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努力的真相!!!(求訂閱)

正文卷

第189章 努力的真相!!!(求訂閱)

「教化。」扶蘇低語。

「嵇先生大肆使用隸書,還提出用一些標識,減少識文斷字的難度,難道真是為了將知識繼續下移?只是這般做,恐會受到極大的阻力。」

「自古以來,知識為上層獨有。」

「雖經歷了周時的『天子失官,學在四夷』,但真正流落到底層的,終究只是少數,隨著天下太平,知識無疑再度向上集中,貴族們可不會想著將知識傳給底層,其中會遭遇的困難定會無比巨大。」

「嵇先生當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韙?」

扶蘇面露遲疑。

他並不懷疑嵇恆的膽量。

天下恐就沒有嵇恆不敢幹的事。

但嵇恆畢竟只是張張嘴,最終落實的是大秦朝堂,他已非是當初不諳世事的毛頭小子,也體會到了朝堂的複雜,尤其是人心之自私。

甚至。

他都不認為嵇恆的想法能得始皇同意。

知識這東西,對朝堂而言,無疑是馭民、愚民的大殺器,若是下移到底層,只會生出很多的變數。

那時恐就不是朝廷能控制的了。

扶蘇沉吟片刻。

他實在不敢妄加揣測嵇恆的心思。

想了想,徑直去了一趟少府,從少府提了一袋錢幣,準備去見一見嵇恆。

心有疑惑,求問便是!

此外。

他現在也很想清楚,嵇恆接下來要做什麼。

隨著對朝廷的了解越發深入,他就越感受到其中的束縛跟桎梏,這股束縛跟桎梏來自方方面面,不僅有朝臣,有地方,還來自人的私心。

他近來已感覺自己似陷到了其中。

這令他有些驚恐。

因而他迫切想聽一下嵇恆的建議,試圖將自己從中掙脫出來,避免長時間受到影響,最終讓自己徹底深陷進去。

他對自己有自知之明。

他並不是一個才智卓絕的人,甚至從某種程度而言,他是一個愚笨的人,不思變通,缺乏遠見遠謀,因而是需要有人對自己加以引導的。

而這個人目前是嵇恆。

也唯有嵇恆有這個目光,有這個眼界,能幫助自己看清虛妄。

想到這。

扶蘇看向四周,朝魏勝道:「去備車馬,我要去一趟西城。」

「諾。」魏勝連忙應諾。

沒多久。

扶蘇就到了嵇恆門口。

大門是開著的。

裡面並非只有嵇恆一人。

跟嵇恆並靠的地方,有一個青年同樣在躺著。

見扶蘇突然過來,胡亥卻是嚇了一跳,連忙從椅子上站起,畢恭畢敬的道:「見過大兄。」

扶蘇眉頭一皺。

他看了看胡亥,又看了看嵇恆,最終並未多說,只是朝嵇恆道:「嵇先生,你上月讓侍從墊上的錢糧,我已償還了。」

嵇恆從躺椅上站起,輕笑道:「你若是再不送來,我恐就要喝西北風了,隨便坐吧。」

扶蘇苦笑一聲,還是開口辯解了一下。

他道:「扶蘇這段時間忙於各種政事,一時有些脫不開身,但也的的確確是忘記了,還請先生見諒。」

嵇恆微微額首,並沒就此多說。

扶蘇列席坐下。

胡亥面露猶豫之色,最終卻不敢再去坐躺椅,只得老實的坐在席上,臉上也是寫滿了鬱悶。

扶蘇拱手道:「得先生相助,懷縣沉船之事得到了妥善處置,相應的商賈也被繩之以法,懶政怠政的官員也大多得到了處置,現在關中民眾對朝廷又重新充滿了信任,這都是先生的功勞。」

「請先生受我一拜。」

扶蘇起身朝嵇恆行了一個大禮。

嵇恆面色如常,淡淡道:「你其實用不著謝我,我的確有所出手,但這只是一筆交易,最終做事的是大秦朝堂。」

扶蘇搖頭,道:「若非先生相助,關中這次的事,短時都難以安定,若為六國餘孽抓住機會,關中恐還會陷入不小的麻煩,若是耽擱了春耕,只怕對關中的治理也會有不小的動搖。」

「先生何須這般謙虛?!」

嵇恆默然。

扶蘇見狀也並未就此多言。

他轉口問道:「先生,眼下朝廷錢糧充足,民心可用,不知以先生之見,接下來又該如何做?」

「天下疲敝,扶蘇雖不才,卻也想天下儘早歸復長久安寧。」

「我今日去見了高、將閭幾人,聽聞他們眼下正按先生之意,在籌備整理一份『教化之書』,扶蘇對此卻是有些好奇。」

嵇恆輕笑一聲,問道:「伱認為這是為何?」

扶蘇遲疑片刻,開口道:「依我之見,先生是在為日後做考慮,當今天下因為學習的成本很高,因而知識大多傳於貴族豪強之間,並不為底層所知,先生此法,意在將知識繼續下移,效仿當初的『學在四夷』。」

「造就更多人才。」

「繼而解決大秦人才短缺之困。」

嵇恆搖了搖頭,笑道:「我並沒這個想法。」

「你既然去見過高、將閭等人,也當知曉,我讓他們整理的非是什麼學問、知識,只是最為簡單的識文斷字,因而知識依舊掌握在上層。」

「並不會輕易流落到下層。」

「我知道你的想法,你認為我此舉意在動官吏,為大秦培養一大批官吏,繼而讓朝廷有更多的選擇,不用再受制於朝臣,也不用再面對官吏短缺的情況,但這並非我的主要目的。」

「我的目的是填補軍功爵的大窟窿。」

「這幾個月,朝廷通過『官山海』等一系列舉措,從商賈跟齊地收上來大筆的錢糧,但相對上百軍的秦軍,以及滅國、驅逐匈奴、南取百越的功績,這點錢糧根本就不夠,而且是遠遠不夠。」

「正如我之前所說。」

「軍功爵制的崩潰已迫在眉睫。」

「也必須去解決了。」

「解決之法,當實虛並濟。」

「唯有盡最大程度的去滿足將士,才能將大秦立國這些年承諾的東西,以另一種形式得到兌現。」

扶蘇額首。

嵇恆的確說過這話。

只是其中什麼是實,什麼又是虛呢?

嵇恆並沒有急著解釋。

他開口道:「這段時間,官府對商賈跟官吏都有動手,眼下商賈跟官吏人人自危,已不適合再有動作了,若是再有動作,只怕會激起官吏強烈的不安,到時恐就結果難料了。」

「關中這邊只能就此作罷。」

「至於你所想的動官吏,根本就是白日做夢。」

「大秦本就對天下控制力不足,又豈能輕易的對朝臣動手?這豈不是在『君逼官反』?」

「大秦可以去撩撥官吏的心弦。」

「但不能太過。」

「一旦過了火,恐會引火燒身。」

「而且知識這東西,眼下為少數人掌控,而這部分人多為天下有權有勢有財之人,想從這些人的口中虎口奪食,即便是始皇,恐也不敢輕舉妄動,一旦惹得各方不滿,到時就算是始皇恐也未必能壓的下。」

扶蘇臉色微變。

他仔細想了想,的確如嵇恆所說。

他道:「那先生此舉又究竟是何用意?」

嵇恆冷笑一聲,淡淡道:「只是解決軍功爵制的窟窿。」

「軍功爵制想得到妥善的處理,就必須安撫上百萬的將士,而按照軍功爵承諾的,大秦將賞賜士卒相應的田宅、錢財等,而關中的田地早就被瓜分乾淨了,錢財同樣缺口很大。」

「這都不是朝廷短時能解決的。」

「之所以能一直壓著,主要是大秦一統天下時,六國中不少國家是直接出城投降的,所以將士是沒有打仗,軍功卻是算上去了,正因為此,將士雖然對朝廷有不滿,但基於始皇的威望,以及對大秦的信任,將士才依舊願意相信。」

「只是這些年,大秦北卻匈奴、南取百越,功賞同樣沒有兌現,加之還將大量的士卒舉家遷移到北疆跟嶺南,這無疑激起了士卒的不滿,軍中對朝廷的不滿情緒正在不斷加深。」

「眼下這股不滿已很是嚴重。」

「想解決,也遠比想像的要困難,因為大秦就是給不出那麼多錢糧,也沒辦法從關中擠出那麼多田地出來,所以只能另闢蹊徑。」

扶蘇肅然端正。

他知道嵇恆要講真正的東西了。

他也很好奇,這識文斷字,怎麼能解決軍功爵的問題?

這兩者似乎並無交匯。

胡亥也正襟危坐,好奇的看了過去。

嵇恆道:「正常來講,朝廷想解決此事,只能給出對應的田地跟錢糧,但這都不是朝廷能給出來的,因而給田地跟錢糧是行不通的。」

「而除了田地跟錢糧,其他東西士卒也難以認同。」

扶蘇點頭。

田地跟錢糧是實打實的。

也是民眾最為看重的,若能用其他東西替換,只怕官府早就這麼做了,之所以沒替換,就是找不到能替換的。

嵇恆臉上露出一抹笑容,淡淡道:「世上大多數人操勞一生,不過是為了錢糧衣食,但你們可曾想過,他們孜孜不倦的勞作,換來的錢糧衣食,除了解決自身溫飽,還會用在何處?」

「啊?」扶蘇跟胡亥同時驚異出聲。

兄弟兩人對視一眼,滿眼困惑。

扶蘇沉吟片刻,緩緩道:「世人辛勞,所求不過溫飽,除了解決溫飽,還能用在何處?」

「他們甚至都不能稱之解決溫飽。」

「只能算作填腹。」

「再則。」

「黔首哪有多的錢糧?」

若沒有走過開國路,深入下過地方,他恐對民間情況了解不到多少,但正是因為真正的到過地方,去了解過地方的情況,他才深刻的知曉,地方的貧窮,食不果腹,衣不裹體那是常事。

不少家庭甚至只有一套衣服。

誰出門誰穿。

這種情況哪還有多的錢糧?

嵇恆比他對民間的情況了解的多,為何還會說出這種話?

他滿心費解。

胡亥同樣充滿了不解。

嵇恆搖了搖頭,淡淡道:「你們會錯意了,若是一個人沒有成家,家中有百畝田地,就算不全部耕種,恐也能自知自足,只是官府不會容許這種情況,因而黔首辛勤勞作,除了保證自己溫飽,更是為了家庭。」

「家」扶蘇低語。

嵇恆額首道:「就是家,只是很多人習慣把個人跟家庭混為一談,但實則兩者並不一定能對等,你們也都下意識認為,勞作是為了家庭的溫飽,所以家庭對黔首而言很是重要。」

「而這便是破局之處。」

「家永遠是人最溫暖的地方。」

「士卒在外省吃儉用,出生入死,為的是什麼?」

「為的正是這個家,為了讓自己的家人能過的好,也為了讓自己的家人,今後不用再遭這些苦難,所以他們不會輕易鬆口,因為在他們眼中,最切實最實在的東西就是田地跟錢糧。」

「也最能傳給下一代。」

「所以從士卒本身出發,沒東西能讓他們認同。」

「但若是放在家庭里就未必了。」

聞言。

扶蘇只覺毛骨悚然。

他深深的看著嵇恆,卻是有種看到鬼一般,嵇恆這算計太毒了,他知道士卒不會輕易鬆口,尋常的東西也沒辦法讓士卒認可,所以他根本就不管士卒自身,而是直接放眼於家庭。

但家是社會穩定的基石。

稍有處理不當,大秦恐就要出大事。

扶蘇面色微白。

甚至都不敢喘粗氣。

嵇恆淡淡的掃了扶蘇幾眼,知道扶蘇又想岔了,他還沒那麼失心瘋,用家庭去威脅上百萬將士,那就算有上萬個腦袋,也禁不起砍。

他冷聲道:「士卒在外拼殺,為的是家庭,而真正論下去,其實是為的自己的後代,在能維持果腹的情況下,他們其實是樂於見到錢財耗費在後代身上,而這才是我讓高、將閭他們編書的原因。」

「硬的不行,那就來軟的。」

「士卒本身走不通,那就通過其子嗣。」

「過去識文斷字基本被士人等階層壟斷,鮮少能為底層擁有,秦人雖對儒生很是不屑,但真出了事,還是會畢恭畢敬的請識字的布衣士子出手,他們過去只是沒有辦法識文斷字,若是官府給他們後代機會呢。」

「他們恐就會開始權衡田地跟知識的價值了。」

「只要有人動了心,目的就達到了。」

「只要後續朝廷稍加引導,就會有越來越多的士卒,在家中有足夠養活一家人的田地後,把其餘的功賞用來培養子嗣上。」

「因為對他們而言,知識那是上層人才能掌握的。」

「他們的子嗣一旦習的,豈非有機會能從臉朝黃土背朝天的『賤民』,成為大秦的吏,成為士人,成為貴族?!」

「士卒在外出生入死為的就是子孫後代。」

「但獲得田地錢財最終又能如何?依舊還是面朝黃土背朝天,世世代代繼續為黔首,遇到災年,恐還要到處逃難,但若是有識字之能,至少也能算得上是一個布衣士人了。」

「這兩者間的差距可是很大的。」

「而但凡有點見識,亦或者有點野心的人,在他們的眼中,官府給與他們子嗣上學的機會,是遠比功賞得到的田地錢糧更有價值的。」

「畢竟.」

「這是能實現階層跨越的!」

扶蘇跟胡亥良久無言。

經嵇恆開口,他們才意識到一件事,對他們而言,識文斷字,學習知識,似乎是理所當然的事,落到底層黔首眼中,卻近乎是上天恩賜。

黔首一生除非是真的沒法活命,不然他們的一生都是為了家庭。

而一個家庭最重要的是延續。

嵇恆正是清楚認識到了這點,所以他沒有選擇從黔首自身出發,而是選擇從黔首的後代出發,通過黔首的子嗣,來動搖黔首對田地錢糧的堅持。

最終讓黔首認可這種解決之法。

這些年來,朝廷想了很多辦法,試圖讓黔首鬆口,但一直沒有做到,甚至於後續為了強行對象,將大量秦人遷移向南海北原,引得秦人怨聲載道。

胡亥就記得一件事。

當初始皇南巡時,曾到過南海,當時始皇問過趙佗一句話。

南海大軍,軍心穩定否?

他當時年歲尚輕,並不懂其中含義,但今日聽了嵇恆的話,也是赫然驚覺,只怕當時始皇就已意識到了問題,所以才特意問了趙佗,後續趙佗的答覆是『南海秦軍老秦人,何變之有?』,這才讓始皇最終放心。

但現在嵇恆另給了一個解法。

不同於尋常。

而是從家族的延續跟前景為出發,跳出功賞只能兌現給士卒的角度,從而讓出了一個更切實可行的辦法。

扶蘇深吸口氣,心緒久久難平。

他依舊有些恍惚。

他其實已明白了一些東西。

識文,對他們而言,很是稀疏平常,但對黔首而言,卻很難能可貴,因而朝廷只要開了這個口,就可以藉此解決掉很多士卒的功賞問題。

原本該賞賜的田宅錢糧都可以免去。

唯一給出的就是授業。

但相對於實打實的田宅錢糧,派一些人去給一些孩童講課,對官府而言無疑是很划算的,因為只是簡單識字的話,在官府眼中並不值多少錢。

他抬起頭,看向嵇恆,眼中滿是敬畏。

嵇恆這一手太絕了。

在黔首眼中,田宅錢糧的確價值很高,但跟知識相比又明顯有些不值,而在官府眼中知識是很低廉的,正是這麼一來回倒騰,官府當下棘手的問題,頓時就迎刃而解。

高!

實在是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