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各走各的路
流行音樂的風格多種多樣，每隔幾年都會冒出幾種新模式。而敘事主體來來去去也就那麼幾種，情歌，勵志，詠懷，歌頌，諷刺以及抒情等等，其中，苦情歌是古今中外一直都長盛不衰的中堅力量。
早的有先秦詩賦，後來的唐詩宋詞，元雜劇明小說，才子佳人永遠是王道題材。
當下大行其道的流行音樂，也不例外。
很多德高望重的行業泰山北斗，不怎麼待見這類「下里巴人」的音樂形式，覺得它們檔次太低，不夠「文藝」。
不管一部分人怎麼看，架不住老百姓喜歡，歌迷追捧。
在金尚看來，這其實就是「舊時王謝堂前艷，飛入尋常百姓家」的過程，文化這種東西，從老百姓中來，到老百姓中去。
魏晉文人認為詩賦高雅，朗朗上口的格律詩難登大雅之堂；隋唐則認為格律不工整的詞作不是正經詩歌，是黔首自娛自樂的玩意；兩宋則看不上市井之徒追捧的志怪小說，地方小曲；
太遠的就不提了，本世紀初興起的白話文風潮，以及行文隨心所欲的現代詩，在很長時間裡，同樣不受待見。
剛認識戴義琴的時候，他曾經苦笑自嘲，自己大紅大紫的那幾年，參加某個重量級音樂慶典，就被某個前輩嘲諷「不就是個唱苦情歌的」，一度下不來台。
「愛情這玩意，不管信還是不信，就在那裡，永遠都有無數人為之著迷。」
即便如此，金尚也十分注意專輯質量，總共三十二首歌曲，不說首首經典，基本都是良心之作，特色明顯，滿足不同喜好，不同年齡段的歌迷的需求。
一句話，金尚讓戴義琴和小馬扎樂隊在這個時候發專輯，就是為了搞錢，長遠規劃那是將來的事，對今夕文化來說，儘快回籠資金，緩解現金流壓力才是正解。
張騫倒是說了句大實話，這個道理，金尚也是比較認可的。苦情歌最大的優勢在於受眾廣，一旦形成了購買風潮，就很容易帶動「路人粉」加入，形成良性循環。
絮絮叨叨說了一會，金尚不由得感慨道：
駱洋很中肯地點評著，張騫倒是很看好。
這麼一大筆錢，每個人都能分到不少，吃得滿嘴流油是肯定的。
「不一樣，上一張專輯，有單曲先行聚人氣，這次發專輯，預熱並不充分，直接上架，剛開始銷量肯定差一點，但後勁十足啊。」
從兩張專輯的名字就能看出來了，《男人的好》和《因為愛情》，就是為了「恰爛錢」發行的大碟。
有些東西，講淺了，沒有感染力，講深了，感同身受的少，甚至容易惹來詬病和爭議，愛情這個題材就「安全」多了，盡情發揮都不會犯忌諱。
「五天時間，一百八十萬銷量，破千萬的概率不小。」
張騫和駱洋不由得點頭附和，大家都是吃「藝術」這碗飯的，當然知道金尚的意思。
「和上一張專輯相比，爆發力差一點。」
張騫私底下就開玩笑說，這兩張大碟，是不是將金尚十幾年的「創作」精華都消耗了大半。
實事求是地說，苦情歌里濫竽充數的確實多，經典比例低，在真正蓋壓當世的絕頂佳作面前，確實有點底氣不足，但是，總體而言，它已經給您是市場接受度最高，容錯率極佳的音樂風格了。
另外，金尚將某個歌手的「羊毛」一次薅了個乾淨，也是首次。
「老戴，真是一棵行走的搖錢樹啊。」
「確實。」
扣除製作和宣發成本，戴義琴的這一張專輯《男人的好》，毛利潤預估超過四個億，上下游瓜分後，以金尚為核心的這個小團隊，大概能拿到兩億七千多萬，上下打點，交稅，平賬後，大概到手兩億三千萬左右。
因為是十六首歌的「大碟」，零售價自然也水漲船高，《男人的好》標準價高達五十五元，實際沒那麼多，批發在四十五到四十八之間，《因為愛情》更便宜，只賣三十五元，網上做活動，領券後三十元左右就能買到。
專輯售賣情況良好，三人的談話氣氛也輕鬆了許多。
證券市場上的上市公司，有多少年利潤有兩億多？
上個月中，全國二級市場掛牌公司破五百，年凈利潤破億的，只有十七家，這十七家，全都是大型銀行和國有控股的股份公司。
固然，有很多比較賺錢的公司沒有上市，可掛牌的企業，也是經過多方考驗，算是頭部公司了，就這個水平，整體如何，可以大致揣測一二了。
這年頭，可沒有市值破萬億的「宇宙行」，萬元戶的光環還沒完全褪去，百萬富翁並不多，只有在富裕的大城市才算常見，千萬億萬富翁，絕大部分老百姓都沒見過。
戴義琴發一張專輯就實現了幾個「小目標」，在一九九六年中，簡直駭人聽聞。
提及去年幾個人剛認識的那會，都不勝唏噓。
大家對戴義琴翻紅的期望，還是很高的，但沒預料到，會火到這個地步。
最令金尚滿意的，就是自己掌握髮行渠道，可以最大限度將利潤留在手裡。
打通上下游產業鏈的優勢，終於發揮出來了。
總結成功的經驗，駱洋從技術層面分析後，張騫十分肯定地對金尚建議道：
「金總，流行音樂圈對新潮流的接受程度，越來越高了。別看戴義琴的專輯大賣，人氣火熱，營銷團隊的策略就十分保守，畢竟，和錢過不去，就太傻了。四平八穩的作品，對老戴來說，夠用了，他不是新人，用不著別開生面，更沒有引領潮流的必要。他本身就是潮流，做什麼都事半功倍……」
大碟《男人的好》就是證明，這張專輯的平均水準，肯定不低，但藝術水準，上限比不了上一張專輯《漫步人生路》，但是，金尚為戴義琴選的歌曲，太應景了。
「隨身聽的普及，KTV開始成為一種新潮的娛樂模式，不管是中小學生，年輕人還是中年上班族，都能從《男人的好》這張專輯裡找到自己的最愛，演唱難度適中，誰都能吼幾嗓子，不像《最初的夢想》以及《漫步人生路》，看似沒啥門檻，對新手外行來說，其實並不友好……」
「傳唱度，參與率，以及流行趨勢……」
金尚打斷了張騫的話，若有所悟地喃喃自語，
「說白了，在社交層面，流行歌曲，也是話題之一，《明月幾時有》、《第一天》、《口是心非》、《凡人歌》以及《無地自容》，確實很好，但是，外行唱不了，而《雨一直下》和《月亮惹的禍》之流，就好多了。」
「對，就是這麼回事。歌手和創作者的個人表達，和商業表現，並不完全等同，好歌，並不一定好賣。藝術不是孤芳自賞，小團隊的圈地自萌屬實沒有必要……」
「我懂你的意思了。」
張騫的勸諫，金尚聽進去了。
很多成名歌手的代表作，因為太過商業化，太傾向於「口水歌」，是十分排斥的，偏偏經紀人和製作人，會考慮市場風向，以歌迷的「最大公約數」來安排歌星的事業，所以容易爆發衝突。
賺錢就賺錢，不要扭扭捏捏，苦情歌好賣，就做苦情歌，個人藝術表達，可以適當地做，但不能干擾商業運作。
「這方面，我覺得金總利用小馬扎樂隊，發行的這一張《因為愛情》，就十分得體。既有《玫瑰的名字》這種幾乎是當下流行歌曲巔峰演繹的天花板作品，也有《囚鳥》，《Super Star》，《喜歡你》，《Everytime We Touch》和《My Stupid Heart》這類藝術和商業結合得極佳的歌曲，更有《波斯貓》，《直來直往》，《不得不愛》，這些十分新潮，傾向於開拓潮流新方向的另類，簡直……」
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的駱洋，糾結地感慨道，
「第一次知道，音樂還能這麼玩，專輯可以這樣組合。」
《因為愛情》這張專輯裡面，除了同名歌曲男女對唱外，還有《見習愛神》，《狂浪》和《中意他》這三首口水快歌。
甚至，金尚還加了一首目前比較流行的改版宮調對唱歌曲《我聽過你的歌》，沒錯，就是那一首「我聽過你的歌，我的大哥哥，我明白你的心，你的喜怒哀樂……」
新世紀的年輕人可能不知道，稍大一點的哥哥姐姐，叔叔阿姨，基本都會哼幾句。
九十年代，是個神奇的年代，恐怕很多小年輕，都不知道，這個時期的大小飯店，基本都是有電視的，包廂裡面有話筒音響，可以唱歌。
喝多了的大兄弟，叔叔伯伯，小嫂子，吃著吃著，就開始抱著話筒當「麥霸」，是常有的事。
吃吃喝喝，有酒有肉，怎麼沒有勁歌熱舞助興呢？
諸如《我聽過你的歌》這類自傳統民樂和現代流行樂融合後改造而成的宮調歌曲，才是當下的主流，新世紀的孩子們幸福啊，沒有經歷過從睜眼到入睡，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被《縴夫的愛》，《我不想說》之類新式宮調歌曲「荼毒」的日子。
將這首歌加進去，就是為了喜迎如今的購買專輯的主力，路人粉的中堅，叔叔伯伯，阿姨大媽，小嫂子大妹子們慷慨解囊。
至於追趕新潮的小年輕，金尚還為他們準備了《別怕我傷心》這首「萬年備胎」的苦情歌，當真是煞費苦心了。
將這些歌統計下來，從風格上來說，簡直就是一團亂麻，但他們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質量上乘的情歌。
男女老少，基本都能在其中找到自己曾經的影子，齊活了。
既有藝術擔當，身段也放得很低，口水歌也不是一首兩首，平均水準極高，不知道將來評不評得上「一代神專」，在這個年代，絕對是不可忽視的潮流引領者。
「話說，小金，在《不得不愛》和《直來直往》裡面，加入了如此之重的Hip Hop元素，實在是太冒險了，別說咱們國內，歐美也是飽受詬病的音樂形式。好在，老百姓的接受度似乎挺高，雖然另類了點，倒也沒多少惡評。」
別說一九九六年，要是沒有金尚這個變數，估計千禧年後，Hip Hop都是小眾另類的典範。
說起這個，張騫似乎想起了一些事，不由得促狹地揶揄道：
「你那個名為張鵟的小表姐，真是夠張狂的，說好了是舞蹈擔當，只有幾句歌詞，難度不大，結果，一個比一個麻煩……」
明明說好了，才幾句台詞，幾乎每一首三人合唱以及舞蹈都有她，甚至還客串了一把鍵盤手，以及不插電的擺pose貝斯手。
等將專輯錄製完畢，大怒的張鵟口口聲聲說要給騙了她的金尚好看。
「人如其名，確實夠狂的。」
知之甚詳的駱洋捂嘴偷笑，對金尚那個個性十足的小表姐，大家都看在眼裡，都是不得了的傢伙，一個不慎，就會將天都捅個大窟窿。
「那……我可得躲幾天，別讓她抓住了。」
金尚嘿嘿一笑，不以為意地聳聳肩。
「我可是將能夠打響名頭，一炮而紅的佳作都押上了，要是銷量不好，就虧大了。」
《別怕我傷心》可是情歌王子阿哲（Jeff g）熱度最高的苦情歌了；《Super Star》更不得了，在JAY大紅大紫，天下無敵的那幾年，直接空降各大榜單首位，什麼中國風，冷門歌手，陶吉吉，尼古拉斯·謝之流，更是連同台競技的資格都沒有。
確實，每個大紅大紫的歌星（團隊），都有那麼一段時間，拔劍自顧心茫然，余者皆土雞瓦犬的爆發期，當然，也證明了《Super Star》確實火到沒朋友。
其他的如網吧提神戰歌《直來直往》，小清新最愛《見習愛神》和《中意他》，主播秀才藝的《狂浪》，勁舞團守關BOSS《不得不愛》，都是戰力不俗的「大將」。
這麼算來，賣的不好才是見鬼了。
當然……
「別人聽說戴義琴發專輯，一個個都避之不及，只有小馬扎樂隊上趕著碰瓷，兩張『大碟』裡面，還都有《囚鳥》這首歌，主流音樂圈，都在討論，是戴義琴唱得好，還是梅疏影更優秀。」
張騫和駱洋對視一眼，攤了攤手，輕鬆地說笑。
「結果呢？」
「目前，覺得梅疏影基本功更紮實，音色更出色的佔據上風。畢竟是央音高材生，這一點，確實無可辯駁。」
正是在這樣的爭論和探討中，《因為愛情》這張專輯，五天銷量七十五萬，接近戴義琴大碟銷量的一半，真的很不得了了。
千萬不敢想，五百萬有望，三百萬肯定是穩了。
如果算上長線銷售數據和後期版權運營，肯定也是大賺一筆。
有了這個數據，金尚下半年的投入，也可以適當加碼了。
「沒有出道的『業餘團隊』就是自由，可以肆意表達，做自己喜歡的音樂，戴義琴可不敢輕易嘗試什麼Hip Hop，攢了這麼多年人品，一點都不敢敗啊。」
別提戴義琴自己堅持了，他的每一個舉動，都可能影響幾千萬上億的利益，不知道多少人靠他混飯吃，妥妥人形印鈔機，誰敢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