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出門已是江湖

第一卷 劍未佩妥,出門便是江湖

雖然說商九歌說她的故事還沒有講完。

但是事實上,當六扇門到來之後,當她的身份大白之後,這個故事就已經結束。

接下來,就成了單純的善後。

有時候故事就是這麼的簡單。

商九歌繼續講完了她的故事,當然,她依舊沒有講在黃河十七盜山寨中和方別薛鈴二人的相遇,大概她感覺講起來比較麻煩。

但是她講了自己擒獲了黃河十七盜賊首黃龍魚,講了從中搜出了財寶與女眷若干,講順流而下,又講她的船被孟州縣的官兵所圍,她凌波於黃河之上,擊倒了所有的官兵,但是又從勞諾德口中,得知了如果自己來到孟州縣之後會發生哪些事情。

只是商九歌並不相信,或者說她想親眼看看這些事情是否會發生。

於是她就來到了這裡。

於是事情就發展到了現在這個地步。

「所謂貪官污吏,徇私枉法。」趙大先生嘆了口氣:「其實說白了,都是為了一己之私和仕途前程。」

他這樣說著,看了看被他一指點暈的黃縣尊:「我們既然到了這裡,商姑娘又有那麼多人證,那麼真相就會大白下去,而不會被少數人所操縱。」

商九歌點了點頭,然後將手中的棍子重新插向背後,轉身就要離開。

少女白衣飄飄,黑髮木屐,一如往初。

「商姑娘要去哪裡?」趙大先生看著商九歌的背影,大聲喊道,因為對方是他長輩,說實話真不好挽留,更何況商九歌武功又是那樣的高。

「晚輩想請商姑娘在這裡留連幾日,可否賞個臉?」

「太麻煩,不要。」商九歌靜靜說道。

「那商姑娘要去哪裡?」趙大先生又追問道。

「不知道。」商九歌繼續說道,整個人已經穿過人群,沿著孟州縣的官道走去,一身白衣,一人一劍,漸行漸遠。

趙大先生看著商九歌的背影,長長嘆了口氣。

「都說劍仙劍仙,我今天才感覺,這位商前輩,真的快修成仙了。」

「那麼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有黑衣弟子在趙大先生身後問道。

「當然是幫商姑娘處理後事了。」趙大先生說道:「她信得過我們,留我們在這裡幫她善後,當然,也是她嫌麻煩的緣故。」

「怎麼處理?」又有弟子問道。

「當然是如實處理。」趙大先生說道。

「如今局勢尚未發酵,影響尚在孟州縣一地,我們現在手裡有商前輩從黃河十七盜營寨中救出來的那些女眷,以及尚且關在大牢裡面的黃龍魚,乃至於那些金銀財寶,如今都算是在我們的手中,可謂證據確鑿。」

「這位黃縣尊企圖鯨吞功勞,陷害忠良,我們只要如實上報,那麼他今後別說仕途無望,就連刺配兩千里,也不是不可能的。」

「商前輩在武林中身份重大,不過具體也看華山派的態度。」

「總之,散發財物,疏散女眷,為商前輩向朝廷請功,順便把功勞安在華山派頭上,這一件一件的,都需要我們來做。」

這樣說著,趙大先生嘆了口氣:「這也是我們六扇門最常做的擦屁股的事情啊。」

周圍弟子都聽出來了趙大先生的心酸無奈。

「不過。」趙大先生話鋒一轉,看了看遠方,商九歌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相比於其他那些屁股,像是商姑娘這樣的人,我還是希望江湖上更多一點才好。」

「只是正因為這樣的人太少了,我們才感覺商姑娘簡直是劍仙一般的人物。」

……

……

薛鈴看著這場好戲漸漸散去,不由嘆了口氣。

這一切似乎都是在方別的掌控之中。

某種意義上來講,方別並不需要親自過來看這場戲,大概只是因為自己的要求?

「接下來我們做什麼?」薛鈴看向方別。

「當然是回家了。」方別理所應當地說道。

這樣說著,方別自己一點一點滑下樹,樹下的白馬依然在仔細啃著大樹邊的幾根嫩草。

薛鈴也跟在方別身後下樹,如今對於掌握了金剛不壞神功的薛鈴而言,恐怕直接從樹上跳下來,都不會出什麼事。

但是為了避免太過於驚世駭俗的緣故,薛鈴還是選擇保守地滑了下來。

「我們現在回去,大概多久能到客棧?」薛鈴看著兩匹馬匹問道。

這場戲看下來,馬匹的馬力也養的差不多了,並且回去也不是什麼急事,可以緩緩圖之。

「這要等到了才知道。」方別笑了笑,然後自己翻身上馬。

兩匹馬一點一點離開了孟州縣城,走向城外的大路上。

「對了。」兩個人出了縣城,薛鈴才想起來問一個問題:「方別。」

「嗯?」方別看向薛鈴。

「如果說是你面對商九歌這種局面,你會選擇怎麼樣做?」薛鈴問道。

「我嗎?」方別笑了笑:「我當然是轉身就跑了。」

「這樣麻煩,吃力又不討好的事情,我怎麼回去招惹呢?」

「畢竟,別看朝廷看起來像只紙老虎,但是其實真的是很可怕的龐然大物呢。」方別輕輕感嘆道。

「以及。」這樣說著,方別看向薛鈴:「如果是你遇到這種情況呢?」

「我嗎?」薛鈴仔細想了想,她感覺以自己愣頭青的性格,還真說不準結局。

「要看我是在學會金剛不壞之前還是之後了。」薛鈴想了想說道:「但是我可能不會跑,但是我也肯定不會像商九歌那樣一路頂上去。」

以及——如果我父親沒有死的話,這個天下,除了太子,也沒有什麼人比我的後台還大了。

少女靜靜想道。

方別笑了起來。

然後方別收住了笑聲,停住了馬匹。

薛鈴感覺到了方別的動作,然後同樣停住馬匹,看向前方。

前方站著一個人。

女人。

白衣黑髮,商九歌大大咧咧地站在官道上,夏日的夕陽緩緩落下,少女的影子修長。

「六扇門是你叫來的?」商九歌靜靜問道。

方別點了點頭。

商九歌苦惱地搖了搖頭。

然後從兩個人的馬匹之間穿過。

她的聲音幽幽飄了過來。

「謝了。」

夕陽下,兩馬三人,分道揚鑣,漸行漸遠。

方別在馬上向著薛鈴伸出了手:「歡迎正式來到江湖。」

薛鈴與方別擊掌。

響聲清脆。

商九歌一路向前走去,然後回頭,看了看那兩匹馬夕陽下黑色的影子。

搖頭笑了笑。

說道。

「還真是。」

「出門便是江湖。」

番外 我想活下去

鉛雲密布,雷霆在遠處不住響動,這是暴雨即將來臨的徵兆。

方別睜開眼睛,還沒等反應過來,就嗆了一口充滿著土腥味的河水,他只能下意識地死死抱住手邊的一根浮木,縱目四周望去,只見汪洋泛濫,目之所及都是黃湯一片。

江面上泛著零零散散的木頭和花花綠綠的衣服,偶爾能夠聽到一兩聲哭泣,但是隨即就被濤聲所吞沒。

我是誰?

我在哪裡?

以及我又要死了嗎?

方別剛剛恢復意識就進入這幾乎必死之局,內心彷徨困苦至極。

「救命!」他不由大聲呼喊道,一喊出來,他才意識到自己聲音稚嫩清脆,顯然不是一個成年人的嗓音。

「好像有人還活著。」

「我去看一下。」

隱隱約約,方別聽到了這樣的對話,隨即他腦後有風聲傳來,他只覺得有人抓住了他的肩膀,自己也從水面上脫水而出。

那人踩在了方才方別賴以為生的浮木上,但是方別加那人的重量,也不過讓浮木微微一晃,不曾下沉。

隨後方別只感覺自己在水面上如同凌波而行,那人在湍急的江面上行走,竟然如履平地,只幾個呼吸,方別就感到自己被放在了堅實的陸地上。

他感覺自己全身又濕又冷,水珠從身上不斷淋漓而下,少年轉身,看到自己方才的救命恩人正站在自己身後,不過意外的是,那個救命恩人穿著一身翠綠色的衣衫,眉目冷清秀麗,竟然是一個年紀頗輕的女子。

她正將手深入懷中,摸索了片刻,然後取出一疊黃澄澄的銅錢放在自己的足下,也不發一言,轉身就要離開。

此時四周只能聽到湍急的水流聲,天空烏雲密布,雷聲滾動,顯然下一場暴雨即將來臨。

而四野空曠,目之所及大半都被洪水所肆虐,他所在的地方是一個少見的乾地。

方別險死還生,看著面前的那疊銅錢,再看著正緩步離開的綠衣女子,不由踉蹌站起,向前幾步,但感覺身體虛乏脫力,幾步便重新跌倒在地。

「姐姐留步!」方別在地上開口喊道。

「人生下來就是要死的。」那女子並未回頭,但是姑且也停住了腳步:「我一念之仁而已。」

她的聲音清脆冷清,帶著若有若無的寒氣。

方別跪坐在地上,看著那女子的背影:「可我不想死。」

女子搖搖頭,不再說話,重新邁動腳步向著前方走去。

方別咬牙,回頭抓住地上那疊銅錢,重新站了起來,踉踉蹌蹌繼續向著女子背影跑去。

還好那女子走的不算快,方別緊走幾步,便追到女子身後。

「還姐姐錢。」方別說道。

女子回頭,看到這個全身濕透的男孩,正堅強站在自己面前,右手攤開,手心中是方才自己給他的那疊銅錢,上面沾滿了泥水。

「還姐姐錢,謝姐姐救命之恩。」方別說道。「但我要死了,就用不到姐姐的錢了。」

女子冷清的表情稍微有些動顏:「只要自己想活,那就死不掉。」

「我想活。」方別說道:「我很想活,很想活。」

「求姐姐帶我一起。」

女子搖搖頭:「我不是好人。」

方別點了點頭。

「有別的地方去的話,就不要跟我一起了。」女子繼續說道。

方別搖頭:「我無處可去。」

女子苦笑了一下,但是苦笑依然冰釋了她臉上的冷清肅然。

她伸出一隻素手,抓向方別手裡的銅錢,方別咬著嘴唇,全身顫抖又一動不動。

女子握住了方別濕淋淋又冰冷的手,將他的小手握成拳頭,將銅錢握在其中。

銅錢在手中冰涼沁骨。

「我叫何萍。」

「是一個刺客。」

女子這樣介紹道。

然後她轉身,拉著方別的手慢慢向前走去,男孩身體虛的要命,但是依然咬牙走在她的身邊。

一大一小兩道人影,慢慢走在愁雲慘淡的江岸上。

江水滔滔,奔流不息地湧向東方。

……

……

「你不是一個軟心腸的人。」

方別裹在棉被裡面,洗過熱水澡,換了一身乾淨乾燥的衣裳,現在手心裡捧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薑湯,正在小口小口咽著。

感覺自己活了下來。

但是少年豎著耳朵,在認真聽著隔壁房間的談話。

何萍的聲音透過薄薄的牆板傳了過來:「我來養他,他算我的徒弟。」

這個女子的聲音依然冷清堅毅。

「不要胡鬧,把他殺了,我們趕路。」那是男子的聲音:「江西遭了這樣大災,我們也完成了任務,回總部復命要緊,帶個孩子成何體統。」

方別裹著棉被一動不動。

何萍的聲音冷清從牆壁那邊傳來:「這是我決定的事情。」

「我們不是好人!」男子低聲喝道:「你也不是尋常婦人,如何有這等婦人之仁!」

「你既然知道我不是尋常婦人,也就不要把我當尋常女子看待。」何萍的聲音始終低沉平靜,似乎任何事情都無法改變她的心意。

就好像在江邊她決定帶方別走,那麼就不會再因為別人的規勸而輕易放手。

男子沉重嘆了一口氣:「說吧,你打算怎麼辦吧。」

「他和我一樣,都會成為一個刺客。」何萍說道:「這樣,我就是為組織培養刺客的人。」

「我承諾我會將他培養成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刺客,比你我還好的那一種。」

男子似乎感到不可思議:「你這樣還不如讓他死。」

「我問了他,他說他想活下來。」何萍平靜說道:「當刺客也是活下來的一種方法。」

「畢竟,我當初也是這麼活下來的。」

「隨你便。」男子煩躁至極:「如果他不是當刺客的料呢?」

「那麼就是他的事了。」何萍幽幽說道。

牆壁那邊,半晌無話。

方別裹著棉被,喝著薑湯,沉默不語,直到自己的房門被推開。

方別抬起頭,看著燭光下的何萍,少女依然一襲碧綠衣裳,在門口看著方別。

「都聽到了?」何萍靜靜問道。

方別知道沒有什麼好掩飾的,因為就是何萍讓他睡在這裡,也讓他不要發出任何聲音。

方別點了點頭。

何萍笑了笑,微笑,然後從懷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冊子,放在了燭火邊的桌上。

「你說你想活下去,就證明給我看吧。」

「給你半個月的時間。」

這樣說著,何萍轉身,似乎想了想,又從懷裡取出一塊油紙包著的五香牛肉乾,放在桌子上,放在了那本冊子旁邊,然後一句話都沒說,便拉上門離開。

方別欠身,下床,看了看那本冊子,上面寫著《蜂巢心法》四個隸字。

他微微咬了咬嘴唇,然後伸手撕下一條牛肉乾,放進嘴中咀嚼,感受著肉乾的濃郁香味與質感在口中一點點漾開。

男孩仰頭看向熏黑的天花板。

是的,活著真好。

他想活下去。

連同上一世一起活下去。

番外 雪中燕京

蜂巢心法,一共兩千四百七十一個字。

乃是刺客組織蜂巢的基本內功心法,將全身一百零八孔竅中的真氣如同蜂群一般引出,然後鼓盪全身,從而激活身體潛能。

經過了不止九年義務教育的方別,用了半個小時,就將心法全數背下,然後再溫習一遍,用手指蘸水在桌面上默寫了一遍,確認一字不差之後。

外面剛剛打了四更的鼓點。

他原本想將這心法燒了,但轉念一想,這心法並不是什麼高深孤本,又是何萍親手交給他的,於是就將冊子壓在枕頭下面,閉上了眼睛。

一枕安眠。

……

……

「心法背的怎麼樣了?」

第二天一早,何萍給方別送來了早餐,是白粥和油條配一小碟鹹菜,順便隨口問道。

方別畢恭畢敬地將冊子雙手奉給何萍:「回稟萍姐,已經背完了。」

何萍抬眼看了方別一眼:「從第四段給我背到第七段。」

這倒像是老師找學生背課文的樣子。

不過身經百戰的方別點頭,隨後一字不差地將心法第四段到第七段全文背誦。

分毫不差。

少年偷眼看何萍的臉色,可以看到這位俊俏女子臉上輕微的喜色,但是隨即收斂轉為冰寒。

「伸手。」何萍說道。

方別伸手,何萍拿起一根筷子在少年手中快速點下,方別只感覺手心如同被蜜蜂扎了一下一般,瞬間便腫起來一道又紅又高的細長凸痕。

很痛。

方別咧嘴,但是沒有叫痛。

「慧則傷身,含鋒不露。」何萍看著方別的表情,輕輕說道:「這心法,你要三天才能背會,十天才能入門。」

「十天入門,便算過關。」

「到時候,我再教你別的東西。」

方別點頭。

何萍從袖子裡面掏出來一小罐粗瓷的盒子,放在桌上。

「這是治療跌打損傷的藥膏,擦一下。」

「飯要涼了,你先吃飯吧。」

如此說著,何萍轉身,再拉門而出。

方別看著何萍的背影,輕微抿了抿嘴。

……

……

方別七歲那年,因江西洪災,家園被毀,父母雙亡,因此跟隨十九歲的蜂巢刺客何萍,開始學習身為刺客的種種技巧。

只是天資魯鈍,事事皆為中人之姿,所以歷樣訓練,都要付出精英數倍的努力,才能夠堪堪與之平齊。

是時光陰荏苒,十年彈指一揮間。

天祿三十一年,臘月初八。

燕京城內一客棧別院。

大雪紛飛,大雪之中,方別身著單衣,眼蒙黑布,手執木劍,正在雪中反覆劈砍。

但是他反反覆復,並沒有用什麼複雜招式,始終只是一記最普通的劈砍,循環往複,永不變更。

「別兒。」何萍在院中對著少年呼喚道:「吃臘八粥了。」

「萍姐,我還有三百記揮劍,揮完就吃。」方彆氣息不亂,在雪中繼續劈砍著說道。

何萍穿著一身白絨冬衣,光陰荏苒,如今已經二十九歲的她早已經不是當初的青蔥少女,她看著雪中的少年,少年的木劍看似揮舞地雜亂無章,但是每一記揮下,劍鋒處就會有一片雪花被從中斬切為兩半。

這樣大巧不工的劍法,在常人看來,不過是一個粗淺的練武少年的悶頭苦練罷了。

「過了年,你去當蜂針吧。」何萍說道。

「這麼快?」方別反問道。

「不快了,你年歲到了。」何萍說道:「我十六歲就是蜂針了。」

而且我十六歲的時候,遠遠沒有你現在要強。

何萍在心中說道。

有時候,連何萍都不知道,方別現在究竟到了什麼程度,因為他對自己都不會說實話,雖然這有自己的教導之功,但是如果不真正和這個少年動手,並且生死相搏,或許何萍都不知道他的底線究竟在哪裡。

「我哪裡能和萍姐比。」方別笑道。

「我過完年就向組織申請,給你調撥一個蜂翅來協助你。」何萍說道。

方別沉默不語,繼續在雪中揮劍。

等到第三百記揮劍揮盡,第三百片雪花被分開。

方別才停手,拉下眼上的黑布。

「既然是萍姐決定的事情。」

「遵命便是。」

……

……

臘八粥,是臘月初八才喝的粥。

用糯米,芝麻,苡仁,桂元,紅棗,香菇,蓮子,黑豆為原料,以紅糖熬煮,香濃可口,足以驅寒氣,迎新年。

兩碗臘八粥放在桌上,方別與何萍相對而坐。

「萍姐今晚有任務?」方別看著面前的女子問道。

何萍看著方別,沒有說話。

「您冬裝下換了衣服。」方別接著說道。

何萍這才點了點頭。

「萍姐不介意的話,今晚我客串您的蜂翅。」方別看著何萍說道:「反正年後我也要獨當一面,萍姐帶我練練手也好。」

何萍搖頭:「今晚我要去的是戶部。」

方別神情一變:「蜂巢不摻和朝廷的事情,這不是慣例嗎?」

何萍看著方別:「現在摻和了。」

「您不能去做!」方別道:「謝源大哥已經死了。」

「正是因為他死了,我才要去做。」何萍淡淡道。

她永遠是這樣淡然冷漠的性格,除了稍微有點吝嗇之外,活潑,元氣這樣的字眼從來和她沾不上邊,方別十年前與她相遇的時候是這樣,十年後的她還是這樣。

「這是我的最後一個任務。」何萍繼續說道:「我已經申請了,做完這個任務,我就退了。」

「我來當你的引蜂人。」

何萍這樣說道。

方別沉默點了點頭,端起臘八粥碗,雙手捧著,和何萍碰碗。

兩個人面對面,一起默默吃著這碗濃稠的臘八粥,暖意從口中一路抵達胃袋深處。

食盡。

「不許摔碗壯行。」何萍說道。

方別訕訕放下了喝空的粥碗。

何萍點頭,然後解下外面白絨絨的冬裝,露出裡面純黑的夜行服飾。

「不許跟來。」何萍繼續說道。

然後走向門外,在茫茫大雪中,只一個起身,就消失在屋檐之上。

身形之快,幾近鬼魅。

方別看著院中大雪,嘆了口氣:「總是這樣。」

……

……

臘月初八,戶部左侍郎周海天在官邸遇刺,當場身亡。

朝野嘩然,江湖震驚。

聖上命令六部九卿並東廠錦衣衛六扇門等徹查此案,三月無果。

而臘月初九清晨,大雪之中,一部馬車晃悠悠地從燕京城中駛出,一路南行,抵至洛城。

天祿三十二年正月十六,洛城開了一家名叫霄魂客棧的小店。

老闆娘姓何。

跑堂小二姓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