帝驅逐，從此不知所蹤。」
白瑛已經不再貼著門偷聽了，坐在胡床上，一邊吃著羹湯，一邊聽王德貴傳達消息。
此刻白瑛站在這裡，雖然不穿金帶銀，沒有堆砌珠寶，但御書房的一瓦一磚都在為她增光添彩。
王德貴忙扶著她：「娘娘別出去，外邊冷。」
雖然一多半慌張怯怯是裝的，但白瑛真有些懵，金玉公主竟然跟她打招呼，還似乎關心她怕她冷……
「….公主知我這些年收養了很多因為妖后案流離失所的孤兒，為了免我後顧之憂，捐建一座善堂，直接購置了足夠三年吃穿的米糧布匹。」
真是稀奇。
除了吃的好點住的好點，多了一個內侍守著。
而殿內坐著的其他朝臣也發出呼聲「是鄭公——」
當然，有些美人老了也是美人，只不過，隨著走近怎麼看，這兩個老者年輕的時候肯定不是美人，老了就更談不上美貌了。
白瑛心裡調侃，金玉公主這是故意給皇帝看嗎？
隔壁熱鬧嘈雜，不用貼著門也能斷斷續續聽到說話聲。
白瑛對他噓聲，走到了屏風後，這裡有通往御書房的小門，雖然此時緊閉，但貼在門邊能聽到御書房傳來的聲音。
張擇躬身一禮：「臣這就去查。」
金玉公主心裡冷笑一聲，也就皇帝相信自己的宮妃是個嬌怯可憐人兒。
白瑛站在了門口目送。
但這跟蔣後作祟有什麼關係？
皇后就算是失心瘋了，也不會跟蔣後黨攪在一起，皇后，是個腦袋裡只有和皇帝做夫妻的蠢女子。
白瑛瞪了他一眼：「我不是那個意思。」她說著站起來，走近張擇，「我是說在蔣後作祟之前，發生了與日常不同的事，是皇后將我帶出了冷宮。」
皇帝的聲音不咸不淡，可見對金玉公主還沒有釋懷，或者下定決心不再縱容。
那婢女死的乾脆，定安伯一家走的利索，分明是計謀達成，逃了。
與金玉公主的視線相撞，白瑛忙低下頭，一手撫著肚子，在王德貴的攙扶下屈膝施禮：「見過公主。」
「陛下，老兒也以為再也見不到您了——」
…….
…….
御書房的喧鬧如水開般滾滾不停，期間還有官員們奔進來，帶來新一輪的沸騰。
聽王德貴說完，白瑛點頭：「我懂了。」
說罷轉身大步而去。
如果真已經到了京城，還做出這麼多事，是他小瞧這個白家幼女了。
引薦兩人？先前金玉公主也常把那些美貌的投靠的她的男人舉薦為官，不過都是小官，不用經過陛下同意。
還是因為看在…..肚子的份上？
白瑛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腹部，再看金玉公主已經進了旁邊的御書房，她忙轉身向內去。
陛下也沒有再來，要顧及皇后，要顧忌朝臣們，她不過是個身份尷尬的美貌妃子。
不過她了解皇帝，知道他懦弱多疑，這樣的人反而極其顧念舊情，所以她等著下一次機會。
皇后都輕易不能踏足。
金玉公主看著她，從下到上打量一眼，雖然眼神難掩高高在上，但竟然說了句：「大冷天的，別在門口站著。」
「那些術士不是說人不在，可以施術，但必須有借物？」白瑛說。
但就在她垂下頭的時候，耳邊傳來金玉公主的說話聲。
「…..老朽也沒想到，公主在老朽家門外靜立三天，天寒地凍。」
張擇回過神：「你的意思是…..」
從一開始就不是什麼針對皇嗣，就是針對她的，她那個妹妹真的找來了。
第一個夢也是噩夢，夢裡妹妹那樣看著她，但因為短暫，以及只是看著，她很快就驚醒，也沒有多想，直到第二次夢裡，夢又長，內容又駭人……
這女人仗著有孕，早晚要圖謀權勢，把皇后取而代之。
這裡可是御書房，皇帝和朝臣商議國事的外殿。
「你先前說你妹妹生而不詳…..」張擇遲疑一下。
金玉公主緩緩走近，也看到了站在門邊的白瑛。
對於白瑛的描述其妹，他只當是一個氣運不佳的人，並沒有當回事。
「…..公主真是與記憶中大不相同，可見妖后清除，陛下臨朝的新氣象，我等再無疑慮，急著奔來見陛下。」
是，白瑛是說過這種話，但因為那時候白瑛懷了皇嗣，再加上帝鍾異動，只認為是蔣後鬼魂作祟，當然，他不信鬼魂，認為是蔣後黨作祟。
伴著金玉公主的話，那兩個老臣的聲音也滿是感慨。
這女人腦子壞掉了？
王德貴慌張忙跟上「我的娘娘，您走慢點。」
「我知道陛下和先帝一樣，對我恩寵包容，但我不能再仗著恩寵肆意妄為，我們兄弟姐妹歷經磨難，如今您身邊只有我，我也只有您，我已經驅散了家中那些侍從，改過自新，不負大周公主之名，不負陛下這一聲皇姐之稱。」
「……朕正忙著，公主過後再來吧，或者有什麼事，去後宮跟皇后說。」
東陽侯世子這個前岳家不甘心，故意陷害周景雲那個新妻子。
皇帝剛臨幸白妃，又懷念又猶豫，皇后這麼做，無疑是挑戰皇帝權威，皇帝立刻來維護了。
白瑛跟他多年，能聽出這笑聲是發自肺腑的開心。
張擇沒有回頭只擺擺手示意知道了。
「其實，在接觸假宮花的之後我就做噩夢了。」白瑛說，攥著手，想起來似乎還心有餘悸。
她這個出身普通，如今又是罪婦身份的宮妃，金玉公主更是不會多看一眼。
絹花。
白瑛抬頭看去，見金玉公主緩緩走來，身後一如既往跟著兩人。
白瑛在後跟著：「你好好想想，查仔細些，整個定安伯府都不許放過，別讓她再跑了。」又叮囑，「別打草驚蛇，就讓她不知道我們猜到了。」
緝捕文書已經下發很久了，也始終沒有人來報告消息。
「…這位鄭公，更不得了，在先帝時曾任中書侍郎，當初反對立蔣眠兒為後，被蔣眠兒黨構陷罷免流放，都說流放途中被殺了，其實是改名換姓，被舊友們藏起來了。」
美貌，在後宮裡也不是什麼稀缺。
「我自從生下來，享受著先帝的寵愛，如今又被陛下敬重，但卻無所作為，身為公主，只為皇室蒙羞。」
「張公，老師啊，學生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白瑛放在身前的手攥緊。
她的話沒說完，金玉公主已經走開了。
皇后把她抓出了冷宮。
有的人，就是天生不祥，就不該活著。
這種蠢女人啊，偏偏天生尊貴，什麼都不用付出，就當了貴人。
當初那個假宮花，是東陽侯府的婢女，不對，確切來說應該是定安伯府的婢女。
她伸手輕輕撫上。
對他來說這是一件小事，還賣給周景雲做個人情，也沒有再繼續追查。
「皇后。」她說。
張擇哦了聲，那件事啊。
王德貴忽地說。
「我先前還說了，她還能讓人發瘋發狂讓人做噩夢，讓人見鬼，讓好好的一個人突然跳井而亡。」白瑛打斷他急聲說，「她是掃把星，是怪物！」
所以金玉公主現在出門不帶美少年，只帶老朽，是為了讓皇帝看，以後別說她淫亂。
白瑛攪動著手中的甜羹，神情沉下來。
如今她已經攀到了從未有過的高處，誰也別想毀了她的好運勢！
「公主來了。」
白瑛心裡忍不住笑，又譏嘲。
金玉公主沒有像以往那樣，聽到皇帝冷淡的話，生氣大喊，委屈質問姐弟情誼，而是聲音平和。
沒錯，一定是那朵假宮花，就是被蔣後黨施術的借物！
先前因為靈泉寺僧人的傳言，金玉公主被皇帝訓斥罰閉門思過，一直到祭天才讓出門，而且到了行宮，也沒像以前那樣召見金玉公主。
事發後，婢女當場就被女官摜死了，而定安伯府一家人急急慌慌離開了京城。
女子的聲音在其中也更為突出。
按照金玉公主的習慣，她們這些后妃都不在眼裡，不過是皇帝的玩物。
白瑛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有些驚訝地抬起頭。
「…..陛下容稟，我來引薦兩人，然後就立刻告退。」
就連皇后都被她提名道姓的喊，還常說是自己的侍婢。
金玉公主性情乖張，當初先帝在的時候，曾經當街鞭打路人，就是因為嫌棄路人長得丑經過她眼前了。
這件小事，張擇當時都沒在意，不過他還是瞬間想起來，同時明白了白瑛所指，說：「那朵假宮花。」
現在看來，這計謀並不是針對周景雲那個新妻子，而是往宮裡送咒物。
「不用多禮。」
白瑛忙施禮應聲是，慌張怯怯：「公主，裡面請…….」
這可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
她可不想看到大周再出現一個有權有勢的女人。
除了她以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