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一天吃四頓肉面
俗話說人的名樹的影，王承舟的名號早已傳遍大半個蒲山鄉，甚至還親手打死過人。
跟他比起來，竇家五兄弟不過是窩裡橫，只敢在自己村子裡稱王稱霸，遇到真正的狠角色，立刻就有點慫了。
可當著一眾鄉親，他們又不能直接軟下來。提棍子的那位竇家兄弟呼吸一窒，手裡的傢伙悄默聲的就耷拉下去，低著頭，不時翻起眼皮偷瞄一下王承舟，把又慫又狠演繹得淋漓盡致。
正陷入僵局的時候，院子里忽然傳來一道略顯威嚴的聲音，只是語調卻有些不穩，「天林，咱們竇家什麼時候由你做主了？老子可還沒死！」
「既然南舟那孩子求上門，是打是罵，我這個當岳父的還沒開口，哪兒輪到你們這些兔崽子說話？」
「咱們竇家可是講規矩的，你們把客人堵在門口算怎麼回事？都給我請到院子里來！」
被裡面的人罵了一通，竇天林卻暗自鬆了口氣，板著臉，不咸不淡的做了個請的手勢。
王南舟更是長出了一口氣，剛聽到裡面那個聲音的時候，他臉上的神色就一緊，連忙恭恭敬敬的帶著自己兄弟走了進去。
王承舟心裡卻微微有點嘀咕。
越過宏偉的院門，視野陡然開闊，打量著院子里的建築，他臉上的神情愈發怪異了。
跨過高高的門檻，時空彷彿從舊社會穿越到了現在。與氣派的門樓，紅色的大門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院子里立著三間低矮的瓦房，不知道是不是為了節省用料，比王承舟家裡剛蓋的要寒酸許多。
挨著三間青磚碧瓦的房子是兩間茅草屋，估計是當廚房使用的，山牆上煙熏火燎，好似一副怪誕的水墨畫。
廚房前面修了一處壓井，井口上墊了幾塊青石，由於長年累月的清水沖刷，已經長滿了青苔。
井口下放著半桶水，裡面擱著一隻木瓢，估計是剛使用過，正隨著水面起起伏伏，不時由桶口探出腦袋，跟個活物似的。
堂屋正門外擺著一張掉漆的太師椅，上面半躺著一位頭髮蓬鬆的老人，年紀大概六十來歲。此刻正瞪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走進來的王承舟和王南舟兄弟。
四目相對，王承舟卻一陣愕然，甚至忘記了禮節，愣了好一會兒才想起問好。
只見那位老人光著膀子，手裡端著一隻大海碗，應該是正在吃早飯。可他的早飯有點不同尋常，盛的是細白面擀成的麵條，碗里一棵青菜都沒有，而是絆著肥膩的大肉片，在陽光下看著油汪汪的。
奇怪的是，他吃這麼多，除了肚子微微鼓起，身上的皮肉卻很鬆弛，跟掛在骨架上的臘肉似的，小風一吹，還在搖晃。
尤其是他的一雙手，顯得瘦骨嶙峋，自從王承舟進院子，就見它一直在哆嗦。竇長壽又當著所有人的面扒拉好幾口肉進肚，整個人才舒緩下來，靠在椅背上，手終於不再顫抖了。
「伱就是王承舟？」
「是的。」
王承舟雙眉緊皺，可見他笑吟吟的打量著自己，還是展顏一笑，點頭應了一聲。
「不錯，是個比你哥有出息的。」
竇長壽把碗擱在地上，裡面依舊剩下好幾塊大肉片沒吃完，看起來又肥又膩，勾得那些看熱鬧的村民直咽口水，「我坐在院子里就聽說你給老夫帶了幾斤熊肉？」
「呵呵，你也看到了，我家裡這幾個不成器的小子還算孝順，平日里不缺吃食。老夫更是一天吃四頓飯，每頓都少不了肉。」
「不過，熊肉什麼的咱確實是沒怎麼嘗過。你這個小輩，有心了。」
聽到一天吃四頓飯，每頓都少不了肉吃，那些個圍觀的村民一臉艷羨，眼底卻閃過一絲畏懼。
王承舟笑了笑，立刻接了上去：
「老爺子喜歡就好。」
「你也知道，我哥不善言辭，卻是個實誠人，心裡一直惦念著老婆孩子。這次過來，除了熊肉，還帶了好幾斤的豬肉乾。」
「當初他們兩口子鬧彆扭，我哥動手打人確實有點不應該。可那畢竟是自己的媳婦，他還是知道對我嫂子好的。」
「兩口子過日子不就是床頭吵架床尾和嘛。這眼看著就要秋收了，我哥擔心明年分的糧食不夠養活妻兒，就想著趕緊接我嫂子回去一起建設美好家園。」
「要不，老爺子把自己寶貝閨女叫出來，讓我哥當眾表演個豬八戒背媳婦，兩口子繼續安安生生過日子得了。」
眾人沒想到他說得如此有畫面感，禁不住一陣鬨笑。
氣氛為之一松。
唯獨王南舟臉色通紅，羞得直撓頭，第一次覺得自己這兄弟肚子里也不全是好主意。
堂屋，一道身影一閃而過。
「爹爹！」
接著，立刻有一個小娃娃蹣跚著跑了出來，上去就抱住了王南舟的腿。
「海波！」
這憨厚的漢子開心得眼眶都紅了，彎腰把自己兒子抱了起來，「你媽呢？」
「媽媽！」
王海波沖著堂屋伸出小指頭，另一隻手卻不停地抹著自己老爹的眼睛，「爹不哭。」
王承舟一看，心裡一喜，這是有戲啊！
嫂子雖然遲遲沒有現身，卻讓兒子跑了出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畢竟是出門的女人，一直待在娘家肯定不是長久之計，還是想回自己家的。
竇家五兄弟一看，臉色卻沉了下來，不由得看向了竇長壽。
竇長壽卻彷彿沒有注意到院子里發生的一切，自顧自說道：
「王承舟是吧？」
「聽說你在王家村頗有威望，甚至還能舉起碾場用的大石磙？嘖，現在的人吶，真是一點見識都沒有。不大點兒的屁事兒，都能當個新聞到處宣揚。」
「舉個石磙而已，老夫年輕的時候隨手就能辦到！你們還別不信。沒看老夫年紀都這麼大了，一天還能吃四頓飯，每頓都是一大海碗的肉面嗎？」
「廉頗老矣，尚能飯否？小青年，聽過這句典故嗎？能吃就是老夫的底氣啊！」
眾人一陣竊竊私語，不知道竇長壽說的是真是假。
可王南舟抱著懷裡的孩子，聽他東拉西扯，心裡急得早就不耐煩了，試著問道：
「爹，要不，你讓雪梅跟著我回去吧？」
「俺們還得回去上工嘞！」
「她都一個夏天不著家了，這秋收再不回去，來年俺們可要餓肚子了。」
聽著這老爺子胡吹大氣兒，王承舟心裡真是說不出的彆扭，有心提醒他，又怕傷了他的顏面，一時間糾結住了。
哪知道，竇長壽聽到自己女婿耿直的話，臉色立刻往下一沉，冷冷道：
「南舟，你這話說得太輕巧了吧？」
「你出門打聽打聽，咱們竇家是那種沒有規矩的人家嗎？什麼東西要是任由你一個外人說了算，還要我這個家主幹啥？」
「就這樣讓雪梅跟著你走了，我們一家子顏面何存？」
見他發火，王南舟真是又氣又急，仗著膽子道：「爹，那你說咋辦嘛？俺們可是得回去過日子呀！」
「哼，咋辦？」
竇長壽按著扶手勉強坐了起來，臉色陰沉，「說了咱們竇家是要臉的，你打了俺閨女的臉，這個臉就必須還回來！」
「咱不是不講理，想讓雪梅繼續跟著你過日子也行，回去把王紅河和李玉珠給我叫過來！讓你爹娘親自來到竇家莊給我的雪梅賠禮。」
「兩個小輩過來就想把事情辦妥，開什麼玩笑！」
眾人一聽，一陣嘩然。
可好像又在預料之中，相互之間興緻勃勃的議論著，看著兩個年輕人難堪。
「怎麼樣？我猜的沒錯吧？」
「嘿嘿，這還真是竇長壽的作風啊！這一家子，在咱們莊上都強勢到沒邊兒了，現在抓到了理，還不得狠狠折騰自己親家呀？」
「只是，這讓公公婆婆上門給兒媳婦賠禮道歉，是不是太過了？事情傳出去了，這姓王的一家還怎麼做人吶！」
王南舟一聽，氣得臉色絳紫，抱著兒子，呼吸都粗重了。
王承舟終於放下心裡的思量，目光一冷，可還是耐著性子說道：
「老爺子，咱可是一家人，一損俱損，一榮俱榮，說啥面子不面子的話？」
「再說了，這本來就是小兩口之間的事情。之前賭氣鬧了矛盾，現在氣兒都消了，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繼續和和美美的過日子不就行了？」
「咱們這些家裡人，只能盼著他們過好，哪有逼著他們過零散的道理？」
見他竟敢跟自己講道理，竇長壽猛地一拍扶手，胳膊上的贅肉一陣晃蕩，黑著臉道：
「你個小輩，敢教訓我？」
「真是出了幾迴風頭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了！」
「我告訴你，也就是現在我年紀大了，要是擱二十年前，誰要是敢這樣跟我說話，我立馬把你拍地上，你信不信？」
這老頭也是作威作福慣了，養了一身的兇惡之氣，驟然發怒，還真把那些莊裡人嚇得噤若寒蟬。
竇天林五兄弟一看，立刻喜上眉梢，瞥著王承舟，禁不住又得意起來。
心說：
還是得老爺子！
什麼狗屁年輕一代的佼佼者！
之前還真被他的名頭給唬住了。只是，這裡可是竇家莊，你敢沖我們動手試試？蟻多咬死象，你再厲害，老少爺們兒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你們兄弟給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