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十世之仇
聖光籠罩之處，也會有著黑暗。
在萊恩的一座邊境小城裡，一個衣衫襤褸瘦骨嶙峋的獸人被綁在地牢裡面。
一般情況下，萊恩人是不允許嚴訊逼供的，但這是獸人，在萊恩帝國獸人是不算人的，所有的一切律法都建立在人類至高無上這個前提上。
再加上萊恩跟獸人打了好幾場仗，這個獸人突然出現在沙漠之中就顯得非常可疑。
哪怕他瘦得皮包骨，在被人發現的時候都快被太陽晒成乾屍了，但他依舊是被送入地牢之中。
必須要搞清楚這個獸人是從哪來，來沙漠究竟要做什麼。
要是能榨出有價值的情報，那可就是大功一件了。
現在沙漠上剛剛歸附的萊恩人都有種迫切想要立功的心態。
這些剛剛加入萊恩不久的城市，裡面大部分都是沙漠本地人。按照萊恩以往的規矩，原本應該是加強教育，讓這些沙漠人儘快變成萊恩人。
但最近萊恩出現的問題實在太多了，負責教化萬民的至高裁決又剛換了人。
新上任這位至高裁決一改之前的張弛有道方式，開始用極端的手段來推廣晨曦之主的教義，以至於這些沙漠人對禱言倒是挺熟悉了，卻只是嘴上能背出來，內心卻沒多少認同。
但上官急著要成果啊，光靠背書可不行，這不又掀起了小規模的相互「監督」行動。誰要是覺得誰不夠虔誠，那就去裁判所舉報，自然會有光明牧師來檢查，看你是不是異端，是不是心懷反意。
而結果往往都是真的，時間太短了，許多人只是嘴上說說，那有可能一下子變成狂信徒。
結果弄了幾次之後，這些城市便雞飛狗跳的，隱隱有不穩的跡象。
加上萊恩這次大敗，不少沙漠人甚至生出了恢複矮人統治的想法。
暴亂爆發了一輪，但很快被萊恩壓制下去。
聖武士軍團打不了吉斯洋基人，還不能打你們這些反賊么？
結果就是反賊們被清洗了一番，全部被鎮壓。然後就是更加人人自危的時期，現在所有人都迫不及待要立功，先將自己的嫌疑洗清再說。
獸人就是個不錯的目標，隨便拷打一番，讓他承認自己是潛入的間諜，然後就可以送上去立功了。
從他們這些小兵到上面的大人，都可以分潤些許功勞，獎勵不敢奢望，至少能睡幾天安穩覺，不用害怕被誰給舉報到裁判所了。
他們將這獸人抓回來，抽了幾下鞭子，但卻又不敢繼續動手了。這獸人看著實在太過虛弱了，真怕一不小心給抽死了，那功勞就打了對摺。
其中一個獄卒對同伴說：「這獸人都快沒氣了，要不先給他喝點水？」
「行，我去給他喝水，你找找這人身上的行李，看有沒有別的情報。」
一個獄卒走過去，給這個乾巴的獸人灌了兩口水，原本像是快要沒氣的獸人總算是緩了緩，發出虛弱的聲音說：「肉，我要吃肉。」
只是剛說完臉上就挨了一巴掌，那獄卒大聲罵到：「還想吃肉？！老子都不敢天天吃！你一個囚犯還想吃肉？發霉麵包都沒有！」
一個個巴掌拍下去，讓這個獸人的半張臉腫了起來，但他卻沒有喊痛，只是低垂著雙眼，彷彿是不敢與獄卒對視。
打得手掌生痛的獄卒走到同伴的身邊，問道：「怎麼樣，找到什麼好東西？」
「什麼也沒有，就一個空了的水袋，一個銅幣都找不到，就只有這個。」
一本被油紙包得嚴嚴實實的書被挖了出來，厚厚的一大本，看著像是頗有年頭的古書。
「這書名……《預言法師入門》？預言法師我好像聽說過，是魔法方面的書嗎？」
兩個獄卒翻開了古書，然後就發現上面的字拆開來能認出一半，但組合在一起就一點也看不懂了，更別說上面那面複雜到令人眼花的圖案，看兩眼就感覺腦袋發暈。
那一直沉默的獸人在看到這本書後突然開口說：「放下那本書，那是我家傳的寶物。」
「家傳的寶物？你們獸人能看懂這本書的內容嗎，你們的腦袋蠢得跟豬一樣。」
「我知道了，肯定是偷來的，偷了東西就想跑路，結果在沙漠上缺水了暈倒，一定是這樣。」
兩個獄卒一唱一和地給這個獸人定罪，在他們看來，這獸人就是板上釘釘的功勞。而正因為大意，所以他們沒發現這獸人身上的繩子已經鬆開了。
這獸人的身體彷彿是突然縮小了一圈，手腳上的繩套都可以輕鬆脫掉，只是假裝還被捆綁而已。
那兩獄卒不聽勸告，還在翻閱這本古書。
撕拉，很輕微的聲音，一張泛黃的書頁裂開了一個口子，快佔據了半頁紙。
兩個獄卒有點尷尬，這可是贓物，自己不小心弄壞了可要挨責罵的，不過，可以栽贓這個獸人……這想法還在醞釀、，兩個獄卒就突然感覺到眼前一暗。
地牢原本亮著的蠟燭突然熄滅，等到其中一個獄卒重新點亮蠟燭的時候，他就忍不住出發一聲尖叫。
在火光的映照下，他的同伴此時已經身首分離，剛才那個半死不活的獸人正趴在同伴的脖子上大口大口地啃咬著。
這個獸人，正在吃人。
還活著的獄卒雙腿發軟，連滾帶爬地想要轉身離開，卻發現身下彷彿陷入流沙之中，竟然不斷向著下方沉沒。
仔細一看，他是在不斷地陷入自己的影子之中，直到只剩下一個腦袋。
就這樣，他看著自己的同伴被那獸人吃掉大半，剩下血淋淋的骨架。
那獸人打了個飽嗝，原本乾癟的身體重新變得飽滿起來，那是完美的流線型肌肉，要是他一開始長這樣，他們肯定不會用繩子，而是直接給他上鐐銬。
但現在後悔已經晚了，這個滿嘴是血的獸人走到這個獄卒面前，問道：「剛才你說，你聽說過這個名字？」
「名字？什麼名字？求求伱，別殺我，我可以帶你出去！」獄卒的求生欲爆發，現在讓他幹什麼他都願意。
獸人搖頭說：「我不要出去，我要找這本書的作者，艾爾登之王，你知道這個名字，對嗎？剛才你說聽過預言法師這個名字。」
「告訴你，能活命嗎？」獄卒問道。
獸人冷笑著伸出手，撕下了他的耳朵，然後放在嘴裡咀嚼起來。
獄卒痛得大聲慘叫，想要引來外面的人注意，但不知道為什麼，這聲音彷彿被困在牢房之中，根本沒有傳出半點。
「說，不然我就吃了你，我保證你能活著看到自己的心臟！」獸人威脅著說。
這獄卒終於崩潰了，連忙解釋說：「我說的那個預言法師，他放逐了整個不潔頌歌王國，不是書上這個！」
獸人伸出手，捏住了他另一隻耳朵，問道：「那他叫什麼名字。」
獄卒連忙說：「好像叫什麼奧特曼的，他是個巫妖，是我們萊恩的通緝榜第一名的亡靈！」
「就這？你知道他在哪嗎？」
「不知道，但肯定不在我們這裡，對了，出海，他一定是出海了，他將不潔頌歌王國放逐之後，那裡就變成了海洋，他肯定是有什麼目的，現在一定在海上。你去晚了就找不到他了，我可以幫你最快速度離開，不會惹來任何麻煩，我保證……」
但這獄卒的話還沒說完，獸人便擰斷了他的脖子，然後順手扯下他的另一隻耳朵塞進嘴裡。
嚼完了耳朵，這獸人才仔細擦乾淨自己的雙手，然後將那本古書收好。
他沒有撒謊，這本古書確實是他的先祖傳下來的。只不過這並不是什麼寶物而是提醒後代，絕不能忘了那血海深仇。
許多年前，他的家族地位顯赫，是獸人帝國有名的貴族。
但後來，他們遇到了這本書的作者，那個自稱是預言法師的男人。家族全部家產被騙走不說，還被這人設陷阱與皇室起了衝突。
結果就是家族裡面成年男人全部斬首，女性被充當軍妓，未成年的孩子貶為奴隸。
許多年後，他們家族血脈幾乎已經斷絕，差不多過了十代人，到現在只剩下眼前這位年輕的獸人了。
原本他還是一個奴隸，直到萊恩入侵，他作為炮灰衝鋒在前，竟然讓他斬下了好幾個萊恩聖武士的腦袋。憑藉這份功勞，他才得以恢複成平民的身份，恢複了原來的名字——卡爾戈爾·克魯曼。
這名字的意思就是強大而堅韌的戰士，卡爾戈爾·克魯曼也從未讓這個名字蒙羞。
而在清洗掉奴隸烙印的那天，卡爾戈爾·克魯曼他就跑了。奴隸出身的他對獸人王國沒有任何的好感，洗掉了奴隸的烙印之後，他的行動就不受限制了。
卡爾戈爾·克魯曼帶上這本書，家族唯一留下來的東西，開始了毫無頭緒的復仇之旅。
獲得自由之後，卡爾戈爾·克魯曼就想著要尋找這位「艾爾登之王」，找不到他也可以找到他的後人，用鮮血來洗刷當年的恥辱。
只是不知道這人在哪裡，卡爾戈爾·克魯曼選擇一邊走一邊調查。
作為一個悄悄晉陞的傳奇，沒人知道他有什麼能力，而卡爾戈爾·克魯曼也說不清楚自己的能力究竟是什麼，只知道自己能夠操控影子。
他可以將影子變成自己的武器，甚至是身體的一部分，這種能力讓他輕鬆穿過山林，離開了群山。
也讓他可以輕鬆在萊恩的境內遊走，一般人根本發現不了。
但來到沙漠之後，卡爾戈爾·克魯曼就傻眼了。
這輩子第一次出國，第一次見到沙漠，他萬萬沒想到會連續走好幾天都見不到水源。
那黃金的顏色晃得他眼花，身體也變得越來越虛弱。要不是做奴隸時他早已習慣的饑渴，恐怕早就死在沙漠里了。
這兩個萊恩人運氣不好，將他帶回來，以為是撿了個便宜，誰想到是撿了個惡魔。
卡爾戈爾·克魯曼收好古書，然後自言自語地說：「大海嗎？我也沒見過，那就去見識一下吧。」
卡爾戈爾·克魯曼的身體緩緩融入陰影之中，然後徹底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