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各自的目標
接下來，黃坤宇主任和張有齡教授，介紹了一下計算機學院的現狀，以及和金尚合作的一些難處。
最麻煩的一點在於，如今學校的計算機學院資深學者，幾乎都很忙。
今年年初，電信部門已經向社會提供互聯網接入服務了，但是，國內網路依然只是個超大號的區域網，和國際互聯網沒有連接上。
按理說，聯網的條件，其實已經滿足了，礙於現實原因，國內網民登陸國際互聯網依然困難重重。
造成這一現象的原因比較多，就不一一舉例了，還是那句話——
泱泱大國，自有國情在此。
當然，這件事不可能一直拖下去，按照主管部門的說法，上面下了死命令，在今年八月一定要排除萬難，順利融入國際互聯網，與全世界接軌。
於是，京城裡面的頂級院校知名的計算機與網路專家，幾乎都接到了一系列課題，說白了，就是集中力量搞科研攻關，完成任務。
京城師範大學計算機學院自然也不例外，黃坤宇主任和張有齡教授就是負責人。
「說出來不怕你笑話，小金，咱們學校的大部分老師，都是埋首案牘，精研學問的迂腐之輩，計算機學院同樣如此。」
話題聊到深處，黃坤宇主任不由得感慨道，
「師範師範，學高為師，身正為范，故為師範。教書育人，才是本職工作，學術研究，也是敩學相長，互相進步的必由之路。只是，時代變化越來越快，有些學問，光在實驗室里閉門造車，也是不夠的，尤其是計算機與互聯網，不經過大範圍檢驗，連將成果寫入論文都覺得有點虛……」
「您的意思是？」
金尚略有所動，似乎把握到了這次會談的關鍵。
黃坤宇還要再說，張有齡教授笑著打斷了黃坤宇主任的話。
「讓我來說吧，畢竟，這也是我手裡的課題……」
做洗耳恭聽狀的金尚，瞥了幾眼外面的綠茵場，預備好的中場表演開始了，臨時搭建的簡易舞台中央，戴義琴揮手向在場球迷打招呼。
一陣陣喧囂響起，讓談話暫時告一段落，包廂內的諸人也不由得停下了攀談。
到底是曾經火遍全國的大明星，雖然年紀大了，略顯過氣，在場的專家教授們，也曾經追捧過戴義琴的盛世美顏。
作為與戴義琴深度合作的一部分，球隊以近乎友情價的勞務費，聘請他作為形象代言人，一年時間內有排他性協議，後有兩年的優先續約權；與之相對的，今夕文化給予了戴義琴三年獨家商業授權。
隨著《男兒當自強》單曲一炮而紅，三方合作中的些許小問題自然也迎刃而解，作為條件的一部分，戴義琴會在合適的時候，出席京城北方聯合俱樂部的慶祝活動。
而這，對急需曝光的戴義琴也是有利的。
幾萬人面前的現場表演，是可遇不可求的，酬勞微薄不是問題，哪怕倒貼錢，戴義琴都要把握住任何一個在公眾面前露臉的機會，為時隔五年後的復出音樂專輯打廣告。
隨著慷慨激揚的伴奏響起，人到中年的帥哥，一邊大聲演唱，一邊嫻熟地和球迷互動，掀起一陣陣聲勢，就連遠道而來的客隊球迷，都對此次中場演出獻上陣陣掌聲。
包廂中，先前還一副老成持重模樣的金尚，也趴在欄杆上，探出頭去，一邊吹口哨，一邊揮手致意。
這可是露臉的好時機，宣揚俱樂部形象的一部分。
為了今天的比賽，金尚不止將蘊含部門超凡力量的銅嗩吶交給何老西使用，中場休息讓戴義琴獻唱，還聯繫了多家本地的報紙、電視台的記者現場採訪報道。
京西地區赫赫有名的球迷團體、沉寂多年後強勢翻紅的過氣明星、揚言要砸下重金支持球隊升級的社區足球隊、還有年輕氣盛、年僅十八歲的俱樂部小老闆，都是噱頭。
更何況，小金給的車馬費也不少，為本地球隊揚名，也很正常。
幾分鐘後，結束表演，繞場致謝的戴義琴退場，臨時舞台被撤下，替補球員開始做熱身，金尚也收回了先前狂放的姿態，回到了座位上。
「讓幾位老師見笑了，此情此景，情難自禁。」
前指導老師陸薇笑著說道：
「小金是年少成名，平時作風也很老成，只是，看著他那張嫩臉，還有時不時露出的輕狂模樣，才意識到他也才剛過十八歲。這個年紀的孩子，要麼剛上大學，要麼高中都沒畢業。」
「後生可畏啊……」
張有齡頗為認同地點點頭，然後指向了下半年就會成為跟著自己學習的兩位研究生，
「李蓉，估計你認識，就不多做介紹了。這位是殷牧野，別看他人不太健碩，卻是西海湖邊長大的跑馬漢子，計算機學院今年的本科優秀畢業生，當真是文武全才。你們都是年輕人，應該有共同的話題。」
金尚伸出手，和略有點局促的殷牧野握了一下。
「殷大哥，幸會。」
「小金……總？」
金尚笑著搖搖頭：
「這不是工作場合，私底下不用客氣，有什麼需要和李萱與黃漪漪說。來日方長，有的是打交道的時候……」
今天的會面很重要，要確認是不是有合作基礎，以什麼方式合作，正式的協議，得去學校和主管的上級領導溝通，居中牽線說項的，就是此處的幾位相關老師了。
張有齡似乎對這個殷牧野格外器重，接過了話頭，為不善言辭的學生解了圍。
「以後有的是時間寒暄，咱們言歸正傳。你要的那個即時通訊軟體，雖然沒有現成的作品，但是，各大高校計算機學院，實驗室，研究所里，都有類似功能的應用。比較簡陋的能夠同時支持三五十人在線，多的甚至可以容納上千人。」
正如李萱先前對金尚所說，即時通訊真不是什麼新鮮東西，電子計算機誕生之初，就有人開發過類似的功能。
缺少的只是基於互聯網的成熟軟體，以及滿足金尚要求，能夠同時讓百萬、千萬甚至上億人同時在線聊天的即時通訊系統。
「你的公司架構，我也簡單了解過，業務線太過繁雜，確實需要一款適用性較強的通訊軟體作為溝通的橋樑，但是如何商用及盈利，我就搞不懂了。」
說著的張有齡擺擺手，示意金尚稍安勿躁，讓自己說完，
「這兩個月我比較忙，得等到九月份，下學期開學才有時間主持大局。不過，我提前將大抵的框架定好，讓學生完成也行，算上暑假，將近三個月的時間，差不多夠了，十月之前，應該能有一個成熟的試用版本……」
「前後四個多月的時間，不算多！」
這個開發周期，在金尚可接受的範圍，什麼內側公測，管不了那麼多了，能用就先用起來，以後再慢慢修補漏洞。
「我們計算了人力物力和時間成本後，得出了一個較為公允的聯合開發預算，五萬塊……」
誒？
金尚心中一愣，臉上卻沒有露出太多奇怪的表情。
太多了？
不！
太少了。
但是，張有齡似乎不這麼想。
「我知道，五萬塊錢，其實是偏多的，畢竟，主要工作是學生完成的，我只是把把關而已。但是……」
張教授略有點難處地述說道，
「小金也是咱們學校的畢業生，應該也是知道京城師範大學的招生傾向。大部分學生都是來自全國各地的老少邊窮省份，像你這樣的本地土著，家有餘財的不多，條件不好的比比皆是……」
隨著張有齡的述說，金尚也知道了對方的想法。
實事求是地說，對意圖通過上好大學跨越階層的普通中產來說，讀師範院校，當老師其實不是個好選擇。如果沒有長輩們積累的資源和人脈，在這一領域挺難混出頭的。但是對家庭不富裕的窮苦人家來說，老師是既體面，又輕鬆，旱澇保收的最上等職業之一。
哪怕將來回到家鄉，在縣城中學教書，都是十里八鄉有面子的家庭。
金尚至今都還記得，前世就讀的副省級中心城市的示範高中，直到二零零三年，才迎來首個一本師範院校畢業的老師，還是教心理學的，重點大學畢業的語文、數學、英語以及文理綜合的師範生，壓根不會去。
後來，那個教心裡學的微胖女老師，堅持了一年就跳槽了。
此世的京城師範大學的畢業生，那可是回鄉祭祖，都能跪在最前排的族中驕傲。
龔林副院長不失時機地插話道：
「張老師說的也是咱們京城師範大學的普遍現象，我記得前兩年有個學習特別刻苦，家裡也很拮据的女孩子，天天啃饅頭就鹹菜，我當時還怕她哪天營養不良，生病住院，就給她爭取了獎學金和助學金，結果你們猜怎麼著？照樣每餐饅頭就鹹菜，錢都寄回家了。」
學校能幫的，畢竟很有限。
幾位老師所說的現象，金尚也多少知道一點。
國家很大，人口很多，如金家父子這種還算富裕的家庭，有，而且不少；但是，急需扶助的窮困家庭更多。
讓黃漪漪做了一些勤工儉學項目後，對這些千里迢迢來京城尋夢的寒門貴子，金尚也只能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幫襯一二。
「所以，張老師的意思，還是想為學生爭取一點『小小的』福利？」
五萬塊錢，對一個科研項目來說，很寒酸了，哪怕在一九九五年的現在，也算少的，黃坤宇和張有齡不一定看得上，但是對學生來說，就是很大一筆收入了。
哪怕牽頭的導師拿走大頭，剩下了幾名學生分一分，也相當誘人。
金尚想了想之後點頭同意了。
「可以，不過，我有個小小的要求。五萬塊錢算開發費用，等下學期開始投入使用，我需要至少三名學生兼職維護，暫定一年。就按照……本公司實習生標準薪酬的一點五倍發放月度補貼，除了解決日常運行中遇到的問題，還要教一教本公司聘請的全職員工。我打算請一些二級院校和高職高專的計算機人才入職，接手後面的工作……」
這個待遇，相當於京城平均工資的七成到八成之間，對三天打魚，兩天晒網的兼職學生來說，已經很高了。
這和一般的勤工儉學不一樣，金尚看重的是他們的專業技能，同時也存了千金買馬骨的心思，等他們畢業了，有一兩個能留下來，那就賺大了。
有些意動的張有齡和黃坤宇對視一眼後，摸索著下巴，情不自禁地說道：
「如果不影響學習的話，倒也不是不行。」
金尚再次補充道：
「可以提供簽字蓋章的實習證明，也算是教學實踐的一部分。今夕文化是在工商局註冊，文化部和新聞出版署備案認證，京城婦聯負主管責任的集文化傳媒、體育競技、新興科技為一體的綜合企業，哪怕將來畢業了，出去找工作，也是可以寫在履歷上的亮點之一。」
從明年開始，大學就不包分配了，畢業生得自己找工作。
大學本科畢業，就讀碩士研究生，已經是半步踏上社會的年紀，應該懂得如何為自己將來的發展做點考慮了。
說實話，這次「小小的合作」，對計算機學院來說，得到的實實在在的好處並不是很多，但是在寫年終總結的時候，卻是值得大書特書的亮點之一。
東方不亮，西方亮。
在產學研有效結合提出了許多年，依然沒有像樣成果的現在，如果能有一個拿得出手的項目，對這些專家教授，主任院長，都是有好處的。
五萬塊錢，確實不多，但是，只用了四個月左右就得出了成果，做出了有益探索，為一直困擾的貧困學生助學方式，提供了一條新路，怎麼看也是多方共贏的好事。
當然了，這次正式的合作，只是個開始。今天有四位專家教授和兩名優秀學生前來，當然不僅僅是為了看一場球，順便談一談價值幾萬塊錢的「無足輕重」的小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