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再也受不起傷害了

自從和陳嘉令吃過飯以後,他只要有空,便會順路送我回家。一開始我很不好意思,但是有時候我是真的有不懂的問題需要他解答,一來二去常常錯過回家的公交車。

所以,後來我便不推辭,但會主動請他吃夜宵。

但讓我沒想到的是,新來的又帥氣又有錢的老師是我的高中校友這件事,很快便在這小小的培訓學校傳開。本以為培訓學校會和正統的學校不一樣,大家都會更專心於課業。但事實恰恰相反,這裡的學生都是在社會上摸爬滾打過的,對於這種八卦瑣事,他們顯得更為掛心。

陳嘉令不過剛剛上了一周的課,他的名聲就已經傳了出去。

帥氣,有錢,家境優渥,又是單身貴族,這些條件不知滿足了多少女青年的擇偶標準。剛剛上完一節物理課,一個平時比較愛打扮卻不太愛和大家說話的女生突如其來地湊到我身邊。她拿著課本大大咧咧地坐在我身旁,弄出的聲響嚇了我一跳。

「嗨,同學。」她拍拍椅子,示意我坐下。

然而我並不是很想坐在她身邊,畢竟她身上的廉價香水味真的挺嗆人的。

「什麼事?」雖然我對她比較反感,但還是搭理了她一下,這樣讓我不至於看起來不友好。

「聽說你是陳老師的校友?」她眉飛色舞地說著,周遭有窸窸窣窣的笑聲傳來,但她顯然不在意。

「嗯。」我答。

「他是不是真的沒女朋友呀,不太可能吧!」

「這個——」我突然不知道怎麼回答,陳嘉令的事情,我知道的也不多,總不好亂說。於是我想了想,直接說了句:「我也不清楚,你最好直接去問他。」

「那你有他的聯繫方式嗎?私人的?」她眼巴巴地望著我,發自內心地迫切。

「哦,有倒是有的——」

我話還沒說完,一聲清冷的咳嗽聲就這樣打斷了我們。下意識回過頭去,只見陳嘉令夾著課本走了進來,而他的目光始終都沒有從我身上離開。不知為何,我覺得他似乎有點兒不悅。難道是聽見了我們剛才的對話?

我自知有些理虧,所以拿著課本往旁邊坐了坐。那個女生似乎看出來了什麼,也不再追問。

陳嘉令的課就這樣開始了。不得不說,他並非徒有虛名,他的課講得真的很精彩,每次聽他的課,我都能把那些難點聽得十分透徹,並且也不覺得這個過程枯燥難熬。看來老師說得對,他的確能給予我很大的幫助。

只是,這個能給予我很大幫助的人,現在似乎並不想幫助我。

他依舊是那副冷冰冰的面孔,隨意掃了我一眼後,夾起書本便走。我拿著筆記本,踟躕著不敢上前問問題。

那個女生就在這時拎著包追了上去,陳嘉令被她攔住,停下了腳步。

此刻本應該早就離開去吃午飯的學生們全都一副看好戲的樣子,逗留在教室里不願走。

然而讓所有人咋舌的是,還未等女生開口,陳嘉令就轉過身,用命令的語氣對我說:「裴吉星,你跟我來一下。」

我驚訝地抬起頭,他要幹嗎?

可還不待我反應,他便繞開面前的女生,大步離開了教室,留下那個女生尷尬地杵在那兒。

就在這時,旁邊一個相熟的小個子女生推了推我:「還愣著幹嗎呢,老師點名找你!」

她一臉曖昧的笑,而別的同學也都一副瞭然於胸的樣子。

只有我還一頭霧水。

不過,她說得對,陳嘉令找我,我還是儘快去吧,畢竟他看起來實在不好惹。

我以為陳嘉令會在那個小小的辦公室等我,可事實上他早就穿上了外套,站在樓梯拐角的窗子旁,一邊吸煙一邊等我。

說實話,我從沒見過他抽煙的樣子,更沒想過,他這種人也會抽煙。那畢竟是俗世臣子會做的事,他這樣的神仙,居然也會?

見我過去,他淡淡一笑,掐斷了手中的煙。

「老師,你找我什麼事?」我恭恭敬敬地問他,一點兒也不想惹他。

他抱著雙臂,居高臨下,似笑非笑地看著我,看得我渾身不自在。這樣僵持了好一會兒,他才突然開口:「裴吉星,你真能折磨人。」

說完,他像是被打敗了的樣子,愁緒滿滿地嘆了一口氣。

我迷茫地看著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我以為回國後,這次重新見到你,你就不會像以前那樣折磨我了。」他雖然嘴上說著這樣的話,臉上卻一點兒責怪我的意思都沒有。下一秒,他就俯下身湊到了我耳邊,溫柔又鄭重地說:「和我在一起,好嗎?」

彼時,窗外的風把我額前的碎發吹亂,我的心也跟著慌亂起來。

這一切,是真的嗎?

他是不是瘋了?

事實證明,陳嘉令並沒有瘋。

瘋了的人是我。

他突如其來的那句類似於表白的話,我還沒想到要怎樣面對,湯糖的電話就適時打了過來。

我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樣馬上接通,不知道是他離我太近,還是我的電話聽筒聲音太大,我們的對話讓他一清二楚地聽了去。

「裴裴,你今天有空嗎?」

聽到「裴裴」這兩個字的時候,陳嘉令明顯意外了一下,畢竟他只知道我有個名字叫小星星,還不知道我別的朋友大多叫我裴裴。

「有,有空,你說。」我不可避免地結巴了一下,握著手機不敢抬頭看陳嘉令。

「哦,今晚來我家吃火鍋吧,我男朋友給咱們做!」

湯糖興沖沖地還要說,卻被我立馬打斷。

「好,我現在馬上就過去幫忙!」說罷,我火急火燎地掛了電話,說了句「抱歉」,轉身就要走,卻被陳嘉令一把拽住了。

「現在是中午,她約的是晚上。」他好笑地看著我,居然沒有半點兒生氣的樣子。

而我的心還是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渾身上下的所有細胞都慌亂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不得安寧。

我不知道我這是怎麼了,我只想馬上見到湯糖。

「下午也沒什麼課了。」我小聲說,「我想先走,不行嗎?」

「行,我送你。」他揚起一個心知肚明的笑,卻又說了一句不置可否的話。

終究我還是被他送到了湯糖家。

慶幸的是,他沒有跟上去,而是十分有風度地走了。看到他的車子離開,我突然無比內疚。不知為何,我總覺得他雖然一直保持著一個平常心的態度,可他心裡一定很難過。

湯糖就在這時湊了過來,她順著我的目光看了看樓下離開的陳嘉令,好奇地問道:「誰啊?我怎麼沒見過。」

「我的老師。」我機械地回答,可想了想,又覺得不對,於是補充道,「也是我的校友。」

「條件不錯的樣子嘛。」她咂咂嘴,「就他把你搞得心慌意亂的,下午課都不上了跑過來找我?」

我的天,她怎麼什麼都知道?

見我很是意外的樣子,湯糖「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喂,你別當別人是傻子好嗎?他在樓下送你回來的時候,我在陽台都看見了,他看你那眼神就跟我男朋友追我的時候看我那眼神一樣,你說我怎麼看出來的?」

我被這番話堵得無話可說,嘆了一口氣,無奈地看著她。

「你對他呢,有感覺嗎?」她十分認真地問。

「我……不知道。」我搖搖頭,「很多時候我都覺得他是一個良師益友,或者說,不同於我的世界的一個智者。在我眼裡,他就像一個神一樣的人,沒有什麼事情是他做不到的,更多時候,我對他都是仰望著。」

「所以當有一天這個你一直仰望著的人,告訴你,他喜歡你,你就蒙了?」

「可能吧。」我迷茫地點頭,「我也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唉!」湯糖怒其不爭地嘆了一口氣,狠狠地戳了戳我的頭,「裴吉星,你真的是榆木腦袋。」

「難道你這輩子,就除了陸銘羽,別人都不行了嗎?」她抱著雙臂,開始訓我,「要我看來,這個姓陳的比那小子好太多了,不管學識、家境、能力、長相,哪一樣比他差?」

「不是這樣的。陸銘羽,我畢竟喜歡了那麼多年,說放下就放下,是不可能的。但我已經想清楚了,我會慢慢地放下。」我解釋,「陳嘉令的到來,對我來說,太突然,也太不可思議了。突然到我還沒來得及認清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是不是老天又在和我開玩笑。」

「你管他是不是玩笑,你又沒有損失!」

「其實我現在並不想想那麼多,我想先好好學習,至於愛情方面,我沒有太多奢望。湯糖,你知道的,愛陸銘羽那麼多年,我的力氣似乎已經耗光了。」

聽見了我心底的話,湯糖那副怒其不爭的模樣霎時消失,她二話不說,就這樣抱住了我。

我把下巴枕在她纖瘦的肩膀上,眼眶酸酸的:「我再也受不起傷害了,一丁點兒也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