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醒來的時候，凌皓辰坐在床邊，似乎幾夜未合眼。他一看見我睜開眼睛，急忙湊過來，抿了抿乾裂的嘴唇，咽了咽口水，累癱一般倒在床上。
我漸漸清醒過來，發現頭上纏著厚厚的紗布。我伸出手推了推身邊的人，他抬起手，往下揮了揮，說道：「休息一會兒，累。」
我笑道：「活該……」
過了一會兒，凌皓辰慢慢地抬起頭，看著我，眼睛濕潤不已。
我問道：「你哭了？」
他搖搖頭，然後俯下身，慢慢地靠在我身上，緊緊地摟著我的肩膀。我輕輕地拍打著他的背，哄道：「好了好了，我沒事。」
凌皓辰抬起頭，擔憂道：「我簡直要被你嚇死了。」
我笑著打趣道：「這麼擔心我？」
凌皓辰誠實地點點頭。
我故意說道：「你還是不要擔心我的好，畢竟我磨磨嘰嘰的，很煩。」
「不，我要。」凌皓辰無賴道。
我心裡忍不住高興，像吃了蜜一般甜：「你是不是喜歡我？」
凌皓辰抿著嘴，睜大眼睛盯著我，然後點點頭。
我笑道：「我也是。」
凌皓辰斂了笑意，說道：「可是青念，我畢竟已經跟你不一樣了，我覺得……」
「不許說『可是』。」
我一著急，坐了起來。凌皓辰連忙拿著枕頭，墊在我的身後，說道：「好好好，不說『可是』，不說『可是』。」
凌皓辰無奈地看著我，然後問道：「你要吃點兒什麼嗎？昏迷了一夜，而且我也餓了。」
我說：「玉米粥，你可以先吃了再帶給我。」
凌皓辰揉了揉我的頭髮，說道：「我給你帶上來，等我。」
我點點頭，目送著他離開。
凌皓辰走後不久，駱七七、楊言笑、穆少白就帶著鮮花和水果過來了。
我一見駱七七挽著楊言笑的手，沒有太多驚訝，而是笑著問道：「你們終於在一起了？」
駱七七指了指楊言笑，說道：「這傢伙昨晚拼了命保護我，所以我大發慈悲，接受他的告白。」
我一偏頭，看見楊言笑的手臂上負了傷，便笑著祝福：「恭喜，好好照顧我們家的小辣椒啊。」
楊言笑朝我比了個「OK」的手勢，表示沒問題。
駱七七一邊拿出蘋果，一邊跟我說：「你爸爸那邊，我讓你們班那個姜琳給他打了電話，說在她家留宿，所以你不用擔心被你爸爸知道。」
「謝謝。」
駱七七想得真周到。
穆少白坐在一邊問我：「青念，你的傷沒什麼大礙吧？」
「沒有。」我搖搖頭，至少我現在除了餓，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
穆少白繼續說：「關於皓辰讀書的事情，我怕他再在外面這麼混，下一次可能就沒這麼幸運了。我讓我父親去跟校長求情，我父親和校長是戰友，能說上話。另一邊，你能不能說服凌皓辰去讀書？」
我一聽，連忙掀開被子，跟穆少白對坐著，急切地說道：「我能！」
話一出口，我的眼眶就濕了，想讓凌皓辰回學校，是我一心挂念的事情啊。我聲音哽咽道：「少白，謝謝。」
穆少白笑得有些不自然，說道：「應該的。」
我沒注意到穆少白的不對勁，立刻跟駱七七分享喜悅。
身後的穆少白似乎成了一堵灰白色的牆，為我遮住身後的陽光，讓我放心地去尋找前方的溫暖。
凌皓辰來接我出院的時候，我旁敲側擊地說了學校的事情。凌皓辰一邊給我穿鞋，一邊問我：「你是不是特別想讓我回學校？」
我一聽，猛地點頭，卻牽扯到了傷口，疼得齜牙咧嘴。
「哎……」凌皓辰連忙抱著我的頭，輕輕吹著，說道，「好了，回去就回去，好不好？」
我心裡一陣驚喜，抑制不住激動：「真的？」
「真的。」凌皓辰颳了刮我的鼻子，然後轉身拎起了我的東西。
我跟在凌皓辰身後，說道：「我陪你一起去跟校主任道歉。」
「恭敬不如從命。」凌皓辰回答道。
走出醫院的那一刻，陰霾的天空開始晴朗起來。馬路邊放著許多盆栽，全部開著各色小花。
當我跟凌皓辰一起出現在教導處的時候，我突然開始緊張起來。正當我要敲門的時候，凌皓辰卻阻止了我，他抓住我的手，說道：「讓我一個人進去。」
我明白他的用意，點了點頭。
凌皓辰進去之後，我心裡開始擔心他，偷偷把門開了一條縫，觀察裡面的情景。
「我不知道你們有什麼本事說動了校長，但是別忘了，復學申請要在我這邊辦理和簽字。」校主任靠在椅子上，眼神頗有幾分輕蔑。
「對不起。」凌皓辰鞠躬道歉。
校主任冷笑一聲，將煙掐滅在煙灰缸里，說道：「對不起有用嗎？」
凌皓辰不反駁，依舊鞠躬道歉：「對不起。」
校主任的嘴角抽動著，手指在檀木辦公桌上抓撓：「你就只會說『對不起』？凌皓辰，這跟以前的你不一樣啊。」
凌皓辰繼續鞠躬道歉：「對不起。」
我身子輕顫，鼻尖泛酸。
「你有病吧？」校主任猛地一拍桌子，站起來說道，「要道歉，有本事就給我跪下！」
簡直是欺人太甚！
我心裡憤憤不平，正想進去與校主任爭論，卻看見凌皓辰背對著我，膝蓋慢慢地彎了下去，最後默不作聲地跪在校主任面前。
我捂著嘴，猛地站出來，背靠著牆壁，眼淚順著臉頰滑下。
「有骨氣！」裡面傳來校主任不屑的聲音，「出去！」
一會兒，凌皓辰打開門走了出來。他側頭看著我，我的臉上還留著未乾的淚痕。凌皓辰咧開嘴，微微一笑。
我微微歪著頭，回以如同他一般溫暖的微笑。
這就是凌皓辰，為了我放棄了自己所有驕傲的凌皓辰，叫我如何不心疼？
回到家的時候，我心裡異常高興，便主動幫著馬文娟做飯。我往客廳看了一眼，問道：「紀明呢？」
「在房間。」馬文娟淡淡地答道。
我連忙擦掉手上的水，打開紀明的房門，想找他聊天，卻發現他蜷縮在床上，鞋子都沒脫。
「紀明。」我有點兒擔心。
「我不舒服，你關上門，出去吧。」他輕聲說道。
我正欲言語，馬文娟端著飯菜出現在我身後，沒了往日的銳氣：「回房間吧，弟弟有點兒感冒。」說著，她第一次對我露出了微笑，即使很蒼白。
「好的。」我點點頭，乖乖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關上門後，我從床底下取出一張素描紙，拿出鉛筆在上面塗塗畫畫。
我以後會和凌皓辰在同一家公司上班，我們的辦公桌是面對面的，我一抬頭就可以看見他。每天下班之後，給紀大海和馬文娟買點兒水果，每個月給紀明一點兒零用錢，每個周末和駱七七出去逛街買好看的衣服，吃好吃的東西。哦，對了，每個月去穆少白家裡拜訪一下大恩人——他的父親。
嗯，以後和凌皓辰結婚了的話，要買一套三室一廳的房子。我和凌皓辰一間，生個可愛的女兒，讓她住一間，另一間是客房。每天上班之前我要給凌皓辰系領帶，他吻過我之後就一起去公司，不在家的時候把女兒給紀大海照顧，免得紀大海孤單。下班回家，我先去菜市場買菜，然後回家給凌皓辰做一頓豐富的晚餐。
老了之後，我們還要手牽著手去爬山看楓葉。
畫到這裡的時候，我忍不住傻笑起來。
我起身將窗帘拉開，好一輪圓月。
一切都會好起來，一切都已經好起來了吧？
我靠著窗檯，伸手觸碰玻璃窗，對著窗外的圓月，用手指勾勒出了另一輪圓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