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一道輕輕的嗚咽之聲,從虛空深處,傳盪而出。
宛如神嚎,又宛如鬼哭一般,天地虛空,都在震顫。
那是一道說不清道不明,似乎存在,似乎又不存在的波光,在緩緩激蕩。
其不如雷劫顯赫,璀璨,也不如天罰暴戾。
但浮現而出的剎那間,所有注視者,所有聞聽之人。
無論是星海四處,還是天宇大陸內外,諸族萬靈,心頭儘是一寒。
「那……那是什麼!?」
楚風烈心神一震,高度凝神,只覺在那虛無之中,傳出了陣陣細微,卻連漫天的雷聲,轟然炸裂的聲音,都無法壓下的潺潺流水之聲。
水?
破碎的虛空深處,哪裡來的水?
不止是楚風烈,陳玉瑤,帝佛陀,龍昊天在內的諸多封王大能,其他修行者,也全都心神一震,有著深深地疑惑。
「這……又是什麼手段?」
瀚海黃沙之中,齊無量正在抬目凝神,重瞳之中,閃爍著兩道神光,他施展了瞳術,在觀察著這一戰的始末與細節。
重瞳泛光!
近兩千年的修持,他雖然並沒有急迫的尋回前世的功果,但重瞳卻已經修至大成,縱然封王強者,也無法與他的目力相比。
正因為如此,同樣是在觀戰,他相距更加遙遠的距離。
可此時,在楚風烈等人,都只能聞聽水聲時,他的眸光,已經洞察了虛空深處,看到了虛無之中的景象。
這一刻,他愣住了。
彷彿一眼萬年!
轟隆!
似乎有一道雷霆,炸開在了腦海之中!
齊無量如遭雷擊,猛然間一步後退,兩行血淚,就已經從眼角中流淌而下。
但他卻渾然未覺,染血的重瞳,仍然在死死盯著那虛無之中的景象:
「這,這是……」
虛無之中,有著一道無盡神光繚繞的長河,滾滾而來。
那一條長河,似隱似現,似夢似幻,卻並非是尋常意義上的長河,江水。
因為,組成這一條長河的,不是水,也不是什麼靈氣。
而是無窮無盡的特殊畫面!
那似乎是古往今來,發生在這一片天地之中,一切歲月的組成,滾滾流動。
不知其起源,也不知其盡頭。
那其中,好像蘊含著過去,也彷彿蘊含著未來。
但卻沒有任何人看的到,其中具體的畫面,究竟是什麼,哪怕是將重瞳之術,修至絕巔的齊無量,也根本看不到任何具體的東西,只能看到一道道模糊的身影。
因為,那一條長河之中,哪怕是最藐小的一滴水,也都在時時刻刻的變幻著,跳動著,縱橫糾纏……
其彷彿蘊含著萬般道蘊,蘊含著無窮的變化,包含了一切的一切……
這是一條包涵萬物的歲月長河!
「噗!!」
似乎氣泡被捏碎般的悶響,在齊無量的耳畔響起,伴隨著兩道污血,滴落在了黃沙之中。
「歲月長河,竟然真的有這麼一條長河嗎……」
齊無量仰面朝天,整個裁倒在地,大口咳血,神色驚駭至極。
此時,他再也看不到那一條長河,亦或者說,看到其他什麼東西。
無盡的漆黑,籠罩了他眼前的所有景象。
只是一眼而已,他的重瞳,就已經徹底崩碎了。
這不是因為那一條歲月長河中,蘊含著什麼可怕的神通,而是其蘊含的信息太多太多了,其太過浩蕩與偉大。
他的眼神,已經無法接受如此偉大的存在,在他的眼中留下痕迹。
「啊!不好!這是什麼!?」
「不!這不可能!傳說之中的這條河流,竟然真的存在!?」
「我的眼睛!不……」
何止是齊無量?
這一戰驚天動地,橫掠星海而來的雷霆與天罰,震動了小半個宇宙,窺探此戰者的,暗中不知道有多少位修道高手。
但此時,任何人,但凡窺視感知到那一座虛空深處之人,全部都眼前漆黑。
更有目力強絕者,雙眼直接爆碎!
稍弱者,整個爆碎開來,魂魄皆滅!
嘩啦啦!
而下一刻,流水聲越發變大,漸漸的,除了諸多封王強者,以及一些天賦異稟的封侯強者以外,竟然也有人聽到了這一道水聲。
「不對,這水聲不對勁……」
陳玉瑤本來還後悔,未曾帶來窺探虛空深處的靈寶,此時卻一陣心驚肉跳!
一股大難臨頭的氣息,猛然間降臨,讓她的心頭,都有著無比壓抑的感覺。
「天啊!」
破碎的星海真形,飄渺的怪山洞天碎片之中,風雲流猛然間橫掠而來,他凝望著虛空之外的氣息。
整個都驚呆了:「這是……歲,歲月長河!?」
「傳說之中,蘊含了一座大界從古至今,從過去到未來,一切信息的傳說長河!?」
「這種東西,竟然真的存在!?」
他不得不吃驚!
這種東西,歷來只停留在神話傳說之中,誰也沒見過,也根本沒有具體的相關記載。
而任何世界,都有著時空的刻度,但並不是任何世界,都有著時空長河。
因為絕大多數的宇宙,註定都將會毀滅,無法孕育出一條完整的歲月長河。
而實際上,一條完整的歲月長河背後,必然會有一尊超越了長生,真正不死的神話存在!
「歲月長河?」
無處不在的流水聲傳盪而來,蘇白的意志,突然間泛起了劇烈的震動,感受到了莫大的危機感降臨。
這一條歲月長河的氣息,讓他的意志,都明顯被動搖了。
「萬物匯聚為天!」
「過去種種是天,古往今來也是天!」
「你說吾不懂人,你也不曾懂天!」
神庭之中,無數條道紋鎖鏈的捆綁與束縛之中,熊熊火焰炙烤下的天妖意志,發出了宏大如同天音一般的命令:
「吾以天之名,頒下此令!」
浩蕩天音,垂流在了天宇大陸八方,橫掃虛空無涯,似乎無所不在,似乎無所不達。
東洲,四海,天宇大陸,乃至於星海之中的諸多勢力,無數的生命星辰,絕地險地,廢墟惡地,全都有著天音在轟鳴。
其傳音在天地之間,如人念動間彈指,其速度快到了無法想像的地步,更是近乎不可阻擋。
這一瞬間,宇宙萬靈,都似乎被驚動了。
這不是尋常的言語,而是天之命令!
「天之令……」
銅棺之中半坐的不朽門主,橫掠虛空的聖陽大帝,血神王,因為窺視歲月長河,而被震破雙目的光神王。
星海雷劫之外,窺視的天都神王等人,全都是心神一震!
這可是亘古未有之事!
宇宙之中,無數星辰,但凡有生靈者,全都駭然抬頭。
越是強大者,越是可以感知到這一道天音的偉岸。
弱小者,則茫然四顧,不知道心中為何顫慄。
但無論強弱,無論種族,無論身在何處……
宇宙萬族,宇宙萬靈的所有注意力,全都被這一道天音所奪走!
「這是何等恐怖的威勢……葉白神王,竟然在與這等存在為敵!?」
這一刻,連同龍昊天在內的幾大封王,心頭都在發毛,只覺從頭涼到了雙腳。
本來以為,葉白神王已是世間絕頂,隔斷了天尊之路,卻哪裡想到,那一頭自號天妖者,竟然真的是天的化身!?
這樣恐怖的偉岸力量,念動間傳遞宇宙萬靈,縱然是古今皇尊重生,發揮極盡偉力,也根本不可能辦到!
「歲月如同世界的錨點,你不是真正的天之本身,撼動歲月長河,你付出的代價,自然不會小……」
狂暴的流水聲之中,蘇白的意志之火,緩緩搖曳,似乎並無任何驚慌。
「你也根本無法真正的調動歲月長河!」
轟!
伴隨著蘇白念頭落下,不朽神庭,連同其下方的三十六重天,都陡然間震動了起來。
隨後迸發出了無盡絢爛的神光,充斥在了天地的同時,也隔絕了絕大多數人,對於外界的一切感知。
同樣,也隔斷了天音的轟鳴。
「該死的外魔!」
「吾或許無法在人的高度上,誅滅你,那吾便尋來與你同樣高度的人,前來誅滅你!」
意志火焰之中的天妖,狂舞長嘯,引動了虛無之中的流水聲,變得越發翻滾浩蕩,似乎不止是傳盪在了宇宙之中。
更響徹在了古今歲月,一處處有著天驕誕生,天尊誕生的歲月之中!
「吾之令,破三十六重天,滅神庭者,可得長生,可證大道不朽!」
轟隆!!
此話一出,天妖意志一頓,似乎付出了難以想像的巨大代價!
其在蘇白意志之火的燃燒之中,突然間氣息跌落到了低谷,搖搖欲滅。
而外界。
天搖地動,萬靈沸騰!
歲月長河的氣息,在天宇大陸的天地之外,宇宙每一寸虛空之中傳盪。
這一瞬間,諸多王侯級高手,全都生出了無比驚愕的錯覺。
只覺得天地宇宙,都成為了歲月長河之中的一滴水。
而這一道宏大的天之令,根本不是對他們所言,而是跳出了這一滴水,傳遞在了他們無法看到,也無法感知到的。
其他一切的水滴之中!
這一瞬間。
天地之間,所有生靈,全都駭然失聲,感覺到了天道的偉岸與無敵!
而更讓所有人吃驚,失神的,是這一道天之令的內容。
葉白神王,到底強橫到了什麼地步?
竟然能讓天道,都立下了如此命令,讓古今未來的一切強者,過來獵殺他!?
這其中蘊含的深意,簡直無法想像!
這註定是一個絕大多數人,都得不到答案的問題。
「天之令,殺葉白,可證道不朽!?」
不朽門主,有著強烈的悸動與衝動,但在他即將坐起來的剎那間。
他神色變幻,終究還是鬆開了手掌,跌坐在了銅棺之中:
「連天化之妖,都無法將其擊殺,我已經不再絕巔,狀態奇差無比,如何殺之,獲得長生?」
得道!證道!不朽!
這可是古今無數修行者,所追尋的東西,但是……
不朽門主,凝望了許久,突然間喚來了棺材蓋板,徹底封閉了銅棺,鎖死了五感,直接陷入最深層次的假死之中!
他有著濃厚的擔憂,害怕已經快要瀕臨大限的自己,會忍受不住這一道天之令的誘惑,選擇出世……
可那最終的結局,也許,會無比凄慘!
「不朽長生啊!」
星海之中,聖陽大帝,血神王,天都神王,光神王等封王強者,全都怦然心動。
但看著那一道道滾滾而來的雷海之中,迸發出無盡璀璨神光的神庭。
心神又似乎被一盆冷水澆下,熄滅了所有的野望。
天都殺不死那人,要求他們。
自己等人,即便出手,又能如何?
「歲月長河,天之令,這難道會是……」
而楚風烈聆聽著流水聲,某一刻,瞳孔突然間一縮,心中泛起了一個驚人的念頭!
「是了!能與這葉白匹敵者,當世或許已經沒有任何人,而能接此令者……」
「難道會是……」
陳玉瑤,帝佛陀等人,心思都極為靈動,彼此遠遠的對了一眼,全都看向了那虛無之中。
隱約間,他們可感知其氣息,卻無法看到的一條偉岸長河。
「天之令,不朽長生嗎……」
這是一座冰冷的大殿,內外空空蕩蕩,數十萬,數百萬里之內,都沒有任何其他的生機。
「師尊?」
正跪地的青年,聽到了嘆息之聲,不禁抬起頭來,看向了陰影垂流之下,寶座之上,那一道看不清容貌的老者。
「您,您剛剛說什麼?」
「我聽到了天道之令,來自未來的呼喚,看到了一尊無敵存在,在向我邀戰……」
古老而又蒼涼的話語吐出,陰影之中,老者突然間笑了,意義難明:
「有趣,當真有趣……」
咔嚓!
似乎有雷霆劃破了星海,照亮了太空,驚鴻一瞥下,可見那一座宮殿上,有著一道雖然有些斑駁,卻仍然如龍蛇合流一般的鮮明字跡:
斬魔天尊之墓!
……
「善哉,善哉!」
青燈古廟,人間罕至,一位老僧從沉睡之中醒來,撥弄了幾下手指頭,搖頭低語道:
「得到,不朽,長生,你雖為天,又怎麼會懂道呢?」
老僧低語了一句,卻還是踏步走出了寺廟。
他的面前,是無邊的瀚海,黃沙之中,有著無數僧人,虛誠低首,頌念著經文。
更遠處,一輪大日,緩緩落下。
「無量佛尊!」
宏大的佛號,傳盪之中。
老僧雙手合十,眼角有淚流淌,無悲卻有喜道:「老僧要走了。」
「佛尊!」
有弟子抬頭,含淚看向了老僧:「敢問佛尊,要去何地?幾時歸來?」
「老僧此去,不知何時歸來,諸位善男善女,不必緬懷,或許,你我終有再見之日!」
老僧面朝夕陽,乾瘦的臉上,有著寶相莊嚴之感。
「未來世界,吾當降生!」
冰冷的星空之中,有著龍吟嘶鳴。
那是一頭無盡神聖的天龍,其身軀婉蜓,不知多長。
龍鬚甩動,就可截斷星河,氣息狂暴,似乎能夠壓塌星海。
而此時,一位老者立於其龍首之上,任由天龍怒嘯翻滾,仍然巍峨不動。
「鎮獄!你為何要鎮壓我!?」
天龍怒吼悲鳴,卻已經知道,無法避免今日的劫難了。
「孽畜!你吞星繁多,又何來問我為何?」
老者搖搖頭。
「哈哈!吞星繁多!?是吞人繁多吧!」
「鎮獄老賊!天下最兇殘者,莫過於人!我食人可有人族食龍更多!?」
天龍不甘悲鳴,狂怒至極!
「圈養他族,以供口舌之欲者,古今唯人族而已,這是天下至惡至毒!你庇護天下至惡,又算什麼天尊!?」
「你我對此事已經爭論多次,再言其他,也無任何意義。」
老者聞言不怒,卻還是嘆了一口氣,催龍破空:「天既然都變了,那便去未來世界,看上一看……」
「那一位天尊們所預言的無上者,竟然真的存在……」
「未來世界,天之化身,倒也有點意思……」
……
某處時空。
龍吟震霄,萬龍環繞,每一頭真龍,無比的恭敬與敬畏。
「我等拜見龍祖!」
龍祖!?
聽到震動星海的龍吟之聲。
極遙遠處,一條條隱匿在荒山,水潭,泥濘之中的草魚,蛇蟲都起抬頭來,閃過了無比憎惡之情。
他們才是龍!
那些奇形怪狀的,豬,蝦,蛇,馬,龜,怎麼算是龍?
他們震怒,可卻不敢發聲,甚至都不敢現出龍身。
因為穹頂之上,有一條神聖威嚴至極的金龍。
那一條金龍散發出來的神光,比大日更加璀璨,其身軀神聖而又宏大,好像架天之橋,撐天之柱!
在無數龍吟聲中,他長吼於空,傳盪天下,宏大而又溫潤:
「孩兒們,都起身吧!」
天上地下,萬千龍種,聞聲皆震,或言父,或言祖,卻都是其一脈相承的龍種。
而這一條金龍,凝望著遠處,可見泥濘,山野,草木中的諸龍,眸光之中,泛起了某種懷念之色。
曾經被視為怪物的龍族怪胎,終以最為決絕的姿態,將整個龍族,都變成了怪胎……
「嗯?」
而某一刻,這一頭金龍,似有所覺,一雙帶著蒼老的眸子之中,閃過了一絲難抑的驚喜與感嘆:
「鍊形天尊,你果然不曾欺吾……未來世界,果真有著變天者降臨!」
「不朽金身嗎……」
……
嗡!
天音之令,傳盪虛空,通往了歲月長河之中,在一個又一個璀璨的時代之中,不斷傳盪著!
絕大多數人,都在震驚天音之時。
卻渾然不知。
這一座天地,究竟將會發生怎樣的巨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