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要還是流
「仨兒，你會不會看錯了？」
王紅河臉色沉重，看著突然間變得六神無主的小辣椒，實在不希望如此悲慘的事情發生在她身上。
王彩雲跟王南舟一般大，今天才二十四歲。
擱前世，這麼大的女孩兒剛從大學畢業，風華正茂，精彩的人生就要揚帆起航。可她卻剛死了丈夫，又被婆家趕出了家門，孤身一人寄居在娘家。
偏偏家裡還有兩個兄弟，眼瞅著就要結婚，她一個出了門的老姑娘，將來必定會被兄弟媳婦嫌棄。
幸好，她還年輕，長得又漂亮。
原本成了寡婦，可以再走一家。
可他娘的，現在竟然莫名其妙的懷上了孩子……
即便是那種質樸的歲月，也沒有哪個男人願意喜當爹，娶個挺著大肚子的懷孕娘們兒進門。誰要是如此下作，還不得讓人戳著脊梁骨笑話死？
王彩雲這是唯一的退路都被老天爺給堵死了，咋能不讓人可憐她呢？
所以，聽到王紅河的詢問，一家人都滿臉期盼的望了過來，多希望是他誤診了。
可現在，已經不是王承舟醫術如何的問題了。
很明顯，連王彩雲自己都意識到自己可能真的懷孕了。
王承舟默默的搖了搖頭。
一家人的心情立刻低落了下去。
王南舟怔怔的抬起頭，第一次直視小辣椒的臉龐，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瞅了一會兒，肩膀又緩緩耷拉了下去。
「大，嬸，我走了。」
王彩雲故作鎮定的起竹籃，禮貌的打了聲招呼，匆匆忙忙的離開了。
只是，一雙瞳孔明顯失去了焦距，整個人都沒了生氣。
一直走到路邊兒才發現竹籃里還放著幾個沒吃完的肉包子，又連忙跑回來，來到王南舟近前，一聲不吭的拾出來，一股腦塞進他的懷裡。
然後，勾著脖子，頭也不回的走了。
王南舟伸著腦袋，努了好幾下，終究還是沒說出話來，抱著溫熱的大肉包，重重嘆了口氣。
一家人都不敢言語。
遠處那些看熱鬧的發現了異樣，都好奇的盯著這邊兒，眨巴著眼睛瞅著。
看到姐姐失魂落魄的離開，王志國心裡一緊，以為她是受了王承舟一家的欺負。
當即，呲著牙，狠狠瞪了他們一眼，小跑著追了上去。
「哥，彩雲姐，可咋辦呀？」
王愛朵皺巴著小臉兒，手裡的包子都吃不下去了，垂頭喪氣的問道。
王承舟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可眼前浮現出小辣椒窈窕靚麗的身影，還有那潑辣大膽的性格，他實在不想一個剛二十齣頭的女孩子就這樣被生活給困頓住了，便把心一橫：
「小辣椒要想有個好歸屬，必須得去做流產。」
「她年輕貌美，原本是不愁再嫁一個的，可要是懷了孕，有了孩子，就不好說了。而且，她畢竟是出過門的姑娘，不可能一直待在娘家。」
「將來，要是把孩子生下來，孤兒寡母的，到哪裡找營生啊？」
聞聽之下，一家人不住的點頭。
雖然在鄉下人的觀念里，做流產很不光彩，可要是能讓小辣椒過好，他們還是會毅然決然的選擇後者。
只是，王紅河搖了搖頭。
嘆息道：
「仨兒，哪兒有那麼容易啊！」
「你沒結婚，不知道這裡面的事情。一個女人要去醫院做流產，必須要有結婚證和介紹信。」
「王鐵林是村長，咋可能給自己的親閨女開那樣的東西？」
四丫一聽，就不樂意了。
王鐵林雖然不怎麼和藹，可人家畢竟是當爹的，為了自己親閨女，丟點人又算得了什麼？
「爹，村長他就不想彩雲姐再走一家嗎？」
「到底是自己的面子重要還是閨女的幸福重要？」
「我覺得他還是會讓彩雲姐做流產的！」
王紅河嘆了口氣，也不跟她爭論，反而看向王承舟，苦笑道：「仨兒，我覺得，這件事，最後還是得落到你頭上。」
「姓王的，伱可別胡攪蠻纏！」
李玉珠一聽，當時就急了，瞪著眼睛罵道：
「彩雲再漂亮懂事，也是結過婚的，咱家仨兒還是大小夥子，落到他頭上算怎麼回事？」
「兩個人能般配嗎？」
「你要是亂點鴛鴦譜，充那爛好人，這日子你還想不想過了？」
王承舟一臉愕然，瞪著眼睛，差點兒笑出聲來。
王愛朵和王南舟更是嚇到了，可是，想了想，也跟著笑了起來。
「噫，我胡扯還是你胡扯！」
王紅河一屁股坐在地上，哭笑不得，「你腦子裡整天想的啥？但凡精細一點兒都不會往那方面想吧？」
「我的意思是，王鐵林一家，做流產是肯定要讓小彩雲做的，但是絕對不會去城裡。」
「最大的可能就是找上咱家仨兒！」
「啥，啥意思？」
李玉珠反應了過來，禁不住也有點兒好笑，「仨兒還會給人打胎？！」
心道：最近真是想兒媳婦想魔怔了，看到個漂亮姑娘，就想往王承舟身上比量比量。
一家人齊刷刷的看了過來。
王承舟撓了撓頭，有點兒為難，吞吐道：
「也不能說不會。」
「只是，在這方面，咱始終比不上城裡的西醫。」
「小辣椒要真的找上我，我肯定也不會袖手旁觀。」
一家人禁不住鬆了口氣，心情不由得開朗了許多。
既然王承舟會墮胎，王彩雲又是年輕的姑娘，為了自己的將來打算，很大概率是會求上門的。
事情到了這一步，就好解決多了。
別看王建國和王志國兩兄弟不幹人事兒，總是針對王承舟，可一碼歸一碼。
對於王彩雲，一家子是打心底里喜歡，都盼望著她能有個好歸屬。
仨兒只要肯出手，她一個單身的姑娘，還是不愁嫁的。
一家人忙活到很晚，直到天上都出了星星，才收拾收拾回家吃飯。
一天的功夫，打穀場上就擺滿了密密麻麻的磚坯，映著隱隱的月光，跟天上的繁星相似。
看著自己的勞動成果，四丫小臉上滿是疲憊，可仍舊說不出的開心。
蓋三間大瓦房，大概需要七八千塊磚。單是打坯，一家人差不多得忙上一周。
然後，還要燒磚。
燒磚又需要柴火，還好家裡挨著大山，不說伐木，起碼枯枝敗葉可以隨便撿，並不缺。
最後，才是蓋房子。
蓋房子需要請工人，那個年月比較特殊，農閑的時候，請人幫忙可以不用付工錢，只要管飯就行。
主體蓋起來之後，需要擱置一段時間，讓牆體乾燥。
結實之後，就要上檁條，鋪瓦片了。
那個時候，用的一般都是小瓦，不像燒磚，工藝比較複雜，必須得花錢買。
住夠了陰天下雨就會漏水，又滿是霉味兒的茅草屋，這次說啥也得弄幾車小瓦回來。
這才是花錢的大頭。
一家人到河邊洗了洗，回家的路上，還在商議著接下來的工作。
全然不知道，村子裡已經炸開了鍋。
小辣椒懷孕的事情，不脛而走，半天的功夫就鬧得盡人皆知。
按理說，懷孕生子可是好事。
可無奈的是，她懷的是遺腹子，自己又是個被婆家趕出門的，處境尷尬。
聽說，王鐵林和兩個兒子知道了消息，臉都綠了。
有些好事之徒故意從他家門口經過，發現氣氛壓抑得嚇人，一個個臉色陰沉得要打雷下雨似的。
沒有任何爭吵，卻比大吵大鬧還讓人揪心。
不過，王承舟一家可沒有心思吃瓜，聚在一起，正在為一件事犯難。
那就是買小瓦的事情。
前面說過，燒制小瓦可是技術活，王家生產大隊只有磚窯，沒有瓦窯。想要買，必須得去一個叫半截缸的地方。
半截缸是一個村子的名字，隸屬於老鴰林生產大隊。
也就是郭水生所在的村集體。
按理說，兩個大隊挨著，距離並不算遠。
一來一回，也就二十多里地。
可這不是去遛彎兒，而是去拉小瓦。
如果用拉車，一車子頂多裝幾百個，卻沉得嚇人，即便是個有力氣的漢子，跑一趟都得大半天時間。
關鍵是路上遇見個溝溝坎坎，容易出問題。
荒郊野嶺的，車子要是陷進去，即便王承舟這樣的，也絕對弄不出來。
一車子瓦片可不是石磙能比的。
到時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不是難為人嗎？
李玉珠立刻拒絕了王南舟共同前往的提議，說啥都不讓兩個兒子去冒風險。
王紅河吧嗒著旱煙，同樣一臉愁苦，想說什麼，張了張嘴，又咽了回去。
一家子坐在院子里，正心焦的時候，外面突然不聲不響的走進來一個人。
天光已經暗淡下來，景物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
四丫正托著腮幫子發獃，早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嘟著嘴，正要催促李玉珠趕緊做飯。
冷不丁見到一個黑影來到身後，嚇得一個激靈，虎了吧唧道：「哪個王八羔子？！」
「是我。」
來人咳嗽一聲，嗓音略顯蒼老。
「你是誰？」
四丫沒好氣兒的站了起來，沒營養的話順嘴往外溜，「嚇姑奶奶一跳！」
「村長！」
王紅河聽出了來人，連忙站起身，狠狠瞪了她一眼，迎了上去，「鐵林叔，你咋來了？」
四丫嚇得呆立當場，嚅囁了一會兒，灰溜溜的縮了回去。
王承舟咧著嘴，差點兒笑噴了。
卻聽王鐵林咳嗽一聲，說道：
「我來找承舟有點事兒。」
「你們這一家子都沒吃飯呢？」
「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
這明顯是話裡有話，估計是當著太多人不好說出口。
「不，你來的正是時候！」
王承舟見到他，眼睛立刻就亮了起來，洋橋怪調的回了一句，親熱道：
「鐵林爺，你請坐。」
「媽，我都快餓死了，你去領著四丫做飯吧！」
「爸，你領著我哥去挑一擔水回來。」
王南舟一臉迷茫，覺得自己活了二十多年，出去挑桶水不至於還需要家長陪同吧？
不由得皺著眉頭道：
「仨兒，就挑一擔水，還讓咱爹去幹啥？」
「你讓他陪著鐵林爺說話吧。」
「我一個人去就行了！」
王承舟卻搖了搖頭，認真道：「你一個人不認識路。」
「胡說，我認識！」
「不，你不認識。」
見大兒子瞪著眼睛，鬱悶得直撓頭，王紅河連忙拉著他往外走去，嘴裡沒好氣兒道：
「天太黑，水井遠，你一個人迷路了咋辦？」
「讓你跟著就跟著，哪兒那麼多話！」
「鐵林叔，我們先去了，先讓承舟陪你說會兒話吧。」
見老爹憋著笑，王南舟似懂非懂的抓起扁擔，默默跟了上去。
王鐵林心裡一寬，不由得打量了王承舟一眼，點了點頭。
「鐵林爺，你是為小辣椒的事情來的吧？」
支走旁人之後，王承舟開門見山，直接問道。
「哎，承舟，不得不說，你這個年輕人，可真是比我那個二小子強多了！」
王鐵林感嘆一聲，悄悄給王承舟戴了個高帽，又留了餘地，「彩雲的狀況，還是你看出來的。」
「說一句見外的話，我這個當爹的知道情況之後，那心裡真是跟翻江倒海似的，不知道是啥滋味了。」
「你說說，她咋能就……哎！」
當爹的，女兒懷上了一個短命鬼的種的話，他實在是說不出口。
王承舟皺著眉頭，沒有言聲。
他知道，王鐵林來找自己，不是求安慰的。
果然，見他一臉平靜，卻不吭聲，王鐵林又嘆了口氣，靠近一些，低聲道：
「承舟，自從你上次把彩雲救回來，咱就沒把你當外人了。」
「咱也不跟你遮遮掩掩，你實話說，那孩子，你有辦法打掉嗎？」
「不管是有啥難處，咱都想辦法給你解決。是需要藥材，還是需要工具，為了彩雲的將來，啥咱也得給你弄來！」
王承舟這才舒了口氣，無奈的笑了笑，「鐵林爺，要說難處，咱確實有，可與此事無關。」
「小辣椒跟我家的關係也還算不錯，如今見她這樣，咱心裡也難受。」
「如果你們已經下定決心，不用什麼藥物，更不用什麼工具，單是一副銀針，我就能做到。」
王鐵林一聽，眼睛都瞪圓了，一把拉住他的手，急切道：「承舟，你說真的?」
要下大雨，家裡突然停電了……
來的早的話，我再寫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