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我被煤油燈熏瞎了？
大傢伙兒坐在四處漏風的教室里勤學苦讀，一直到王承舟快熬不住的時候，才想起回家睡覺。
其實，不是他不知道學習，主要是看著這些初高中的課本，總給他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經歷過太多世事的人，真的很難再對這些粗淺的東西保持熱情。
「啊——」
徐小芷打了個哈欠，合上書本，滿臉微笑的望了過來。可當她看到王承舟整晚上都沒有翻動的課本，小臉蛋兒一下子就凝固住了，不由得撅起了嘴巴，哼的一聲把書本拍到一起，抱起來，氣鼓鼓的就走。
甚至賭氣似的不願跟他同路。
王承舟一臉尷尬，本能的就想解釋，說什麼想著明天入山採藥的事情，有點走神，並不是有意不好好學習的。
可話剛出口，轉念一想，索性不繼續說了，只是抱怨了一句「天好冷呀」，便施施然的回家睡覺了。
明天要進山採藥，這妮子前兩天就謀劃好要跟他一起去了，可王承舟是真的不想跟她繼續糾纏那麼多，而且又怕耽誤她學習。既然如此，何必去哄她？
生氣了更好，省得老子麻煩了！
抱著這樣的心思，王承舟一覺睡到大天亮。
一家人早早的吃完飯，收拾好背簍、鐵鍬、還有大材小用的洛陽鏟，就準備出發了。
不成想，剛要出門，外面就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人還沒到，哭聲先到了，而且一聽就是個軟萌的小姑娘。
「嗚嗚嗚……王秀才！」
清冷的晨霧裡，簡莉跑得眼淚都飛起來了，驚慌失措的哭喊著，「王承舟，快救救我姐姐！」
「王衛生員在家嗎？你快點救救我姐姐吧，她的眼睛突然間看不見東西了。」
「嗚嗚嗚，這可怎麼辦呀？我姐姐的眼睛瞎了！」
大清早的，聽到一個小姑娘哭喊，一家人都變了臉色，再聽什麼眼睛瞎了，王紅河和李玉珠急得立刻就跑了出來，迎上去道：
「妮兒，別哭別哭，是你姐姐生病了，來找醫生的嗎？」
「仨兒，快別吃了，趕緊跟人家去看看！」
「這大早上的，咋會出這樣的事情？對了，去後山採藥你別管了，俺們爺仨去，伱快去看看怎麼回事吧。」
大隊的知青就那麼些個，老少爺們兒基本上都認識。再加上簡茉和簡莉是姐妹花，人長得又靈秀可愛，李玉珠自然記得她是楊高村的知青。
王承舟連忙放下碗筷，匆匆忙忙的跑了出去。
昨晚上還念叨這兩姐妹來著，而且從韓學農和李繼工口中得知，這倆丫頭私底下可是恨死他了，甚至恨到了弗與共同一屋檐下那種，連晚自習都不來了。
這會兒又哭又喊的跑來找自己，肯定是出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走，路上說！」
王承舟抹了下嘴巴，立刻就跑了起來。
「好，嗚嗚嗚。」
簡莉跟簡茉不同，她的性子稱不上刁蠻，頂多算助紂為虐，附合自己強勢的姐姐罷了。其實私底下還有一點軟萌，是那種特別正常的花季少女。
這會兒，她早就嚇得六神無主了，聽到王承舟的話，不知道是不是終於找到了依靠，感動得又哭了起來。
一通了解才知道，昨天晚上兩姐妹作怪不去大隊院，在家點著煤油燈一直學習到很晚，睡覺的時候簡茉還好好的，哪知道清早起來，突然就看不見東西了。
那丫頭的性子又不是不知道，陡然失明，簡直比殺了她還難受，確認自己真的不能視物之後，她當即就崩潰了。
嚇得簡莉早飯都沒敢吃，就急匆匆的跑出院子喊救命。
韓學農和李繼工聽到動靜，哪裡還能坐的住？早飛也似的跑去找王建國求救了。幾個人咋咋呼呼的，楊高村的老少爺們兒早飯都沒吃安生，就跑來看熱鬧了。
不過，相較於王建國，簡莉其實心底里更信任王承舟。
而事實也證明了她的想法。
王建國聽到簡茉眼睛瞎了，他一個村衛生員哪治得了這個？立刻就想叫人拉她去縣城，找縣醫院的大夫醫治。
但是，由於他老爹的前車之鑒，簡莉連縣裡的大夫都不怎麼信任，固執的跑過來找他。
抽抽噎噎的說完之後，這丫頭滿臉悲傷，神情恍惚的說道：
「王秀才，我姐不是真的像王建國說的那樣，點著煤油燈看書，眼睛被熏瞎了吧？」
「嗚嗚嗚，我姐才十六歲呀。她最愛躺在席子上，看大山裡的雲彩了，她要是再也看不到東西，會瘋掉的。」
「王秀才，俺們村那個瞎了十年的寡婦你都能治好，你可一定要治好我姐姐呀。她脾氣不好，背地裡說了你很多壞話，我替她向你說對不起了，你不要生她的氣好不好？」
這妮子真是嚇壞了，絮絮叨叨的，生怕他心眼小，懷恨在心，不治她姐姐。
王承舟見她跟著自己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還嘮叨個不停，心裡又是感動又是想笑，無奈道：
「簡茉究竟是什麼狀況，到底能不能治好，在看到人之前，我無法下定論。」
「不過，我唯一能確定的是，她肯定不是因為點煤油燈才這樣的。」
「至於什麼生不生她的氣，那肯定是沒有。因為我沒有跟小孩子鬥氣的習慣。」
聽到小孩子什麼的，簡莉當即就嘟起了嘴。不過，還是忽閃著淚眼問了一句，「你為啥那麼確定我姐姐不是被煤油燈熏的？當初王建國就是這樣說的呀。」
「因為你沒瞎呀。」
王承舟瞥了她一眼，速度又加快幾分。
「哦……」
簡莉傻乎乎的應了一聲，又連忙追了上去。
二人趕到的時候，院子外面早就圍滿了人。
女知青眼瞎了什麼的，在這種屁大點兒的鄉下，可是能夠引起轟動的。
不過，楊高村的老少爺們兒見他過來，不自覺的就鬆了口氣，一個個打著招呼：
「王衛生員來了！這小妮子還挺機靈，知道把他請來，這可比去縣醫院強多了。」
「那也不一定吧？王衛生員水平是高，可簡茉的病跟楊二龍他娘可不一樣。我聽人說楊寡婦那是白內障，並不是特別嚴重的眼病。可這女知青的眼睛是一覺睡醒，猛然間就瞎了的，說不定是什麼怪病，不一定好治。」
「是呀，說起來真是奇怪。這人好好的，而且才十六七歲的年紀，怎麼莫名其妙的就看不見東西了呢？不會是撞了什麼邪祟吧？」
村民們七嘴八舌的，怎麼說的都有。
可聽到王建國的耳朵里，心裡卻不由自主的就恨了起來。
一是惱恨簡莉不給自己面子，乾脆讓他把簡茉送到縣醫院不就得了，為什麼非要去找王承舟？二是惱恨村裡老少爺們兒的反應。要知道他才是楊高村的衛生員！他王承舟在自己的地盤耀武揚威就算了，怎麼還欺負到自己臉上了？
「人呢？」
王承舟自然看到了人群中的他。不過，雙方關係早已鬧僵，自然也沒有跟他打招呼的必要。於是，衝上來打招呼的韓學農和李繼工略微點頭，乾脆的問道。
「這呢。」
簡莉擦了一下眼睛，連忙領著他進裡屋，把自己姐姐從衣櫃里拉了出來，癟著小嘴道：「小時候我姐姐一害怕就會往衣櫃里躲。王承舟，你可一定要把她的眼睛治好呀。」
簡茉被她拉著，慌慌張張的從衣櫃里鑽了出來，雙手四下摸著，驚恐得聲音都在顫抖，卻仍舊咬著嘴唇道：
「簡莉，你把王秀才找來了？」
「可是，昨天咱們剛跟他吵過架，還在那麼多人面前跟他唱反調，讓他在村裡人面前沒面子……」
「嗚嗚，王秀才，你會心平氣和的給我治病嗎？」
院子里的人聽到姐妹倆又可愛幼稚又姐妹情深的對話，都忍不住想笑。
可注意到那個丫頭確實跟個實瞎子似的，走個路都得用手摸，又實在不忍心笑出來了。
王承舟翻了個白眼兒，無語道：「不心平氣和又能怎麼辦？我是個醫生，總不能不治病吧？」
「那……」
簡茉捏著衣角，猶豫了一下，還是抵抗不住對光明的渴望，嚅囁道：
「那以後我們姐妹倆給你當小跟班好了，你只要把我的眼睛治好，從今以後，我再也不說你壞話了。」
「你能不能不生氣了？」
「反正，你要是不給我治，我也不恨你，都是我活該自找的嘛……」
說著，小嘴兒一癟，竟然也哭了起來。
不愧是姐妹倆，認慫的時候，連語氣都是一模一樣的。
王承舟才不相信這鬼丫頭會那麼看得開。什麼不給她治也不怪他，不過是裝可愛罷了！自己這樣靈魂上幾十歲的老男人會上你這個小可愛的當？
當即便沒好氣道：
「快把手給我吧！」
「然後仔細說說是什麼情況。比如最近有沒有去什麼偏僻的地方，有沒有吃什麼奇怪的東西，眼睛是不是受到過什麼傷害。」
「來，小心坐下去，我檢查一下。」
聽到這話，院子里的人都伸長脖子聽著。
「沒……沒有啊。」
感覺到他握著自己的手腕，肌膚相接處的溫暖讓她一陣莫名的心安，皺著小眉毛茫然道：
「最近這幾天除了去大隊院開會，我基本上都在家裡看書呀。而且受傷就更不會有了，要是早受了傷，我怕是早就找你去了。而且，我也沒吃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呀。」
「對了，要說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就是昨天晚上我們倆在家裡點煤油燈看書，沒有和你們一起去大隊院學習啦。」
「難道就因為這個懲罰我的嗎？王秀才，我被煤油燈熏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