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松脂的炮製之法
聽他這樣說，一家人終於放下心來。
眼瞅著將近中午，王紅河和李玉珠連忙張羅著做飯，好款待自己女婿一家。
只是，由於最近家裡太忙，又剛過完秋收，實在沒有什麼好東西可招待的。看著自己二姐憔悴的面容，還有膩在自己懷裡的小勝男，王承舟實在是可憐她們，便匆匆忙忙離開家門。
沒想到，陳衛紅真的還沒走。一問才知道，這小子害怕應酬，躲在鄉下享清閑，準備下午再回家跟父母團聚。
王承舟給了他一個鄙視的眼神，叮囑他回去的時候幫自己帶幾味藥材，而後又把他的自行車借了過來，一路飛奔著去了公社。
一通奔忙，終於在午飯之前把小雞給燉上了。
吃飯的時候，看著一桌子的好菜，張全發眼睛都直了，更別說王承舟又提出一瓶好酒，嘩啦啦的給爺幾個斟上。
聞著酒香，他這個當姐夫的，架子再也撐不下去了，一個勁兒的追著他討好，讓他帶著自己發財。
想當然的認為，自己這內弟肯定是用藥材賺到錢了。否則，咋可能出手如此闊綽？他哪裡知道，他眼中突然變得英武不凡的王承舟，其實是被人家小富婆給包養了呀！
直到在飯桌上聽著王愛朵顯擺王承舟的光輝事迹，張全發才徹底意識到自己這個內弟已經今非昔比，再也不是池中之物，早已擺脫掉憊懶貨的頭銜，成為一個人人敬仰的青年俊彥了。
而他自己，卻還在因為別人肯借給自己一套好衣服而沾沾自喜呢……
一時間，他的心態開始急速轉變，從最初的鄙夷，到嫉妒，再到敬仰，最後差點就變成一條舔狗了，不停的給他敬酒，套近乎。
一家人哭笑不得。
可瞅著二姐王愛仙和外甥小勝男，王承舟還是決定以後有機會了幫襯他一把。畢竟，張全發這人雖然不著調，可都是為了自己女人和孩子，也算是情有可原。
得到回應之後，二姐夫更加親熱了，一直到走的時候，還拉著他的手不肯鬆開呢。
「承舟，那咱們可說好了。明天你先到家裡，然後我帶著你去找那個小葚子。」
知道了他的過人醫術，張全發簡直志得意滿，拍著胸脯安排著，「這回，你必須帶著姐夫打一場翻身仗！」
「你要是把小葚子的病給治好了，我看誰還敢對著咱說三道四。」
「村裡人要是知道愛仙有一個你這樣厲害的弟弟，誰不得高看咱們一眼啊？」
二姐白了他一眼，站在一旁，抿著嘴直樂。顯然是想到兄弟到婆家給自己撐腰，心裡說不出的溫暖，早開心壞了。
一家人原本可真沒想這麼多，被他一提醒，別說，都有些期待了起來。
此次相聚，所有人都很開心，張勝男除外。
這個小丫頭，不知道是不是上輩子就跟自己舅舅投緣，臨分別的時候，哭得跟淚人似的，趴在自己媽媽肩頭，伸著兩條小胳膊，說什麼都不願意走，非得讓王承舟抱抱。
逗得一家人笑作一團，惹得她老爹張全發斜著眼睛，都開始吃醋了……
送走他們，王承舟又開始帶著一家人幹活了。
起初，王愛朵十分不樂意，說什麼今天是中秋節，是傳統節日，就應該放假休息的。可她一個小丫頭片子，人微言輕，直接就被王紅河和李玉珠無視了。甚至連幹活的傢伙都給她準備好了。
端著篩子，瞅著好幾大麻袋的柏子仁，王愛朵同志欲哭無淚，哼哼唧唧的承受著資本家王承舟的壓榨！
不過，當王承舟一通翻炒，鍋中冒出難以言喻的香氣之時，四丫立刻忘記了疲憊和抵觸，瞪大眼睛往鍋里瞅著，可真是饞壞了。
「往後稍稍！」
王承舟臉上熏得黑一塊白一塊的，沒好氣兒的推著她，「別礙事。」
「我不！」
王愛朵撅著小嘴，晃了晃手裡的篩子，「我幹活呢。」
「你口水都快掉鍋里了！」
王承舟憋著笑，瞪了她一眼。
「啊？」
王愛朵連忙擦了擦嘴，而後才明白過來這是在諷刺她，當即就怒了，「王承舟，我就是饞了，我就是要吃！」
李玉珠臉色一沉，連忙壓服，「啥都吃！」
「你哥不是說了，這是藥材，葯哪能隨便吃呢？」
「你給我老實幹活。整天饞得跟個貓似的！」
王紅河笑著搖了搖頭。
「王承舟，這東西聞著好香呀，就跟炒瓜子似的，真的不能吃？」
王愛朵很不服氣，咋咋呼呼的沖著自己哥哥問道。
「柏子仁養心安神，潤腸通便。潤腸通便你知道啥意思不？」
王承舟回了她一句，正色道：
「是藥材就有偏性，柏子仁也是一樣。」
「對於便溏、痰多的患者，柏子仁是不能服用的。原因就是它的油性特別大，吃了容易拉肚子。」
「不過，還好你控制住了自己的小性子，願意在八月十五的時候給我幫忙。」
聽到這玩意兒吃了會拉肚子，王愛朵小臉兒立刻皺巴成一團。聞著香味兒，只能看不能吃，讓她十分難受。
可是，機靈如她，立刻就聽出自己哥哥話里有轉機。
「藥材的炮製，就是為了在保證藥效的情況下，最大可能的糾正藥物的偏性。」
王承舟呲牙一笑，捏起幾粒炒製得噴香的柏子仁，高高拋起，而後用嘴巴接住，愉快的咀嚼起來，「已經炒到金黃色的柏子仁，隨著香氣逸出，蘊含的油脂已經去除了很多，對於正常人而言，當瓜子吃，也不是不可以嘛。」
王愛朵緩緩瞪大了眼睛，瞬間就撲了上去，尖叫道：「王承舟，你真是太狡猾了！」
李玉珠和王紅河見她跟個餓死鬼似的，笑著搖了搖頭，罵道：「能吃也少吃點，這可都是錢吶！一毛錢一斤呢！」
只是，數落著自己閨女，他們倆也忍不住捏了一點，嘗了嘗，然後控制不住又捏了一點，又捏了一點……
注意到自己閨女翻起眼睛盯著他們看，老兩口這才停下手，尷尬道：「確實，還挺好吃的。」
一家人不由得都笑了起來。
其實，王承舟之所以跟個監工似的催促一家人在中秋節幹活，就是為了炒一些柏子仁出來，晚上好待客。
到時候一幫子知青過來玩，家裡總得準備點什麼吧？
還有，自己師父欒修武是個老傲嬌，越是這樣熱鬧的節日，可能越不願意到家裡湊熱鬧。自己早就計畫好了給他泡一些長壽酒的，簡單的松脂可不行。
炮製完柏子仁之後，王承舟又使喚自己老爹王紅河去土崗上篩一些黃沙回來，然後支使王愛朵去河灘里割一些白茅草，甚至連李玉珠都被他央求著去老墳地里砍桑枝了……
一通忙碌，院子里支起一口大鍋，開始了白松脂的炮製。
想要泡酒，松脂必須經過複雜的處理，煉得色白如玉，藥性純厚才行。
至於具體方法，就是用大鍋蒸。
在鍋上架好箅子，箅子上擺一層瓦器，瓦器上鋪白茅草，白茅草上再灑一層黃沙，最後把採集回來的松脂擱在上面。
蒸的時候用桑枝點火，直到松脂融化，全部流入鍋中。而後撈出投入涼水，冷凝之後再重新蒸熱，反覆兩次，即可得到白松脂。
只有達到這種程度，才能用來泡酒或者釀酒。
這通折騰，全家人又熱又累，真是滿頭大汗。
可眼看著那些明黃色的松脂一點點變得潔白如玉，跟變魔術似的，覺得真是長見識了，再累也不覺得累了。
忙活了一下午，把傢伙都收拾起來，王承舟連忙找來茯苓、白蜜、天冬給師父泡酒。
給他灌了兩玻璃瓶，看著那晶瑩的酒漿，還有裡面漂浮著的藥材，即便王承舟這個不愛喝酒的，都有些饞了。
他不由得一陣得意，覺得老傢伙見到之後，必定美得鼻涕泡都要冒出來了。
晚霞升起，昏暗的街巷裡已經亮起了燈籠，到處都是一團團橘黃色的光。
那個年月物資稀缺，生活條件有限，可並不妨礙大傢伙兒對美好的嚮往，就比如燈籠。
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除夕夜各家各戶擺在門口的蘿蔔燈。那玩意兒十分簡陋，就是用品相不太好的白蘿蔔雕刻出來的，裡面倒上一點棉籽油，插上一根焾，就算成了。
或許在現代人眼裡覺得十分可笑，甚至覺得把這東西擺在家門口有點丟人。可在那個年月，當夜晚降臨，街角一盞盞如豆的燈火亮起，對於晚上出來遊玩的孩子來說，不亞於從天空掉下的點點繁星，一時間甚至分不清人間和天上，宛如走在一個詩畫般的夢裡。
人們說，時代越來越發達，年味兒反而越來越淡。
或許，真正的節日氛圍，都是秉著對生活的熱愛，用心和手編織出來的呢？
正在這時，徐小芷偷偷摸摸的跑了過來，跟做賊似的，看得王愛朵直眨巴眼睛。
「嘿嘿。」
小富婆同志一陣傻笑，湊上前來，壓低聲音道：
「他們都去參加知青聚會了，還邀請我去，可我肚子疼，去不了呀。」
「你們別吭聲，估計余華和那三個傢伙這會兒就該走了。」
「等他們都離開了，咱們再一起玩。」
王承舟一陣無語，看著這個可愛的女孩子，一顆心真的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了。
四丫哪會放過這個使壞的機會？當即就開始捉弄她小芷姐了。跟個變態似的追在她小芷姐身後，伸著小手撓她的胳肢窩，憋得徐小芷臉都紅了，卻根本不敢笑出聲，只能氣呼呼的瞪著她。
兩個丫頭一追一趕，雞飛狗跳的到處亂竄。
可是，等那些知青都走了之後，王愛朵突然就正經了起來，板著小臉兒，讓準備報復她的徐小芷無從下手。
這妮子，真是把她小芷姐拿捏得死死的……
「哥，快走！」
徐小芷撅著嘴，剛要聲討她兩句，王愛朵就賊頭賊腦的拉著他們往門外跑，「趁著現在沒人，咱們快去借柿子。」
「借……借柿子？」
徐小芷歪著腦袋瓜，有點迷糊。
「什麼借，就是偷！」
王承舟一陣無語，笑著解釋道，不知道她從哪兒學來這麼多亂七八糟的東西，「小芷，現在大傢伙兒都忙著做晚飯，路上確實沒什麼人，咱們快點。」
「可是，偷大隊的柿子……」
徐小芷被他拉著往外跑，心臟砰砰直跳，感到一陣莫名的興奮。不過，礙於他昨天得罪了不少隊里的幹部，還是憂心的提醒道：「王秀才，偷柿子不好吧？」
「嗨。」
王承舟不知道該如何跟她解釋，隨口道：
「其實也談不上偷，就是摘幾顆大點的磨盤柿子回來，做燈籠玩。」
「你別問了，跟上就行。」
「四丫這妮子手可巧了，等下讓她給你刻一個嫦娥奔月的小燈籠。」
徐小芷心裡立刻就期待起來，跟著兄妹倆，跑得呼呼直喘，不一會兒就到了土崗上。
這個時節，樹上的柿子基本上都黃了，可想要變軟還得等一段時間。不過，用來做燈籠確實是正好。
特別是那些不容易成熟的磨盤柿子，個又大，外觀又好看，本身就跟個袖珍型的小燈籠似的。
其實，每到中秋，全國各地都有扎燈籠的習慣。
而且，大多是就地取材。
比較有代表性的就是木瓜燈和柚皮燈。
中秋夜，搭配上走月亮的習俗，小情侶一起提著造型別緻的小燈籠，徜徉在石橋山水之間，依偎賞月，豈不是比什麼動不動就到酒店裡打撲克牌的洋節浪漫多了？
三人緊張兮兮的，一人摘了兩個磨盤柿子，生怕被人逮到，急急忙忙的就從斜坡上滑了下去。
哪知道，怕什麼來什麼，剛站住，就被人撞了個正著。
「你……們？」
壞消息是撞到他們的人還是個輔警同志，好消息是輔警同志是自己人。欒紅纓一開口，四丫就尖叫著撲了上去，那股子熱乎勁兒，真的跟對待徐小芷的時候差不了多少。
王承舟瞅得直撇嘴，十分羨慕這個狗東西左右逢源的高明手段，甚至都有種不恥下問的衝動了。
想知道……有沒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