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就為了打死它

正文卷

第118章 就為了打死它

李寶玉這是一句開玩笑的話,三把半自動、兩捆麻雷子,這麼點玩意能打哪家土匪啊?

可王美蘭一聽這話,心裡火氣就更大了。

前些日子,是他趙有財讓王美蘭管教趙軍,不讓趙軍在年前進山打獵。

可他趙有財呢,越到年跟前,越能嘚瑟。

而且,明天趙、李兩家就要擺席招待親朋好友了,一些肉菜今天要事先處理一下,否則的話,明天現做是肯定來不及的。

而這些,趙有財這個大廚早就放話了,他不回來不許做。可他下班卻不回家,跑山裡找野豬去了。

這怎能不讓王美蘭惱火?

不過,王美蘭終究是顧及李家三口在,強忍著沒和趙有財發火。

趙有財似乎也知道自己做錯了,忙把棉襖脫下,問王美蘭道:「蘭啊,還有啥沒整了,你快歇著,我來。」

這時,趙軍送完麻雷子回來,進屋見老娘面色不善,忙道:「媽啊,是不得烀豬肘子了?」

其實,這話應該問趙有財,但趙軍是想著給老娘個台階下。

果然,王美蘭回了句:「問你爸。」

一旁的趙有財急忙道:「烀,把那些豬大腿、排骨都拿出來。」

趙軍應了一聲,招呼李寶玉一起去倉房,二人各從裡面拽出一個麻袋,趙軍那個麻袋裡裝的是八個豬肘子。李寶玉拽的那個麻袋裡,裝了兩扇排骨。

趙軍上次打溜圍,打了三頭野豬,大炮卵子肉騷,多被兩家拿去送人了。

母野豬和黃毛子身上的肉多被留了下來,這八個豬肘子和兩扇排骨都是它們身上出的。

趙軍把豬肘子拖進他家屋裡,李寶玉則是被從趙軍家裡出來的金小梅攔了下來。

「扛家去?」金小梅對李寶玉道。

「啊?」李寶玉愣住了,這什麼情況。

見自己傻兒子獃獃地愣在原地,金小梅道:「兩鍋烀,不是快嗎?」

李寶玉這才反應過來,扛起麻袋和金小梅一起回了家。

李寶玉到了家,放下麻袋就想往趙軍家去,卻又被金小梅攔住了。

金小梅把菜刀往菜板上一劈,沒好氣地說:「把排骨剁了再走!」

李寶玉在家剁野豬排骨,而趙軍回屋,看見王美蘭正在燒水,他便把豬肘子一個個下在冷水鍋里。

「兒子啊!」這時,裡屋傳來了趙有財的聲音。

趙軍進屋,見趙有財正和李大勇坐在炕上喝水,便問:「爸,喊我啥事?」

趙有財道:「過了十五,跟我上山啊。」

趙軍聞言,感覺有趣,沒想到自己老爹打獵的癮這麼大。

趙軍沒有立即答應,臉上露出笑容,反問道:「爸,那咱們上山,誰聽誰的啊?」

「咋的?」趙有財一聽,頓時就不樂意了,眼珠子一瞪,喝道:「你還想當把頭?」

趙軍點頭,道:「我和寶玉上山,他都聽我的。」

此話一出,趙有財和李大勇都樂了。

李大勇笑道:「那天我也去,你聽你爹的,寶玉聽我的。」

趙軍哈哈一笑,道:「你們一幫,我和寶玉一幫,咱們乾脆拆幫干。」

聽趙軍此言,趙有財指了指門後掛著的三把半自動步槍,說道:「看沒看見,我擱屯部借了三棵槍呢,我一把,你李叔一把,你二哥一把。」

在這些老跑山人口中,槍不論把,而是論棵。趙有財借來三把槍,是要和李大勇、林祥順一起組隊。

至於他為什麼要叫上趙軍,應該是趙軍的槍法已經得到了他的認可,而且那一百多頭豬排成陣,可不是開玩笑的。

但趙軍對此,似乎並不感興趣,笑道:「你們打你們的,我和寶玉還打狗圍。」

「啥也不懂。」趙有財指著趙軍,笑道:「那豬一擺陣,別說你那狗啊,就老虎也不敢往裡沖。」

說到此處,趙有財倆手在身前一比劃,說道:「我今天上去看,那蹄印子這麼老大,你那狗能圈住嗎?」

趙軍一看,憑經驗猜測,說:「爸,這得一千斤往上了吧?」

趙有財、李大勇齊齊點頭,趙有財看向趙軍說:「一百多頭豬,外圈炮卵子少說得有三十頭吧?這擺開陣,老虎硬衝進去也就是個死啊。要我說啊,你就跟我們走吧。

等到山上,讓寶玉拿麻雷子把豬群炸開,然後咱們堵仗子。我、你、你李叔,還有你二哥,咱四個,倆倆一夥,四棵半自動兩邊堵。多大的豬,它也跑不了。」

趙軍一聽,這才明白,難怪老爹非要拉上自己入伙呢,原來是打的這個如意算盤啊。

見趙軍不說話,趙有財反倒著急了,問趙軍:「到底去不去?你說話啊?」

趙二咕咚!

那是有名喜怒不形於色。

如果趙軍沒記錯的話,這是他兩輩子加起來,第一次看見趙有財如此急切的模樣。

但是,他卻不能答應。

「爸呀。」趙軍說:「麻雷子一炸,豬群驚了就拆幫,不說上百吧,要有好幾十頭豬往過跑,奔你來,給你卷裡頭,咋整?」

「這個……」趙有財一怔,與李大勇對視一眼,二人頓時陷入了沉默之中。

趙軍說的沒錯,豬群受驚,必然是四散奔逃,一面兩個人,兩把半自動步槍,最多二十二顆子彈。

要知道,可不是一顆子彈定能幹掉一頭野豬。不用多說,只要有十五頭豬一起狂奔而來,兩個人、兩條槍未必能擋得住。

如有更多的豬,那就更危險了,萬一被卷到豬群里,非被踏死不可。

而且在打圍的過程中,常常伴隨著很多的意外,根本無法預料。

「那你牽狗也不行啊。」趙有財似乎有些不甘心,不甘心自己打了十幾年圍,到頭來竟被兒子給駁斥了。

「到時候再說吧。」趙軍笑道:「沒準過了十五,豬群拆幫了呢,那山那麼大,咱們上哪兒找它去啊?」

趙軍正說著,王美蘭從外屋走了進來,她深深地看了趙有財一眼,說:「打它幹啥啊?那麼大豬,肉還能吃嗎?」

在野豬種群里,母豬長不了太大,最大也就三百左右斤,而且還很罕見。

可公豬就不一樣了,長到千八百斤都有可能,要不然也不會有這所謂的豬神。

趙有財盤腿坐在炕上,脊背綳直,微微抬頭,道:「不為了吃,就為了打死它!」

「你有病啊?」王美蘭沒好氣地懟了一句。

趙有財氣勢瞬間一弱,但眼中仍滿是堅定地說:「從我爺那輩打圍的開始算,沒一個能打下豬神的。我爹遇見過一次,沒敢開抄。我和大勇碰著過一次,打了一槍,毛都沒打著。這次……說啥也得干下來。」

看著自己老爹臉上、眼中似有些狂熱,趙軍明白,這往好了說,是一個炮手的追求。往不好了說,就是有癮。

不是為了吃野豬肉,就是打了過癮。

不要認為這很殘忍,在這個年頭,麻雀尚屬於四害,野豬更是每年都成群結隊地下山禍害莊稼。

在糧食最困難的那三年,山裡也不收,野豬、黑瞎子一到晚上還下山,禍害農民們本來就不多的糧食。

開始是林業局組織,後來各村屯自發組織,每到苞米打穗的時候,就有打獵的隊伍進山,提前把村子周圍山林掃蕩一遍,驅趕或擊殺野豬、黑熊。

王美蘭嫁到趙家二十多年,對趙有財打獵的癮也已經習以為常了。

她一聽,就知道趙有財這是又犯癮了,她也知道攔不住趙有財,但只要他不過趕過年去打,也就隨他去了。

「大侄。」突然,李大勇向趙軍問道:「我聽寶玉說,你倆開春還要葯鹿去?」

「對啊。」趙軍道:「多掙點錢唄,待著幹啥啊?」

李大勇聞言,把頭歪向趙有財,道:「大哥,你看這孩子,好像比咱們還懂事呢?」

趙有財哈哈大笑,對趙軍說:「葯鹿跟旁的不一樣,你得打鹽窩子,沒有明白人可不行。」

李大勇說:「我聽寶玉說,他倆要找大褲襠去。」

「啊。」趙有財點了點頭,說:「我記著他爸活著的時候就葯鹿吧?」

「可不咋的。」李大勇笑道:「那年一次葯死倆鹿,他爸也背不動啊,第二天找好幾個人一起上去拽,誰成想剩那鹿招黑瞎子了,給他們這幫人好頓攆。」

趙有財面露笑容,等想了想,才對趙軍說:「只要是跑山,不管打不打圍,都講究人合心、馬合套,這咱家明天請客,要不你把大褲襠也叫來。」

「這行么?」趙軍回身看向王美蘭。

王美蘭點頭,說:「咋不行呢,也不差他們家那三口人。」

「那我告訴他們一聲去。」趙軍知道爸媽是在幫自己交人,而且張援民那人心眼好,於是便從炕上下來,蹬上鞋往外面走。

他們家是明天請客,但卻沒有請客當天再通知客人的道理,必須得提前去請。

趙軍出了屋,先來在倉房,取了兩隻鹿角,出了院門直往張援民家。

臨近張援民家時,趙軍看見一個人從張援民家旁邊那院子里探出身來,這人一看趙軍,立馬又縮回了院里。

趙軍看清了那人是李大臣,但卻不曾理他,直接來在張援民家院前,見院門沒關、院里沒人,他便直接走了進去。

現在畢竟是冬天,房子的窗戶、門都關著,站在外面喊,裡面的人也聽不見啊。

趙軍來在房門口,伸手拍了兩下門,然後也不等人出來,直接就拉門問道:「大哥在家沒?」

「哎呀!兄弟啊!」張援民和楊玉鳳正帶著孩子在炕上挑豆子,一看趙軍來了,立馬放下手頭的活迎了出來。

「大哥,嫂子。」趙軍招呼了一聲。

楊玉鳳熱情地道:「兄弟你快上炕,我給你倒水去。」

「嫂子,不用麻煩了,我坐一會兒就走了。」趙軍隨口客氣了一句。

張援民推著趙軍進屋,等他低頭看見趙軍手裡的鹿角時,也不問話,伸手就拿了過來。

「兄弟,這是那天那牤蛋子的角啊?」

「對。」趙軍道:「這不是尋思讓你幫我磨幾個鹿角匙么?」

張援民放下鹿角,問趙軍道:「真要抬棒槌?」

「那必須的啊。」趙軍道:「要不然能來麻煩大哥嗎?」

「不麻煩,咱兄弟不說這個。」張援民把兩隻鹿角挨個掂量一下,似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兄弟,你抬參能不能帶我一個?」

「能啊!那有啥不能的?」

張援民一聽,臉上頓時樂開了花,他會葯鹿,但是弄不著葯豆。平日里只能靠種地、采山貨掙些收入,家裡的條件不是很好,要不然也不會兩次冒險去殺黑瞎子倉。

楊玉鳳端著缸子進來,聽趙軍願意帶著張援民一起去挖人蔘,心裡也十分高興,對趙軍說:「兄弟,一會兒別走了,在家吃飯。」

「不了,嫂子,我媽在家等我呢。」趙軍婉言拒絕,然後道:「這要過年了,明天我家殺豬,嫂子你到時候領著孩子,跟我大哥一起過來。」

殺豬請客,可不是誰都請的,請的必是親朋好友,有時候主人上門來請,真不是一頓飯那麼簡單,而是情誼和面子。

別看趙有財只是個廚子,王美蘭只是個家庭婦女,可他家在整個林區的地位都不低。

能讓趙家來請,這對張援民兩口子來說,是平時想都不敢想的。

所以,此時的張援民、楊玉鳳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張援民一把抓住趙軍的手,說道:「兄弟啊,我和你嫂子明天一早就過去,幫我老嬸忙活、忙活。」

「好說,好說。」

趙軍又和張援民閑聊幾句,便告辭離去。

出了張家,他往家走,在路過小賣店時,碰見了帶孫子買糖塊的徐長林。

「爺們兒,吃糖啊。」徐長林一提包糖塊的紙包,對趙軍說道。

「不吃,給孩子吃吧。」趙軍摸了摸小孩腦袋,對徐長林問道:「徐爺,你知道不,那大豬群一般多長時間拆幫啊?」

一百多頭豬聚在一起,一天連吃帶嚼的,可是不少消耗。所以,趙軍猜那豬群沒幾天就得拆幫。

徐長林搖頭,道:「不一定,可能昨天聚幫,今天就拆了。」

說到此處,老爺子眉頭一挑,道:「拆幫不更好么?咱們就打那大的,也不打別的啊。」

「咱們……」趙軍聞言一怔,驚訝地看著老頭子,笑道:「咋的?徐爺,你真要去啊?」

「去啊!」徐長林道:「等過完年了,我跟你去!這次一定得干下來。」

說著,老頭子抬頭,望向那被大雪覆蓋的崇山峻岭。

與此同時,趙軍也向群山望去,他雖不曾言語,但心中默道:「上輩子沒打下來,這輩子一定得干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