條件？
杜衡甚至都沒有多想，直接就問道，「閆院你說。」
閆院微微停頓，隨後認真的說道，「第一，你們中醫內科和中醫脾胃得合起來，中醫脾胃的那幾個人，你得收下來。」
杜衡眉頭輕輕的皺了一下。
中醫脾胃，其實就是去年剛到首都時，從中醫內科由楊主任，就那個地包天髮型的楊主任獨立出來的科室。
人不多，一個副主任，兩個主治，一個初級，攏共四個人，其中副主任中醫師，還是楊主任他自己。
雖然在自己援外之前，中醫脾胃就已經名存實亡了，但是那個楊主任死活不撒手，中醫內科也只能熬。
現在突然提出來要合進來，難不成楊主任同意了？
「閆院，人我可以收，但是楊主任願意嗎？」
「這事情已經和他沒關係了。」閆院認真的說道，「上個月的時候，楊主任就已經提出了離職。
當時我們沒想好怎麼弄，就一直拖到了現在。」
「楊主任要走？」
閆院瞄了杜衡一眼，他想知道這小子是不是故意這麼問的，但看杜衡眼中的驚訝，他也只能是略顯無奈的說道，「他不走還有更好的出路嗎？
科室發展被中醫內科擠壓的沒有生存空間，而他怎麼說也是老同志了，就算回來也不可能給你打下手，你說他不走還能怎麼的？」
杜衡眼角上挑一下，隨即無所謂的歪了一下嘴。
「行了，不說楊主任的事情了，你就說這幾個人你能不能要？」
「沒有楊主任，那就是兩個主治一個初級，人不多。而且他們三人的情況我也清楚，要了也行。」
得到杜衡的肯定答覆，閆院的臉上多了一些輕鬆的笑容，「我就知道杜主任是有大胸襟的人。」
誇了杜衡一句後，閆院便說起了第二個條件，「這第二個條件，就是杜主任上任之後啊，也能像發展針灸研究所那樣，好好的發展中醫內科。
最好也給中醫內科找一個什麼項目，這個條件不難吧？」
杜衡張著嘴巴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項目那是大風刮來的啊，嘴巴一張一合就能有的？
杜衡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但是話又說回來了，杜衡手裡有項目嗎？
有，而且本身還就是屬於中醫內科的項目。
什麼？
當然是蘭常華轉給他的『癌症』項目，這個項目在他們手裡，那可是妥妥的就這麼窩了兩年。
但是呢，這個項目它不同於其他項目，根本就不是那種說做就能做的。
首先，醫院這邊的扶持力度不夠，讓中醫內科自己弄，那根本就是不現實的。
第二，癌症的分類太多了，並不是所有的癌症杜衡都能治。
第三，他們這個項目沒名氣，已經確定得癌症的人，根本就不會找到他們頭上來。就算最後找來了，可已經被化療放療糟蹋過的身子，說一句『破皮爛襖』不過分。
杜衡就是能力再強，對於這樣的情況，他也只能說聲抱歉。
至於第四點，有人不希望杜衡把這個項目做大做開。
最簡單的一個例子，到現在為止，這個項目的啟動資金，都還沒有到位呢。
所以啊，杜衡現在除了沉默，他也是真的想不到什麼好辦法。
但是看著閆院那萬分期盼的眼神，最後也只能是在惆悵中答應下來。
閆院樂的後槽牙都笑了出來，「好，好，杜主任在工作中有任何的問題，都可以和我直接提，我會盡全力滿足的。」
「謝謝閆院支持。」杜衡有氣無力的回了一句，「閆院，要是沒什麼事，那我就回科里工作了。」
「唉唉唉，先別回。」閆院見杜衡起身，趕忙伸手攔住了杜衡，「再怎麼說你現在也是新官上任，怎麼能讓你就這麼冷冷清清的去上任呢。
等著，我現在就安排一下，最起碼得給你搞個儀式嘛。」
杜衡最煩的就是這個，頓時強力的反對道，「閆院，都是自己人，我自己過去開個會說明一下就行了。」
「不行，這個你得聽我的。」閆院態度更強硬，「另外今天連中醫脾胃的事情，一趟子過去給你解決掉，省的再麻煩第二趟。」
杜衡齜牙吸氣，但也只能無奈的聽從閆院的安排。
杜衡這段時間沒有回科室，但是科室里卻全是杜衡的傳說，什麼中非友誼大使了等等新聞，可是在科室里屬於是經久不衰的話題。
而且，更重要的是，在這個人心惶惶的時候，他們在沒有正派主任的前提下，居然就這麼平靜而又安穩的工作了多半個月的時間，他們都清楚是怎麼回事。
同樣的，杜衡不回來的結果，他們是也是心知肚明。
現在終於確定要回來接手科室了，大家狠狠鬆一口氣的同時，也是發自內心的歡迎杜衡回來。
不為別的，光是杜衡之前的那一年半的工作，足以讓他們心服口服。
當然，其中肯定有人是不高興的，但這樣的人是極個別的，而且在身邊人都在歡呼的時候，在這件事已成定局的時候，他們不會傻乎乎的站出來反對新的科主任。
儀式是熱鬧的，流程是大家熟悉的，雖然有點折騰人，但這畢竟是對所有人都好的事情，杜衡也是非常聽話的一步一步的完成。
終是走完了流程，也沒有了外人，看著面前突然多出來的三個有點局促的面孔，杜衡深吸一口氣說道，「咱們都是老熟人了，廢話我就不多說了。
還是按照以前的老樣子，各司其職干好自己的工作就行，至於其他的，不用你們操心。
對了，郝醫生，他們三位的工作，你看著給安排好。另外，你和護士長把對面的家當收拾一下，該歸置的就歸置。
好了，各位回到自己工作崗位上去吧。」
郝醫生聽杜衡說完，也是輕輕的鬆了一口氣。
他之前做的工作，就是科主任助理的工作，現在吳主任突然被帶走，他也是心中忐忑的很。
現在得到杜衡的再次任用，他也算是心裡沒那麼慌了。
杜衡不管其他人，讓大家解散去工作之後，懷著一種難以言明的心緒，緩緩地走進了之前吳主任的辦公室。
只是還沒來得及感慨，郝醫生緊跟著就走了進來。只見他看著杜衡的表情，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轉後說道，「主任，事情比較的匆忙，辦公室也沒來得及重新布置。
而且這是吳主任。。。
要不這樣吧，你先在這邊將就幾天，我抓緊把對面原來老楊的那間辦公室收拾出來。
那間辦公室以前他們是一起辦公的，採光好，空間也大。。。」
睹物思人，杜衡本來心情就不好，現在又聽著郝主任這麼官僚的話語，心情頓時更加的不好，這也讓他說話的語氣，沒有之前的平和，「別胡折騰了，這辦公室用著挺好的，不用再七搞八搞的了。
另外，楊主任他們之前的那間辦公室是幹什麼，就繼續恢複成什麼樣子。」
郝醫生臉色頓變，他知道，他這次拍馬屁是拍到了馬蹄子上。
而杜衡說完之後，也知道自己的語氣有點硬了，隨即微微嘆氣後轉身看著郝醫生說道，「老郝，今年副主任晉陞里有你吧？」
郝醫生趕忙點頭，「嗯，各種手續資料都是齊的，之前也是得到了吳主任的肯定。」
「那就好，爭取一把過了，咱們現在只有狄副主任一個副主任，這實力還是有點單薄了。」
「我會努力的。」
一個三十齣頭，一個四十齣頭，可三十齣頭的卻在鼓勵四十齣頭的加油，而四十齣頭的卻恭恭敬敬的點頭應是。
如果光是聽，可能不會覺察出異樣，但如果看著兩人的模樣再聽這句話，就讓人覺得有點彆扭了。
但現實就是如此。
這地方，確實有論資排輩的問題，但是這裡更看重的，是實力，是業務水平。
「還有事嗎？」杜衡問道。
郝醫生很快就調整好了心態，立馬拿出了一個文件夾看了一眼內容後，輕聲的問道，「主任，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你也知道，其中就有過度醫療這個問題。
我這邊就是想問一下，我們科這邊在做治療的時候，哪些檢查還開嗎？」
杜衡被問的愣了一下。
中醫開血檢、尿檢、拍片等檢查，這在患者中間，是一個非常有爭議。。。不，應該是沒有爭議，是完全不能接受的事情。
中醫嘛，就應該是望聞問切，然後抓藥扎針，這是長久以來所形成的共識。
別說是老百姓了，就是早些年的杜衡自己，他也覺得中醫不應該開這些檢查，覺得用這些檢查，是學藝不精的表現，就是單純的想要賺那幾個檢查費。
但是現在，尤其是看的病人多了之後，杜衡不這麼想了。
中醫開檢查單，確實能賺檢查費，但更重要的，其實是留證據。
中醫的辯證，很虛，治沒治好的，其實也是一個很主觀的感受。
咱們大部分呢的患者，或者說老百姓，他們的訴求很簡單，身體不難受，能吃能喝就是被治好了。
但是就有那麼極個別的人，他們的良心是被狗吃了的，他們會在治療好之後倒打一耙，謊稱自己的身體沒有變化，要求大夫退錢並賠償。
退錢賠償其實都是小事，但這麼一鬧，這個醫生的名聲可就毀了。
而一個醫生什麼最重要？
就是業務能力和名聲兩樣東西。
而名聲又是重中之重。
名聲要是毀了，你業務能力再強，也不會有人再上門看病的。
所以，現代醫學的檢查，杜衡覺得中醫也得開，因為這是在留證據。
好沒好，看片子啊，看血樣數據、尿液數據啊。
中醫的治療確實很虛，但是結果它不虛啊。
看各種數據就能知道，好了就是好了，沒好就是沒好。
但是，過度醫療的問題，這也是必須要考慮的問題。
因為不光是患者里有壞人，醫生隊伍里也不全是好人，而且這種人要是壞起來，會壞的毫無人性和道德。
比如很簡單一個頭疼感冒，這種完全就是沒必要開檢查的，或者要是擔心出意外，開個血檢也就行了。
但是有些中醫大夫，什麼心電圖啊、CT啊、各種常規檢查啊，全給你開一遍。
有用嗎？
沒用，目的就是多賺那幾個檢查費。
杜衡低頭想了一想會後凝眉說道，「開，正常開，虛證的血檢尿檢看情況開，實證必須拍片。」
郝醫生煞有其事的低頭記了起來，看的杜衡眼角一個勁兒的抽抽。
說實話，他當領導也不是從今天開始的，但是像郝醫生這麼官僚的，就是在市婦幼乾的時候，杜衡也沒從其他行政人員身上看到過。
太。。。做作了。
但人家表現出的是尊重，是誠懇，杜衡也沒辦法說什麼。
算了眼不見心不煩吧，杜衡轉頭往辦公桌前走去，「但是呢，你給大家說清楚，檢查可以開，但是就開必須開的，要是開一些虛頭巴腦的，別怪我到時候不給面子。」
「好的，我一定會把主任的話一字不落的告訴大家。」
杜衡嘴角再次抽抽，但還是耐著性子說道，「光說不行，該有的監督一定要做起來。
你和狄副主任辛苦一下，和護士長和做好溝通，及時發現及時處理。」
「好的，待會我就和狄副主任溝通。」
「沒事你就去忙吧。」杜衡已經有點迫不及待的想讓郝醫生離開了。
說實話，他們共事也有一年多的時間了，他是真的沒發現，郝醫生還有這樣的一面。
「主任這還有件事，需要你拿個主意。」郝醫生沒有離開，而是把手裡的文件夾放到了杜衡的面前，「主任你看，上面這幾個葯，都是吳主任之前定下來的，現在要不要改一改？」
杜衡低頭從上到下看了一眼，咬肌隨之也輕輕的鼓動了幾下。
這事情吧，他之前就知道。
但是之前他一直奉行的，就是不插手這方面的事情，當然也輪不到他插手。
現在事情落到他手裡，他反而有點難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