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村裡沒有一個好東西
兩人一狗，沿著小溪行走在山間。
女孩兒身材修長，比王承舟還要高上一些，邁著大長腿，腳尖在青石上微點，便能提縱跳躍，宛若精靈。
狗子搖著尾巴，不緊不慢地跟在她的身後。
溪流清澈，偶爾有小魚游過，總能吸引到它的注意，探著脖子觀察，水面上映出碩大的狗頭。
然而，王承舟可是有點兒遭罪了。
他體質本來就弱，跋山涉水，早在後面追得氣喘吁吁。
累的實在走不動了，撐著膝蓋，喊道：「姑娘，你這是去哪兒呀？再往裡可就是深山老林了，不安全。」
女孩兒停下腳步，回身看著他，清澈的眸子里滿是詫異。
似乎不太明白為什麼有人走個路都能累成這樣。
不過，見他眼巴巴地望著自己，女孩兒還是伸出修長的手指，指了指村子的方向。
而後，又擺了擺手。
這是，趕自己走呢？
王承舟心裡莫名有點兒不舍，嚅囁道：
「姑娘，你救我一命，我怎能棄你不顧？」
「我聽爹娘說，後山有猛獸出沒，剛才的金錢豹就是例證，伱可不要再往裡去了。趁著日頭還高，咱們還是回村子吧。」
「對了，你是水西村的還是楊高村的？看你的個子，一定是楊高村的吧？真是沒想到，咱們這個土窩裡，竟然能生出你這樣出塵的女子。」
女孩兒眨了眨眼，淡淡地笑著。
而後，回身指了指山澗，做了一個睡覺的姿勢。
王承舟愕然，驚道：「你是說你住在這裡？不可能吧。」
隨後，便意識到了什麼，臉色劇變，不敢置信道：「你……你是個啞巴？」話說出之後，他就後悔了，不由得拍了自己幾下，連忙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女孩兒卻絲毫不在意，揮了揮手，轉身離去。
不知怎的，望著那道清麗的身影，王承舟心中忽然生出無邊的憐惜。
一個如此優秀的女子，竟然是個失語者。
果然，命運善嫉，吝嗇完美賦予世人。
「哎！」
王承舟嘆了口氣，心情忽然就低落下來。
見女孩兒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山間的霧靄之中，也不好再死皮賴臉追去。
便整理一下心情，打算返回村子。
只是，剛走了幾步，脖子一僵，不得不停下。
額頭上慢慢滲出了虛汗。
他大爺的，山上有金錢豹啊！
一想到那頭恐怖獵食者嗜血的眸子，他就雙腿發軟，一步也邁不動了。
不行，必須要女俠送我，才能回家！
一念心頭起，霎時天地寬。
找到了名正言順的理由，王承舟整個人都雀躍起來，屁顛屁顛地追了上去。
山澗並沒有什麼岔口，沿著溪流一路向前。
終於，在溪邊的山坡上看到了裊裊的炊煙。
一條大黃狗百無聊賴地躺在花叢里，時不時用鼻尖逗弄飛過來的蝴蝶，卻被花粉嗆得直打噴嚏。
幾間茅舍立在一片田壟間。
筆直的菜畦上長著嫩綠色的秧苗，有些已經開出了小黃花。
很顯然，主人下了很大的功夫。
那個女孩兒坐在溪邊的青石上，也不怕冷，光著兩隻腳丫，輕輕拍打著水面。
身後的草廬里飄出陣陣的葯香，味道有點兒熟悉。
聽到腳步聲，女孩兒詫異地抬起頭，望著在溪流上踉踉蹌蹌走來的王承舟，柳眉挑起。
「姑娘，原來你住在這種地方呀。」
「哆！」
話音未落，一桿紅纓槍便凌空飛至，插在他腳尖的位置。
巨力之下，槍尖刺入河岸，白蠟條製成的杆子，急速抖動著。
王承舟舉著雙手，嚇得呼吸都停止了，不明白這位性子清清淡淡的女子，為何突然翻臉。
那女孩兒面色冷清，伸著玉指，大眼睛一眨不眨地，仍舊指著山外村子的方向。
王承舟暗暗叫苦，這荒山野嶺的，她要是暴起發難，自己一個大小夥子，非得交代在這兒不可。
然後，隨便往山裡一丟，屍骨都找不到。
可是，自己一聲不吭地退走，若是碰上金錢豹，跟羊入虎口沒有任何區別。
真可謂，前有狼後有虎，進退兩難。
只能壯著膽子，解釋道：
「姑娘，不是我來擾你清靜，實在是山路兇險，我一個人不太敢走。」
「所以，追上來是想問你一聲，能否送我一程？」
「當然，你要是實在不樂意，那我就一個人離開好了。」
聽到他的話，女孩兒微微一愣。
赤著腳丫，輕輕從青石上跳了下來，稍稍擦拭一下，穿上鞋子就走。
經過身邊的時候，柔荑一下子牽住他的右手，步伐輕快地向外走去。
感受著手掌心裡的溫熱，王承舟腦袋一陣眩暈。
整個人都懵了。
當下的社會風氣雖然不至於像古代那樣男女授受不親，但是，一個剛認識的女孩兒主動拉住一個陌生男人的手，還是很驚世駭俗的。
王承舟只感覺走路都是輕飄飄的，被女孩兒拉著，騰雲駕霧一般。
只是，走出幾步，女孩兒突然神色大變。
拉住他就往回跑。
待到茅屋前，用力把他推進了廚房，重重關上了木門。
王承舟不明所以，獃獃地躲在裡面，透過門縫往外看。
只見一個老人從山裡走了出來，手裡提著一隻兔子，精神矍鑠，笑容滿面。
遠遠地看到女孩兒，便喊道：
「小紅纓，看爺爺給你帶了啥？」
「春天的兔子可是不太好抓，費了我好大的力氣。晚上，咱們燉兔子肉吃。」
「對了，今天你去前山了嗎？」
女孩兒一臉喜色，蹦蹦跳跳地迎了上去，把死兔子接到手中，彎起眉眼笑著。
神態可愛，出塵之意，蕩然無存。
只是聽到老人的詢問，臉上的表情略微不自然，僵硬地點了點頭。
「哼，下次遠遠地看一眼就行。」老人臉色沉了下來，罵道：「村裡沒一個好東西，不要跟他們來往。」
女孩兒點了點頭。
老人這才恢複笑容，寵溺道：
「我把這東西收拾收拾，等下，爺爺親自下廚。」
「對了，剛才給你熬的葯，你喝了嗎？」
「那都是我進山裡採的，費了老大勁了，不要浪費，對你的病有好處。」
女孩兒一聽，徹底慌了神，匆忙點頭。
「沒喝對不對？」老人嘆了口氣，無奈道：「你這丫頭，什麼事都寫在臉上，今兒個怎麼學會撒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