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愛如塵埃般脆弱

隨著日子的推進,我漸漸習慣了住宿生活。

宿舍一共四個人,最後來的叫湯糖,是個學霸兼打工狂,總而言之也比較好相處。

在她的帶領下,我也尋得了不錯的兼職。畢竟這一年的學費和生活費暫且解決了,但還有下一年的。

為了表達我的感謝,我和於彩彩專門去超市採購了許多食材,打算在宿舍偷偷煮火鍋吃。

看見我們拎了一堆食材的湯糖直接把書本丟到一邊,過來幫我們一起弄。誰也沒想到,我們這個舉動把窩在床上睡覺的程朵吵醒了。

已經是下午四點鐘,誰都不知道這個時間她還在床上。

「你們能不能輕點兒!有人睡覺你們不知道啊!」程朵氣急敗壞,那沒有上妝的臉,仍舊那麼好看。

我本就不善辭令,一時間舉著空盆,愣住了。

「幾點了呀,你還睡?」湯糖大大咧咧地打發她。

雖然大家相處沒多久,但每個人的性子我還是略知一二的。湯糖和我一樣,家境不富裕,但成績很好。但即便是這樣,她骨子裡也有種與生俱來的猛勁兒,像是與程朵這樣粗聲粗氣地說話,我和於彩彩都做不到。

程朵不說話,重新躺下,把頭悶在被子里。

在這間宿舍,她放在眼裡的,大概就只有湯糖了。

「別睡了,一起下來吃東西吧,小星星請客。」於彩彩是萬年和事佬,過去叫她。

程朵沒有理,這事也就這麼過了。

我們三個收拾好開始吃的時候,程朵終於下床了。我們三個人叫她過來一起吃,她卻只對於彩彩簡單地說了聲不吃了,接著就開始給自己化妝。軍訓過後,白天睡覺晚上出去玩,似乎已經成了她的固定生活。好在宿舍管得不嚴,也從來沒出過事。

我們開始下面的時候,她終於蹬著她八厘米的高跟鞋,雷厲風行地出了門。

「小星星,你是不是得罪過她?」湯糖一邊塞了一大口肉,一邊含糊不清地問。

「啊?我沒有啊!」我不明所以。

「應該沒有,但程朵好像的確唯獨不理小星星。」於彩彩也附和。

「隨便啦,她愛理不理,反正小星星也不跟她玩。」湯糖沖我眨了眨眼。

我回以微笑,湯糖說得對,誰在乎?

一個宿舍里,就算她再不喜歡我,也不至於怎麼針對我,反正我也不會惹她。

周末的時候,我終於如願以償地去了陸銘羽的學校。

他的學校比較偏遠,我整整坐了一個小時的公交車才到。去的時候已經是飯點,我特意去他們學校對面的漢堡店買了一些吃的。

只是我沒想過,我居然在這裡碰見了程朵。事實上,我非常不願意單獨和她打照面,所以我乾脆站在了角落。這樣,她就看不見我了。

不過,我卻能清楚地看見她。

她穿著一件很顯身材的連衣裙,大|波浪的長發讓她看起來成熟嫵媚。她和另一個打扮誇張的女生坐在一起吃飯,聊到興起時,還會哈哈大笑。至少,我從沒見她在宿舍里對我們那樣笑過。

也許,她也來這裡見朋友吧。

這樣想著,我拎著漢堡,走了出去。

陸銘羽今天有場籃球賽要打,所以我直接來到他們學校的體育館等他。賽事已經要結束了,但觀眾的熱情依舊不減。我費了好大力氣,才從那群看著陸銘羽尖叫的女生中穿了過去,來到看台的最前端。

看著穿著深藍色球服的陸銘羽,我的心止不住地狂跳起來。這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讓我愈發緊張。

不得不說,陸銘羽又長高了。現在的他,看起來高大帥氣,在人群中,更加亮眼了。我相信,在這所學校,會有更多的女生喜歡他,但我一點兒也不嫉妒。

喜歡他的人那麼多,但能一直陪伴在他身邊的人,是我。

縱然,他不喜歡我。

但是,他心裡會一直給我留著那個朋友的位置吧。

那個讓我安靜地、繼續卑微而渺小地喜歡著他的位置。

一聲哨令就在這時響起,整場比賽正式結束。

陸銘羽在人群中簡單掃了一眼,就發現了我。接著,在女生的尖叫聲中,他朝我跑了過來。

「嗨,你來多久了?」

「剛到沒多久。」我把水和吃的遞給他。他直接撐著欄桿,跳到了我身邊。人群漸漸散去,我和他並肩走在後面。

「最近過得怎麼樣?」他隨口問,「舍友們都還好吧?」

「挺好的。」我嘻嘻地笑著,和他隨便聊了聊。

他跟我說了許多他最近的事,比如宿舍里的男生們都相處得很好,在新的班級,他當上了班長。而學校的籃球隊也很重視他,過一陣有一場友誼賽要打。

看他眉飛色舞的樣子,我就知道他過得一定不差。這樣,我也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就算他在學習方面上不如別人,可生活還是過得多姿多彩。

想來,我的生活就單調寒酸了許多。

陸銘羽提議帶我去吃飯,但我因為下午有工要打,只好拒絕。

就這樣,簡短的會面只能到這裡了,他放棄了午休時間,直接把我送到了公交站。

「小星星,我這段時間有點兒忙,等我不忙了就去找你玩。」他揉了揉我的頭髮。

「好呀,那你記得要好好照顧自己。如果生活方面有什麼實在解決不了的事,找我就好,我很拿手。」

「哦,生活方面嘛,你是說要幫我洗衣服嗎?」他一臉臭美地笑。

「可以呀。」我心情好好地回答。對於他,我從來說到做到。

「哈哈哈,你這樣我真的不客氣了!自打上大學後,我媽都懶得管我了。」他自嘲,然後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一臉故作高深地說,「小星星,如果有男孩子追你,你千萬不要很快答應,一定要帶來讓我考察一下。」

「你又胡說八道。」我白了他一眼。我每天上課、打工、看他都忙不過來,哪裡有時間理睬什麼男孩子的追求。

「哦,沒有最好啦。」他打量了一下我,語重心長地說,「我們豆芽菜長開了,有男生惦記,我一點兒也不奇怪。」

「您老還是多操心自己吧!」我朝他哼了哼。公車就在這時駛過來,我沖他揮了揮手,上了車。

直到坐在座位上,他還在陽光下對著我笑。

後來,我在午夜夢回里,常常夢到這一幕,驚醒後,卻淚流滿面。

他總是這樣溫柔,可這樣的溫柔也像刀子一樣,把人的心割得痛不欲生。

事實證明,陸銘羽從不亂說話。

自從我答應幫他洗衣服後,在我第二次找他的時候,他就把這件事完美地實施了。不過看在他生病的分上,我並沒有說什麼。

入秋以後,他的身體就變得病怏怏的了,這是他的老毛病。於是這段時間,我只好在兩個學校間來來回回。他的同學甚至都認得我了。

湯糖知道這件事後,非常直接地問我,陸銘羽是你男朋友嗎?

當時我正在給陸銘羽洗他的床單,聽到這句話後,我整個人都愣住了。沉默了好一會兒,我聽見自己說:「不是,我們是好朋友。」

「好朋友就可以把你當保姆用啊!」湯糖十分不爽地拽了拽床單,「裴吉星,我看你的腦子裡每天只有三件事,上課、打工、陸銘羽。」

「沒有啦。」我有些尷尬,「他幫我很多,我為他做這些不算什麼的。」

湯糖白了我一眼,然後狠狠地搖了搖頭。

「你啊,還是太年輕。」

她撂下這句意味深長的話後,大搖大擺地走掉了。而我卻開始變得莫名地煩躁。

不知道是不是受這種煩躁的情緒驅使,回到宿舍後整理衣物的我,居然不小心碰到了程朵桌上的化妝品。糟糕的是,其中有一瓶,碎掉了。而戲劇化的是,程朵就在這時回來了。

見到這一幕後,她發出一聲刺耳又難聽的尖叫。

我看向她,強裝淡定地對她說:「對不起,我賠。」

也許是我的態度很誠懇,認錯很及時,沒有絲毫推諉的行為,程朵居然沒有為難我。只不過讓我大吃一驚的是,她那瓶不大的護膚品,居然價值兩千多元。為了讓我這個土包子相信,她還特意在網上搜出了價格給我看。

在湯糖的陪同下,我去校外的提款機里取了錢。

兩千多元人民幣,是我大半個學期的生活費。

拿到錢的一剎那,我突然不可抑制地哭了。湯糖想安慰我,卻似乎不知道如何安慰,便只是站在一旁陪著我。

這一切來得太過突然,突然到我還沒有完全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我的確是太年輕。但我又能怎樣呢?我已經成年了,自己惹出來的事,我只能自己兜著。

「你要不要給陸銘羽打個電話?」湯糖提議。

但被我拒絕了。我不想我的窘迫被他知道,我的自尊不允許我這樣做。

「你那邊還有沒有新的工作介紹給我呢?」我抹了抹眼淚,沖她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她無奈地嘆了口氣,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