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火!

正文卷

隆正十七年,九月初八。

一大早,賈環就在韓家三兄弟並帖木兒的護衛下,帶著幾輛車的禮,前往城外玄真觀。

如果要問大秦神京內,哪座道觀最為壯觀。

那麼毫無疑問,所有知道的人都會說,是賈家玄真觀。

這三年來,每一年玄真觀都在大興土木。

磚石木頭甚至水泥,都不要錢似得往裡堆積。

若非為了避諱,這些道人估計會蠱惑賈敬造一座真正的道宮。

花了賈環那般多銀子,然而,還沒記下賈環的好。

賈敬甚至連人都懶得見,只讓一道人出來吩咐,讓他在門前跪著磕頭就是了。

另外,再使人送來五千兩銀子來打醮用……

賈環也沒發什麼火,因為原本就沒什麼父親之情,在上次鬧翻後,更是連彼此敷衍都懶得做。

無非是場交易罷了。

爵位和銀子的交易。

磕完頭後,賈環又將隨著帶來的禮物卸下,內里就有五千兩銀子。

然後一行人就返回了。

不過,觀里內線傳來的消息是,賈敬如今已經起不來床了,坐都坐不住了……

……

回到寧國府後,天色已經大亮。

東南西北四家郡王府,並鎮國公府等六家公府,還有奮武侯府、定軍伯府等十數家侯伯府第都已經打發管家持名帖送來了壽禮。

李萬機稟報,都使賬房收了禮單並上上檔了,也依照舊例封了封子,回謝回去。

賈環點點頭,道:「這些事你處理好了就是,西邊兒二嫂子過來了嗎?」

李萬機道:「三爺剛走,二奶奶就過來了,正和大奶奶在會芳園裡待內客。訂好的一班小戲兒並一檔子打十番的現都在園子里的戲台上備著呢。東來順兒的大師傅也都在廚房裡準備著,隨時可以開火。只是……」

見他猶疑,賈環皺眉道:「只是什麼?還有什麼不妥的?」

李萬機苦笑道:「三爺,只是前面真的就在校場里擺擂嗎?三爺,這……這沒聽說過這樣做的啊!」

賈環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道:「你怕什麼?就這樣搞最好!」

李萬機無奈道:「可是……連席面都擺到校場周遭,這一折騰起來,縱然校場里都是水泥地面,沒有土,可也有灰啊!那些大老爺們哪裡還吃的下?」

賈環不耐道:「啰嗦,吃不下就不吃!還大老爺……什麼大老爺那麼尊貴?」

李萬機不敢多嘴了。

賈環左右看了看,見沒什麼人跟著,才低聲道:「這種大老爺,最好離咱們家遠遠的。我們賈家在軍里已經這般大勢力了,再在文官里勾結,豈不是犯忌諱?三爺我現在越胡鬧才越正確。」

李萬機聞言恍然,嘿嘿笑著道:「三爺,還是您最英明。」

賈環哼哼了聲,道:「忙你的去吧,給奔哥他們說一聲,我往後面看一遭,就去前面了。讓他們先幹起來……」

李萬機嘴角抽了抽,應道:「是!」

……

寧國府的會芳園,便是日後大觀園的一部分,而且還是很大的一部分。

賈環進了園門後,只見黃花滿地,白柳橫坡。小橋通若耶之溪,曲徑接天台之路。

石中清流急湍,籬落飄香。樹頭紅葉翩翻,疏林如畫。

西風乍緊,初罷啼鶯。暖日當喧,又添桎語。

遙望東南,建幾處依山之榭。

縱觀西北,結三間臨水之軒。

笙簧盈耳,別有幽情。

羅猗穿林,倍添韻致。

端的是一片……神仙妙處。

「俺滴娘咧,不想我賈環也能有今日……」

眼裡看著美景,心中激動,賈環喃喃自語道。

「噗嗤!」

一聲噴笑聲,打斷了賈環的自我陶醉。

眉頭微皺,賈環回過頭來,面色卻忽然一紅,道:「原來是媳婦……咳咳,原來是侄兒媳婦。」

不是秦可卿又是誰?

秦可卿被賈環的一聲媳婦叫的俏臉緋紅,不過女人似乎在周遭沒外人的時候,膽子要大的多。

似蘊著無盡纏綿的絕美水眸中,笑意綿綿,秦可卿對賈環微微一福,道:「侄兒媳婦見過叔叔,給叔叔請安。」

賈環被這抹風情給熏的快要醉了,有些暈乎道:「可卿不必多禮……」

秦可卿臉色霎時愈發紅艷,有些羞惱的嗔視了賈環一眼,低聲道:「叔叔……哪有叔叔,喚侄兒媳婦……乳名的……」

賈環手微微顫慄著,心裡暗呼要命,這樣下去不行,下面都快要羞射了……

賈環趕緊閉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氣,默背八榮八恥……強行冷靜了番後,才睜開眼睛,目光終於清冷了些,他看著秦可卿,語氣淡然道:「卻是我的不是,對了,秦氏,你怎麼在這兒?」

秦可卿微微訝然的看了賈環一眼,低垂臻首,柔聲道:「回叔叔的話,侄兒媳婦正要進園子,去婆婆那裡。」

賈環點點頭,道:「那你就去吧,裡面多是內眷,我就不進去了。若是有什麼事,儘管打發人來尋我。」

說罷,不等秦可卿回話,就徑自大步出了園門。

然而甫一關上角門,賈環就一下子無力的靠在了門上,大口喘息起來。

他愈發能理解,賈珍為何會做出那種悖逆人倫的事了。

今日賈環才算真正明白,別說是賈珍這種色中餓鬼了,就是換一個意志堅定的,比如說他……

差點都扛不住秦可卿的萬種風情!

那是一種媚到骨子裡,媚到靈魂里,媚到讓人無法抗拒的妖嬈……

「呼!」

良久,長呼了口氣後,賈環正了正衣冠,目光重新變得堅毅起來。

只當煉心手段吧!

現在,他要去泄火!

寧國府如今的校場,就是曾經馬圈所在地,焦大曾在這裡鍘草,並且遇到了一個忽悠他棺材本兒的小王八羔子……

之前寧國府內人事浮雜,一個人做的事往往安排了七八個閑人去做。

偏偏彼此間還相互推諉,事情越辦越差。

倒是府里為安排他們的住宿,還要撥出大量的地方蓋屋子。

賈環接手寧國府後,幾番辣手整頓。

使得原本上千奴僕的寧國府,如今只留下了四百多人。

人少了近一倍,但辦事效率卻提高了一倍不止,還節約出了大量的空地。

等賈環過了幾重門,到了校場時,遠遠的就能聽到戰鼓轟鳴聲。

人群中怒吼連連,鑼鼓喧天。

外圍的人見賈環來了後,趕忙讓出一條兒道來。

卻也有自來熟的攀交情:「三爺,我是壽山伯府的鄧子明啊……祖上也曾是榮國公麾下戰將。」

有一個開頭的,後面就更多了:「三爺,我是藍田子府的趙友祥……祖上……」

「三爺,我是金鄉侯府的……」

賈環聞言,通通笑著點頭回應。

這些人對他來說一點印象都沒有……昨夜牛奔幾人給他理了一遍大秦勛貴中真正的武勛門第。

還算不少,但並不包含剛才那幾個。

想來,這些曾經的豪門,如今多已成為宗親之爵了。

真正武勛世家的來客,此刻大都在擂台邊兒上站著呢,身上的華服也多半脫去了。

賈環一邊微笑點頭應付,一邊往裡走。

直到他聽到一個聲音……

「三爺,三爺,我是大同孫家的孫紹祖,孫家原也是老榮國公的門生。」

賈環聞言,忽然頓住腳,臉上的笑容一瞬間擴散,笑的燦爛之極,只是,眼中的亮光有些駭人。

但孫紹祖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他見賈環居然在他身前頓住腳,頓時大感面上有顏面,愈發高聲叫道:「我祖父曾拜在榮國公膝下,做了門生。三爺,咱們實是世交啊。」

賈環轉過身,面上笑容愈發燦爛,道:「是嗎?」

孫紹祖長的極為魁梧,體格健壯,面相粗豪,只是……看他的關節處,並未有什麼突起,顯然,他並未開過筋,不是武人。

孫紹祖高聲笑道:「可不是嗎?」

賈環點點頭,燦爛笑道:「那太好了,看世兄這幅英雄形象,就知道世兄是了不得的英雄人物。」

孫紹祖聞言,臉色漲紅,激動的無可無不可道:「哪裡哪裡?不過是不敢墜了祖宗的顏面罷了。」

賈環笑道:「那是自然的,這樣吧,今日見了世兄小弟心中著實歡喜,無以為表。既然大家都是武人,就在擂台上向世兄請教一番可好?」

人群中的眾人原本對賈環這般對待一個鄉下來的狗屁狗熊大為不滿。

還他娘的榮國門生……

榮國門生遍布軍中,誰都有資格稱世交嗎?

賈環怎麼能對他們這些侯伯門第出來的人應付了事,對一個蠢貨這般熱情。

原本大家還想不通,頗有些人面色不忿。

可此刻,聰明些的人就看出些苗頭來了。

好像不大對啊!

孫紹祖聞言也是臉上笑容一僵,乾笑了兩聲,道:「三爺,這……這不大合適吧?」

賈環卻不容他辯解,拉著他的胳膊就往裡走,大笑道:「世兄不要客氣,咱們武人,切磋就是交情!難道世兄看不起小弟?」

一路上和人含笑點頭,在眾人有些奇怪的目光下,賈環將擂台上打的轟轟烈烈的牛奔和溫博趕了下去。

然後將身上的錦衣脫去後,面色漸漸肅然下來,看著對面的孫紹祖高聲道:「世兄,剛才牛家哥哥和溫家哥哥打的精彩,咱們可不能輸給他們太多。來來來,放開手腳,不要怕傷了小弟。咱們武人,哪個不是斷骨頭斷出來的?你們說,是不是?」

擂台下的牛奔和溫博兩人對視了眼,眼中玩味,不過卻不妨兩人配合,一起高聲道:「這話沒錯,從武之輩,哪個還怕受傷?別說受傷,就算是死,能死在武道之路上,也是我等的榮光。」

這話說的提氣,尤其是那些武勛門第出來的子弟們,更是高深歡呼起來。

擂台上,孫紹祖額頭上,冷汗漸漸流下。

他不是蠢人,看著賈環冰冷的目光,他感到了危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