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九章 花非花,霧非霧

正文卷

賈家的黑雲車並未在家中待太久,就再次折返回來。

從順義門入皇城後,黑雲車朝西北角直接行駛而去。

那裡,是大秦黑冰台的所在地。

撩開一隙窗帘,董明月面色激動的看著黑冰台的衙門,要比她想像中低調的太多。

就像是一座尋常之極的富貴人家……

唯一與眾不同的,大概就是黑冰台衙門口的牆壁和門樓都非常的高。

並且,牆壁也並非以青磚砌成,而是黃崗岩。

隱約可見,牆壁角落裡有不少密集的射擊孔,可以從那裡發射出弩箭和強弓。

從角度來看,董明月找不出有什麼盲角能躲避的開。

大門前擺放的石刻也不是尋常富貴人家擺放的石獅子了,看起來,似乎和傳說中的諦聽神獸有些像。

倒是和黑冰台的職司相像,都是監聽天下。

對於這座大秦境內的最大特務機構,董明月從來不敢有半分輕視。

儘管黑冰台極少在朝堂上露面,也極少發出自己的聲音。

但唯有同行業者,才會清楚它的恐怖。

不過……

如果索先生分析的沒錯的話,黑冰台內部,很可能出現了問題……

董明月好看的眼睛,微微眯起,寒光乍現。

對於當年使用卑劣奸計,給她父親下藥,從而狙殺她們父女二人的機構,她從沒有放下過惡念。

只是,她知道輕重罷了……

她不願給賈環招惹麻煩,她也知道,賈環與黑冰台四大千戶之一的朱雀,關係極為密切。

但,如果能看到黑冰台倒霉,她也是樂意的。

「吱呀!」

一道刺耳的聲音響起,黑冰台緊閉的大門被人從里推開。

董明月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

當他看到,賈環攙扶著一位頭戴黑不罩的高大男子走出來後,董明月眼中的淚水瞬間迷糊了雙眼……

「王爺爺,您注意身體啊。最近天氣不大好,早晚冷暖的時候您自個兒多注意添減衣服。」

賈環一手扶著身邊頭蒙黑布的男子,一邊與另一側滿頭白髮的「朱雀」王炎說道。

王炎聞言,深深的看了賈環一眼,道:「環哥兒,不要大意。

有許多人的手段之深奧玄妙,你永遠都想不到……

不過,既然你持皇命而來,我就將此人交給你。

但你也要明白一點,此人若再次興風作浪。

那你身上擔的干係之重,怕是會讓你吃不消的。」

賈環點點頭,笑道:「我知道了,王爺爺,您放心吧。」

「嗯,那行,現在是非常時期,我不就不多留你了。

環哥兒,你也感覺到天色有異。

但你最好明白一點,有的人,遠比你想像中的還要強大的多的多……

你去吧。」

說罷,王炎不再多言,深深的看了賈環一眼後,轉身進了黑冰台,大門再次關閉。

賈環面色微變,看了眼大門旁那尊靜靜坐立的諦聽神獸,輕輕吸了口氣,也不再停留,攙扶著身邊行動有些僵硬的高大男子,一步步上了黑雲車。

「爹!」

儘管董明月極力想壓抑自己的聲音,可數年如一日,積壓在心中的感情,還是讓這道聲音有些重。

高大男子便是董千海,他上了馬車後,聽到這一道喊聲,身體一僵,然後就感到一道身影撲了過來。

「乖囡……」

馬車再次啟動,董千海的頭套還未被取下,他嗓音沙啞的喚了聲,抬起有些僵硬的胳膊,輕撫著伏在他身上痛哭不已的董明月的頭髮。

賈環想了想,還是沒有選擇勸董明月別哭。

因為他知道,董明月這些年心裡的苦楚。

痛痛快快的哭出來,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

一刻鐘後,董明月停止了哭泣。

抬頭見董千海還罩著一個黑布頭,竟有些嗔怪的看了賈環一眼。

賈環無語的眨了眨眼睛,然後伸手,「嗖」的一下,從董千海頭上取下頭罩……

「環郎啊!」

董明月此刻哪裡還有一點女武宗的威勢,就如同普通婦人一般,對丈夫對父親的不恭敬,滿是不滿。

「小子,雖然我已是廢人,但我若取你性命,你必死無疑。可信?」

六年過去了,董千海卻似乎沒有絲毫變化。

依舊方口闊鼻,劍眉英挺,帥大叔一枚。

他靜靜的看著董明月,口中的語氣卻大的嚇人。

這卻苦了董明月,一邊貪婪的看著自己日思夜想的父親,一邊還要勸著愛郎不要和父親鬥嘴……

賈環撇撇嘴,卻給董明月打放心的眼神,示意他也是尊老愛幼之人,不會跟殘疾人一般見識。

董明月心中那一抹傷感,終於被這孫子的無禮給氣沒了。

然而,沒等賈環再嘚瑟,忽然,從董千海身上響起一連串「嗶嗶啵啵」的驚人響聲。

一股駭人的氣勢,從方才這位連走路都僵硬的大漢身上騰空而起。

「轟!」

賈環耳中似乎產生了一陣轟鳴,整個人都懵了。

「吁吁吁!」

黑雲馬車陡然停下,弓弩上弦聲響起,還有一道聲音,是烏遠拔劍聲。

「公子,可還好?」

烏遠極為凝重的聲音傳來。

賈環緩緩回過神,眼神中的駭然之色未褪,道了聲:「無事,繼續前行。」

車外沉默了片刻後,馬車再次啟動。

「爹!」

看著目光瑩潤如玉,卻又淵深似海的董千海,含笑的看著她,董明月一瞬間覺得心都要歡喜炸了!

再次驚呼一聲,投進了董千海的懷抱里,還未乾涸的眼淚,再次洶湧而出。

董千海一邊撫著愛女的頭髮,一邊用挑剔的眼神打量著賈環。

「唉……」

一聲長嘆,從賈環口中發出。

聲音蕭索,悲涼之極。

董明月快活之極的心忽然一揪,從董千海懷中起開,轉頭看向賈環,急道:「環郎,你怎麼了?」

賈環「苦澀」一笑,道:「我想小吉祥了。」

董明月先是一怔,隨即「噗嗤」一聲笑出聲,滿眼嗔怪道:「環郎啊,爹爹今日才重見天日,你……」

賈環哈哈一笑,道:「逗你笑而已,今日是大喜之日,咱爸終於被我嘔心瀝血,費盡心思的救了出來。咱們得笑才是,哈哈哈哈……」

董明月聞言,眨了眨眼,面色古怪的看著賈環,然後轉頭對董千海解釋道:「爹爹,環郎平日里不是這般的。」

董千海面色似笑非笑的看著賈環,道:「爹知道,一個八歲時就能心狠手辣,布局殺人的傢伙,怎會是裝瘋賣傻之輩。

貴族嘛,不都是這般?

心性狡詐好色,妻妾成群。」

賈環臉上的笑掛不住了,冷笑一聲,道:「老頭兒,你也別光說我。

你當初為了貪圖女色,差點連累我月兒一起跟你遭殃。

這倒也罷了,後來你還騙我告訴她,要她跟她娘學。

幫你重整白蓮教!

嘿!

害的月兒差點慘死於內賊和魔皇之手。

若非我及時調兵趕到,月兒有半點閃失,你還有資格在這裡冷嘲熱諷?」

董千海臉上的神色也漸漸肅穆凝重起來,一雙眼睛微眯,煞氣漸凝。

馬車再次漸漸緩行……

賈環卻絲毫不懼,眼神直視著董千海。

「爹啊!」

董明月在平生最重要的兩個男人中,最後還是選擇了幫賈環……

當然,不一定是因為男朋友比爹更重要,而是因為男朋友實力差的太多,快慫了……

「哼!」

董千海執拗不過董明月哀求的目光,心一軟,哼了聲,就收回了目光。

然而,賈環依舊面色一白,心裡駭然不已。

看著董明月泫然欲泣的為難表情,賈環好笑道:「傻明月,你難道不知道,自古以來,老丈人和女婿從來都是不對頭的嗎?這有什麼好為難的?以後直接站我這邊就是……」

董明月又被賈環的厚顏無恥給逗樂了,滿眼的嗔色。

「岳父,講真,你現在到底什麼水平?小婿怎麼覺得,你好像,比武宗還要高明那麼一點……」

賈環眼睛直直的盯著董千海,問道。

董明月也這才發現董千海的不同之處,一下用手捂住了口,滿眼震驚的看著他。

董千海淡淡一笑,道:「不在武宗中,但也還未入天象。半步之遙吧……」

「嘶!」

賈環先是倒吸了口冷氣,然後忽然滿臉桃花開,上前一步,竟生生擠開了董明月,熱情的坐在董千海身邊,欽佩道:「喲!岳父,俗話說的真好,人不可貌相,您是這個!」

說著,伸出一根大拇指,表揚道。

然後在董明月嗔怪的眼神中,繼續問道:「可是,您不是已經被廢了嗎?

又是穿了琵琶骨,又是被點了氣海。

您是怎麼做到的?

教教小婿唄!」

看著賈環這一臉德性,董千海先看了眼董明月的臉,打量了番她的眉角處,見她眉角處已經發散開來,又見賈環一臉酒色過度的熊樣兒,不由暗嘆一口氣。

事已至此,還能怎麼辦?

已經攤上這麼不要臉的,女兒也已經被禍禍了,縱然他英雄一世,也只有認命的份了……

被董千海看的紅透了臉,董明月小聲解釋道:「爹啊,環郎平日里不是這樣子的。他只有對外人……」

猛然回過神,反應過來,董明月帶了幾分真惱,看著賈環道:「環郎,他是爹爹啊!」

賈環歉意的笑了笑,然後解釋道:「月,你應該明白,我不只是對外人這樣,我都親長也這樣啊!對不對?」

「哼!」

董明月到底沒賈環那麼粗魯,不好意思說一句「對個屁」。

別的不說,剛才對王炎,都沒這麼見外。

讀懂董明月的眼神後,賈環投降道:「好好好,我跟岳父好好說話……」

說罷,他轉過頭,看向董千海,面色肅穆道:「董千海,我們現在展開一場男人間的對話。」

董千海在董明月發怒前攔住了她,他正色看著賈環,道:「你說。」

賈環道:「我實話告訴你,我先前絕沒想到,你的武功能夠恢復,還能達到這個地步。否則,我絕不會救你出來。

你在獄中的時候,都要利用明月穩住白蓮教。

如今你自己出來了,還會不會重出江湖,興風作浪?

你也是個英雄,所以,請直言相告。」

董千海看了眼面色發白的董明月,沉吟了片刻後,搖搖頭,但沒等董明月高興,卻又點了點頭。

他看著面色陡然僵住的董明月,又看了眼面色凝重的賈環,道:「我不會再恢復白蓮教了,到了我這個境界,平生所願,就是邁出那最後半步。

你不到這個境界,就永遠不明白,這半步之後,對我的意義有多大,誘惑有多深。

縱然是那龍庭上的皇位,對我而言,也遠不如那最後半步重要。

這世上,如果還有一樣是比這半步更重要的,就是我的乖囡。」

「爹爹!」

董明月聞言,欣喜過望,聽到最後,更是感動不已,一下擠開了賈環,撲到了董千海的懷裡。

賈環卻沒有放鬆,他看著董千海道:「那點頭是何意?」

董千海道:「是我心中有心結未解,不解開此結,絕無邁出最後一步的可能。但此心結,與白蓮教無關。」

賈環聞言,直視著董千海的雙眼,緩緩點頭道:「老董,我賈環極少信人,這次,我選擇信你一次。

但是,我並非沒有後手。

我只警告你一次,在作姦犯科前,多想想我的話。」

董千海生生被這孫子的話給氣樂了,他道:「賈環,就算此刻柴玉關親現,他也不敢這般跟我說話。你憑什麼?」

在董明月又緊張起來的臉色中,賈環冷笑一聲,道:「就憑我能讓我兒子不姓董!」

「嘎!」

董千海臉上的笑容頓時凝結,董明月的俏臉也一瞬間紅透。

董千海雙目逼視著賈環,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賈環覷眼看著他,冷笑道:「我和明月早就商量好了……」說著,他伸出了三根手指,又伸出一根,一共四根,他抖了抖手指,語氣有些囂張道:「我和明月要生四個孩子!老小,我可以讓他姓董!」

董千海呼吸都急促了些,沉聲道:「老大!」

賈環嗤笑一聲,道:「最多老三。」

董千海也退一步:「老二!還必須是二兒子!」

賈環在董明月簡直沒臉做人的捂臉中,點點頭,道:「行,看你今天才從裡面出來,我讓你一次。大不了,我和明月多生幾個!」

「兩個!」

董千海眼睛又亮了。

賈環惱了:「老董,差不多行了!」

董千海卻不放棄,堅持道:「賈環,我只要兩個姓董的外孫。我保證此生,絕不再觸犯秦律。我董千海頂天立地,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否則,天誅地滅!」

「爹啊……」

「唉……」

看了眼偷偷拿眼看他的董明月,賈環點點頭,道:「算了,大不了我辛苦一點吧,成交!」

「呸!」

……

等董千海等人在寧國府後街下車時,迎接他的,是寧國府兩百多手持強弩的親兵。

在董千海微微譏笑的眼神中,賈環將他們都趕走了。

儘管,韓大還是將他們留在了附近……

寧國府後街的一套不大的兩進宅院里,一處葡萄架下,董千海看了看周遭幽靜的環境,和精巧的別院,點點頭,道:「很好,我就在這暫住一段日子,好好與乖囡說說話。」

董明月道:「爹啊,你這裡若是住不慣,也可以跟我和環郎回家去住的。」

董千海聞言,寵溺一笑,撫了撫董明月的頭,道:「傻丫頭,哪有丈人住女婿家的道理?」

賈環笑了笑,道:「岳父,我那裡沒這些爛規矩。已經有一個丈母娘都住在家裡,再多個岳父,也沒甚……」

董千海聽起這茬就來氣,目光微凝的瞪向賈環。

他有自知之明,知道女兒絕無可能做正室。

可這個時代,做妾受的罪,他每每想起心裡都有如刀割。

董明月看出董千海的心事,忙小聲解釋道:「爹啊,家裡不一樣的。

環郎早早在家裡講過,家裡沒有別家那些不好的事。

女兒不比誰低一頭的……」

董千海不通道:「乖囡,你……你難道不用給正室太太立規矩?」

董千海也曾是大戶人家出身……

董明月笑道:「哪裡有太太嘛,環郎現在還沒娶正室呢,八成也不會娶了……

他現在還有兩個平妻,也還沒過門。

那兩人性子也都很好。

而且,環郎一早說過,家裡不用立規矩。」

饒是董千海心思堅韌,此刻也有些摸不著頭腦,迷糊道:「這豈不是,沒了綱常?」

董明月聞言頓時不高興了,嗔道:「爹啊,難道你想讓女兒去立規矩?」

「不是不是……」

董千海連連搖頭,道:「爹每每想起你委身於小賊做妾,都恨得……嘿!如今看來,你過的還不錯?」

董明月俏臉微紅,有些幸福道:「爹,女兒過的很好呢。唯一心焦的,就是爹爹您。如今爹爹您也出來了,還恢復了身子,女兒真的好幸福好幸福呢!」

董千海看向賈環的眼神,終於滿意了些,只是……

他難得關心道:「小子,縱然如此,你也該儘力而為。

我雖然希望儘早抱上外孫,卻也不希望你被酒色掏空身子……」

「咳咳咳!」

見董明月又是羞紅臉又是幽怨的看向自己,賈環忙咳嗽了幾聲,道:「岳父,不是你想的那樣。這個……」

「噗嗤!」

董明月想起昨夜之事,好氣之餘,又覺得好笑,她對面色漸漸難看的董千海解釋道:「爹啊,環郎之前身體有恙,不能……

總之,昨夜他被苗疆的蛇娘,以秘法相救,解除了病患,如今才能……」

董千海聞言瞭然,他又打量了番賈環,搖頭道:「到底是因為功夫沒練到家,品級升的快是快,但根基太過虛浮。

明日早起,你到我這來,花兩個月時間,我幫你鞏固一番。若是功夫深,以《白蓮金身經》之妙,又何以至此?」

賈環聞言,忙激動道:「岳父,您真是這個!」說著,比劃了一根翹的老高的大拇指!

「滾!」

……

留下董明月繼續和董千海說話,賈環命人做了一桌好酒菜送來後,就先離開了。

他還有許多事要做,耽擱不得。

幸好,董明月也理解。

一番折騰後,賈環外面氣色雖然依舊難看,但內里的力氣卻已經恢復了許多。

從小院中出來後,發現烏遠都沒離開,抱劍而立。

韓大韓讓兩人更是面色凝重。

帖木兒抱著一架大大的強弩不放,也站在一旁。

直到看到賈環出來,眾人才長呼一口氣,帖木兒也終於保不住正常需兩人才能張開的大弩,一下子磕在了地上。

不怪他們太緊張,著實是……方才那股氣勢,太過駭人。

縱然以烏遠之能,都有些驚駭。

更遑論其他?

「公子,什麼境界?」

賈環甫一出來,烏遠率先問道。

賈環沒有讓他失望,道:「已不在武宗,但也還未到天象,半步之遙。」

烏遠聞言緩緩點了點頭,道:「不出所料,不過,也好,到了他這一境界,最大的追求,便是邁出那半步。」

賈環「嗯」了聲,道:「他也是這麼說的,應該不會作假。事已至此,只能選擇相信他……

這裡就不要安哨探了,沒必要,也看不住。

準備一下,接上姐姐,我們去十三將軍府。」

「是。」

……

榮國府,榮慶堂。

「環哥兒回來了?你……你怎地成了這般模樣?」

賈母坐在高堂上,看清賈環的臉色後,驚問道。

賈環只是簡單了說了兩句「不要緊」,就沒有再開口。

家裡姊妹們此時並不在此地,想來都在園子里。

薛姨媽亦不在。

但是卻多了一個出乎賈環意外之料的人,邢夫人!

賈環顧不得詳細回答賈母的話,訝然的看著她。

此時的邢夫人,與當初被關進去的她相比,是截然不同的兩人。

她目光瑩澤的看著賈環,不喜不悲,好似得道高僧一般,已然大徹大悟。

她沒有對賈環怒目相視,也沒有露出什麼討好笑意,只是輕輕的點了點頭。

賈環摸不著頭腦,看向賈母。

賈母見賈環不像真有事的樣子,想起昨天的套路,以為又是他耍的什麼把戲,便笑的比較明朗,道:「怎地,這才幾年沒見,就不認識了?」

賈環心裡有了數,一邊笑一邊行禮道:「環,見過大太太。」

邢夫人又輕輕點了點頭,說出的話,卻讓賈環摸不著頭腦:

「花非花,霧非霧,

夜半來,天明去。

來如春夢不多時,

去似朝雲無覓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