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星辰 白塔與古神（第一更）
白塔位於上城區的最西面，在一個靠山的高崖之上。
這是一座通體白色的巨型高塔，塔底的半徑至少有一千碼。
長長的塔身甚至離開了聖火照耀的範圍，直沒入黑霧之中。
當這個龐然大物映入眼帘時，羅德是真的被它震撼到了。
直到幾個學徒扯了扯他的袖子，他才回過神來。
「這麼大的塔，裡面人一定很多吧？」
「不多。」一身白色長袍的學徒搖頭答道：「包括隨從在內，白塔總共只有兩百人。」
「這麼少？」
「對，白塔是一座特殊的建築，它有一半位於靈界之中，塔內被靈界氣息沾染，非星辰特性的人不能久住。」
「星辰特性……是什麼？」
「星辰感應，星之眼，星之兆，這三種特性統稱為星辰特性，屬於預言系，只有擁有這三種特性，才能成為白塔的預言者和觀察者，長期在白塔中居住，不受靈界的氣息的侵蝕。」
「靈界氣息……會侵蝕人體嗎？」
學徒來到白塔宏偉的大門前，耐心地解釋道。
「靈界不是生者之界，是靈與能量之界，靈界的氣息會腐蝕生者的靈魂，同化人類的血肉，直到與靈界溶為一體。」
「非星辰特性以外的人，不適合在靈界長期活動，即便是星辰特性的持有者，也需要定期外出來緩解靈界對靈魂的侵蝕。」
羅德遲疑了一下，問道：「可我看到過很多靈界的怪物……」
學徒搖頭：「那不是生者。」
他輕輕把手放在大門上，無數道白光忽然從門下交錯而起，向上匯去，形成一副巨大的圖案。
轟的一聲，大門開了。
一股奇怪的氣息撲面而來，讓羅德隱約感到一種回到夢境的感覺。
這就是靈界的氣息嗎？
但羅德更在意他剛才的話。
「什麼意思？怪物不是生者？那生者是什麼？」
學徒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生者是擁有靈知和智慧的靈魂，怪物的靈魂是混亂無序的，與其說是靈魂，更像是某種黑霧的凝結產物，只是為了維持和驅動扭曲黑暗物質化的軀體而存在的東西。」
另一個學徒看到羅德比他們大不了多少的年輕臉龐，接著解釋道。
「怪物的本質就是黑霧，我們將其稱之為黑暗律法，怪物就是黑暗律法的具現，因不同的特性和載體而形成了不同的怪物，但本質都是黑霧。」
「它們靈肉高度一體，所以不論你破壞了它的靈魂還是軀體，它的整體存在都會崩潰，黑霧會重新返回虛空之中，只餘下載體的灰燼，和殘餘力量的凝結。」
羅德頓時恍然，難怪每次殺死怪物，它們都會變成黑灰飛散在空氣中。
只剩下一堆餘燼和一團凝結的怪物骨灰。
他心中忽然一動。
如果是這樣話，那他奪取的靈魂算什麼？沒入他身軀中的黑線又是什麼？
當然，他沒有問出口，只是換了個話題。
「那怪物骨灰中沒有污染嗎？我聽說他們經常拿怪物骨灰製造藥劑，靈性材料，武器裝備，甚至食品。」
學徒搖頭。
「沒有，剛剛誕生的怪物骨灰相當純凈，失去了存在基礎的黑霧全部崩塌，返回了根源，這個時候的骨灰你甚至可以直接拌飯吃掉，說不定能恢複靈能，增長靈魂的強度。」
另一個學徒補充道：「但如果放置時間太長，與外界接觸，也會被污染，漸漸成為腐質物。」
「所以，一旦殺死怪物，我們要立刻打掃戰場，把怪物骨灰裝入紅石匣或骨灰袋中。」
「在大型戰場中，我們還會有一個專門的職業來打掃戰場，收集骨灰。」
羅德點點頭。
這個他知道，那叫收集者，一般都是手腳伶俐的普通人。
經過千年的延續，王城的體系還是相當完善的。
閑聊中，羅德隨著學徒的步伐走進了白塔。
塔內的空間非常宏偉，到處都是閃光的靈能水晶和奇異的裝置，一眼望去，活像一座水晶宮。
雖然人數不多，但空間非常乾淨，沒有灰塵，只稍稍有些凌亂。
在一些房間內，羅德看到了巨大的桌椅和更加巨大的星辰繪圖。
而另一個房間，羅德看到了一地寫滿了各種數字元號的紙張和坐在地上苦思冥想的老頭。
「他這是在幹什麼？」羅德問。
學徒告訴他。
「這是西蒙，他在計算星辰的軌道，試圖找到星辰運動的規律，從而計算出未來的每一個星相。」
羅德簡單地掃了一眼，發現地上的紙張上滿篇都是複雜的偏微分方程和矩陣，還有一些漩渦孤立子諧振腔模型數據。
其複雜程度和龐大的計算量根本不是人類可以完成的。
「真厲害。」
羅德由衷地感嘆道。
儘管他本人在數學上的天份不錯，但並不能隨心所欲地掌握各種強大的數學工具。
一旦接觸複雜的問題，數學就變得像面目猙獰的惡鬼，複雜的偏微分方程就像怪異的絞索，繁瑣的矩陣就像插滿利刃的陷阱，讓人帶上痛苦面具。
而這位強者竟然憑人力計算這麼複雜的問題，那偏微分方程都快扭成了麻花，各種堆集在一起的符號如同夏天旱廁里的蒼蠅一樣讓人眼花繚亂。
羅德只能勉強辯認出一小部分。
他似乎正在寫一個能描述七曜之星的全部運動軌跡的數學方程。
七曜之星是最常見、最易觀察的七顆星辰。
它們的軌跡是相對固定的，總是從同樣起點出發，並在最後回到同樣的終點。
這個過程所用的時間就是一個星期。
固定七天，永恆不變。
不過，雖然起點和終點一致，時間一致，但中途的軌跡不一樣。
這是一件非常奇特的事情，他似乎想參透這個奧秘。
羅德看了片刻後說道：「西蒙閣下，你這個方程的解好像是發散的，沒有答案。」
地上的老頭猛地抬起頭來。
他滿臉的大鬍子，披散的頭髮幾乎把他的相貌遮住，但遮不住他炯炯發亮的雙眼。
「伱能看懂？」他語氣極為驚訝。
羅德謹慎地說：「能看懂一點點。」
「比如？」他語氣充滿了懷疑。
羅德簡單講了一下。
「比如這個方程，應該是描述上個星期的七曜之星辰的運動軌跡，但不完全契合，這個軌跡偏了1度，所形成的橢圓就偏差了很多，而這個方程……」
「不用說了！」
老頭狂跳起來，一把拉住羅德的手，那通紅的眼神就像超級瑟魔看到了不穿衣服的絕色美女。
「你是新來的吧？你叫什麼名字？小科，你去和梅雷迪斯說，這個人我要了。」
學徒一下急了：「西蒙大師，他……」
「不用說了，今年光之水晶的份額我全都不要了，我就要他。」
學徒還想再說，但西蒙身上狂涌而起靈能一瞬間壓得他們說不出話來。
連羅德都不能呼吸了。
要知道，他現在已經是八級靈能了。
能達到這種效果，至少高他三個檔次以上。
十一級靈能，那是妥妥的強者行列，高階的戰鬥人員。
他不出去戰鬥，竟然在白塔中研究星星。
羅德詫異之餘又感到有些好笑，忙提起靈能，開口說道：「西蒙大師，您誤會了，我是王之手的隊長，候補長老，三級指揮官，繁星鎮的保衛者羅德，應邀前來拜訪白塔。」
一道靈能閃電般從羅德身上划過，西蒙隨之放開了手。
「你不是星辰特性，你有火種，是星火序列的。」
他的語氣失望之極，頹然坐下。
連羅德也感到心有不忍，安慰道。
「大師，知識和序列無關，如果您真的想通過知識來破解星辰的奧秘，您可以招收培養更多的學生，更廣泛地傳播您的知識……」
「沒用，你不用安慰我，王城只崇拜看得見的力量，沒有人對玩弄一堆數字有興趣，而且我的道路也許真的是一條死路，連你也看出來了，它是無解的。」
羅德笑道：「那不一定，數學是工具，您沒有找到您想要的答案是因為您在錯誤的地方使用了它，就像用劍去耕地，用刀去挖礦一樣。」
「也許七顆星辰之間的軌跡並沒有聯繫，每顆星辰都只按照自己的方式在運轉，您強行將它們聯繫起來是不可能的。」
話音一落，老頭忽然就像被雷劈了一樣愣在原地。
「沒有聯繫？每個星辰是獨立的？」
他喃喃地重複著。
「啊~」
他忽然發出一聲詭異的長嘆，就像推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我明白了！」
他猛地轉過身來，捏住了羅德的雙手，通紅的眼睛裡像有火在燃燒。
「羅德是吧？我會來找你的！」
羅德還沒來得及回話，他就轉身狂奔而去，眨眼消失在房間盡頭。
強大的靈能壓力遠去，學徒們又可以說話了。
「真倒霉。」一個學徒抱怨道：「又碰見了這老瘋子。」
羅德奇道：「為什麼叫他老瘋子？」
「狂人西蒙，誰不知道這傢伙瘋瘋癲癲的，硬要搞什麼預測所有星辰運動的超級方程，說什麼只要他的偉大工作完成，我們就再也不用擔憂突然降臨的災難了。」
「我看他純粹是做夢。」
「對，這擺明了不可能的事情。」
學徒們你一句我一句抱怨了半天，羅德在後面跟著他們繼續向上走去。
一路所見，白塔中到處都是奇人怪事。
有的人抱著水盆一動不動，有的人果體躺在地上翻滾，還有的人在瘋狂地照鏡子，他的房間中全是明晃晃的鏡子，反射的光照得羅德睜不開眼睛。
根據學徒描述，他們都是在尋找星辰秘密的人，試圖通過各種方式感應未來星辰的運行軌跡，從而獲知更遙遠的天時。
許久之後，羅德終於來到了塔頂。
在一個巨大的純白色房間中，見到了白塔之主梅雷迪斯。
他正坐在一個巨大的星象盤上，在他的背後，是一個漂浮在半空、佔據整個房間三分之一面積的球形星象儀。
複雜的球體由多個層面組成，它們互相交錯旋轉著，一種強烈的空間立體感撲面而來。
學徒們恭敬地彎腰行禮：「老師，羅德先生到了。」
梅雷迪斯睜開眼睛。
轟的一聲，球形星象儀停止了轉動，懸停在他背後。
「羅德，很高興能見到你。」
梅雷迪斯的聲音出乎意料的和藹，雪白的鬍子和他的長袍融在一起，幾乎無法分辨。
「雖然這是第一次見面，但我在很早之前就關注你了。」
他從星象盤上飄下來，握住了羅德的手，充滿了智慧的淺色眼眸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你的命運很奇特，就像一座斷崖，似乎在某個階段發生了巨大的改變……唔，你未來的命運充滿了迷霧，有紅色的閃光，多彩的飄帶，但我無法窺見它的軌跡，就好像消失了一樣。」
羅德聽得一臉懵圈，遲疑了片刻，小心地問道：「這是好，還是壞？」
梅雷迪斯的白鬍子翹了起來。
「它充滿了不確定性，它是不可預見的，我明白為什麼阿薩會稱你為命定之子了。」
「為什麼？」羅德好奇地問道，他記得阿薩是污染者教派的大教首，持有命定之書。
現在來看，他就是那天擊殺三個大法官時的那個幕後黑影。
「因為命定之書無法替換你的命運軌跡，他認為你和命定之書一樣，與命運之古神有著奇妙的聯繫。」
羅德一怔：「命運之古神？」
「對，命運之古神，第二紀元中最強大的神祗之一，在大災難之後，它神秘地消失了，沒有蹤跡，沒有結局，就和重生之古神赫拉格托斯一樣，許多人認為祂們沒有死，隱藏在靈界某處。」
羅德忍不住道：「我們不能念祂的尊名……」
梅雷迪斯微笑道：「沒關係，白塔是經過特殊處理的封閉空間，它同時處於物質界和靈界，會隔絕神秘的擾動。」
羅德稍稍放下心來，仔細斟酌了一下語言，說道。
「梅雷迪斯閣下，我從繁星鎮上的古籍中看到，重生之古神赫拉格托斯已經死了，祂被分屍成了八塊，散落在靈界之中，演變成了怪物，其中有一塊被一個不知名的高大英俊帥氣的英雄擊殺了。」
梅雷迪斯略有驚訝地看著他，一旁的學徒卻搶先說話了。
「你這肯定是假的，古神在第二紀元，大災難之後，所有的神都隕落了，所以第三紀元也號稱人的紀元，繁星王國是第三紀元存在的人類國度，他們留下的古籍不會記錄得這麼詳細，簡直像親眼見到的一樣。」
「對，可能是某個吟遊詩人亂寫的故事。」
羅德撓撓頭。
「我記錯了，可能是在繁星鎮找到的第二紀元的古籍……」
學徒立刻反駁道：「這也不可能，我們曾通過靈界預言測試，唯有重生之古神和命運之古神沒有任何反饋，證明祂們很可能依然存在，高位勢的靈隔絕了預言術的窺探。」
羅德忽然想起了擊殺赫拉格托斯殘軀後冒出來的那道殘餘靈能。
它在祈求羅德擊殺它的另外七塊殘軀，承諾給於他的力量。
從這一點來看，它確實沒有死透。
但怎麼說呢？
羅德一時想不到可以讓人信服的說辭，只能模糊地回道：「也許……萬一是真的呢？」
學徒還想說話，卻被梅雷迪斯打斷了。
「我覺得有可能。」
「小科，把它記下來，寫入神之譜中，作為類似問題的標準答案。」
學徒滿臉不服，但白塔之主的話無法反駁，只能悶悶地答應了下來。
羅德好奇地問道：「神之譜？你們除了觀察星辰，還觀察古神嗎？」
梅雷迪斯微笑道：「當然，我們觀察的是靈界的一切，在大災難發生時，許多古神隕落在靈界之中，被侵蝕之後變成了恐怖的怪物，潛藏在靈界深處。」
「這是對我們的巨大威脅，當然也是我們的觀察目標。」
羅德恍然：「靈界的怪物會襲擊主物質界的我們嗎？」
梅雷迪斯輕輕點頭。
「這是我們所面臨的最大威脅之一，火之殿堂有超過三分之一的精力都在防範來自靈界怪物的威脅。」
羅德心中一震，火之殿堂是特羅里安最高端戰力的聚集處，竟然有三分之一在防備靈界。
想起夢境空泡在靈界受到的襲擊，忽然意識到靈界的怪物遠比平時遇到的怪物要強大很多。
梅雷迪斯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說道：「不止是強大，靈界的怪物可以繞過空間的隔斷和我們的防禦，在任何地方出現。」
「如果不小心防備，就會對我們造成難以估量的破壞。」
羅德一下子醒悟過來。
原來是這樣。
難怪聖火祭祀場位於如此安全的位置，內外的防備還那麼森嚴。
原來是以為在防備末日教徒，現在看來不只如此。
一位學徒說道：「白塔的職責很沉重，而預言系的特性卻又十分罕見，這麼多年來我們的人數一直很少，如果你能決定王城的政策，請一定讓最高議事會多批一些預算給我們。」
羅德拍了拍胸脯：「我會的。」
梅雷迪斯笑了笑，似乎並不在意。
「我們這次邀請你過來，是想讓你參與一個前所未有的大計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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