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5章 數十世紀積累的仇恨
越發靠近山頂，貝勒加越發有一種莫名感覺，似乎雙腳踏足於即將粉碎的玻璃鏡面，每走一步便有落於無底深淵的風險。
前方是黑暗，後方黑暗，只有玻璃縫隙之間滲出的些許光芒，提醒著踏步者還有希望可言。
走上第一步，貝勒加見到了兄長，在無盡黑暗中，多姆加慘白的臉龐與滿是傷痕的身體，提醒著兄弟，他死前所遭受的痛苦。
貝勒加鬍鬚略微顫動幾次，他曾在夢中見到這個場景，那些逝去者將評價生者的所作所為，並在成為他們的一員後，將滿腔的憤怒發泄於己身。
貝勒加心中積累無數言語，但話在嘴邊時，最終只能道出一句話。
「我的兄弟……」
多姆加閉上雙眼，蒼白的面容出現一抹失望，迎著兄弟激動的心情，邁開被地精刀刃撕裂的雙腿，緩緩向前走去。
緊閉雙眼的逝者，從生者身旁走過，在貝勒加轉過頭時，化成一道灰白虛影，消失於黑暗中。
他知道兄弟為何出現失望，但在手掌鬆開再次合攏後，心中默念一聲抱歉……
年輕的矮人，並未在回溯族人記憶的河流中迷失，他堅持著心中的執著，絕不會有絲毫動搖。
如果安格朗德氏族無法回到八峰山，所有逝者的犧牲都將白費！
直到……魯恩國王的出現。
本不該擁有溫度的靈魂手掌，貝勒加卻能感受到爐火的溫馨感觸。
在魯恩國王消失後，他的鬍鬚向上飄起，粗糙皮膚表面滿是瘋狂涌動的血管，雙目中充斥著狂怒，渾然已經忘卻身處何地，發瘋一般高聲念誦著安格朗德氏族的仇恨。
鏡面玻璃在矮人粗獷的咆哮聲中不停顫動，原本還存在的幾條縫隙道路，隨著血仇的再現，如今只剩下一條。
依舊如之前的長輩一般，即便貝勒加雙膝跪下，掩面痛哭向先祖訴說安格朗德氏族數千年流亡的悲慟歷史，這位八峰山的末裔國王，依舊沒有說任何話。
這猶如儀式的行動，讓這神秘幻象突然停止，閃爍著光芒的裂隙停下跳動，靜靜注視著時隔數千年的見面。
兄弟、父親、母親、叔叔……
終於，貝勒加走到了盡頭，可在這盡頭迎接他的，並非是八座山峰縈繞的宏偉山堡。
可與之不同的，是以靈魂狀態出現的魯恩，並未與血裔擦肩而過，這位面容嚴峻的過往，將曾經用於守護王國的手掌放在貝勒加肩頭。
數千年以來的深仇大恨，自魯恩國王被迫關閉地道大門，與八峰山王國共存亡的仇恨，到多姆加死於綠皮伏擊下的血咒。
一種觸覺，自貝勒加的身體中湧出，他所做的一切，都得到了先祖的肯定。
迎面而走，每走一步，盡頭似乎越發接近，似乎這條路方為正道。
而剎那之間，這份溫馨，就變成了狂怒。
這些人的出現，只讓貝勒加心中感到悲傷之餘，更堅定了念頭。
可矮人不曾留意的，便是盡頭的玻璃，隨著每一步的踏足，向著無底深淵粉碎跌落。
擺在貝勒加面前的，唯有一條用鮮血與復仇鋪就的道路。
而是——死亡，一切都結束了……
可在死亡之前，貝勒加依舊睜大雙眼，粗糙大手緊緊握住，絕不願意接受這種命運。
「不，這絕非安格朗德氏族的結局！」
這一聲怒吼，讓這個黑暗空間徹底破碎，那些逝者的影子全部消散，只有一個精靈，正保持仰望星空的姿勢，背對著他。
「這是你的把戲？！」貝勒加低吼，如果伊姆瑞克敢用逝者的記憶作為工具，他絕不會認為卡勒多是一個有價值的合作夥伴。
背對著矮人的伊姆瑞克，緩緩搖頭，低沉語氣是貝勒加從未聽過的。
「不，你應該能清晰體驗到逝者的記憶與情感，這不是我的把戲，而是安格朗德氏族的過去。」
「貝勒加，矮人是一個奇特的種族，古聖創造你們之前，從未想過強烈的執念足以讓靈魂停留於世，讓本該受物質世界排斥的逝者，以另一種形式完成復仇。」
「白矮人……」貝勒加低語，那個在群山王國流傳的故事，無人知曉白矮人的真實身份。
可多數人都認為，白矮人格林姆布林戴爾正是首位至高王、格朗尼與瓦拉婭幼子斯諾里，一位因為馬雷基斯背叛誓言，停留在現實世界的復仇者。
「魯恩的實力顯然無法與斯諾里匹敵，但八峰山特殊的環境，以及安格朗德氏族強烈的執念，還是讓一種特殊的現象得以出現。
你剛才見到的一切，都是死在八峰山的安格朗德之子，而我之所以能讓你見到……」
伊姆瑞克對米納斯尼爾點頭，讓巨龍將當前八峰山的情況告知給貝勒加。
巨龍垂下腦袋，與貝勒加對視，隨著一陣進入漩渦的噁心感，模糊的畫面出現於矮人腦中。
被玷污的先祖墓園，魯恩國王與幾名勇士的靈魂長居於此，被邪惡的魔法禁錮難以前往加祖爾的聖殿。
身穿紅色次元石盔甲的碩大鼠人，率領著狂熱的氏族鼠軍團，以尋常鼠輩不可能出現的勇氣，在有著矮人石像的地道與綠皮軍隊血肉混戰。
貝勒加的臉，一瞬間便冷下來，先祖一直被囚禁於故土，而一群不知名的鼠輩，更是進入到八峰山地道的一條主幹線路。
畫面不多，僅是幾個瞬間，可讓貝勒加感到疑惑的，就是伊姆瑞克如何得知這些情報的。
知道貝勒加想著什麼，伊姆瑞克略帶一絲悲傷，搖頭說道，
「這是一名納迦瑞斯影行者傳來的情報，他的雙眼被植入特殊法術，能將所見之物傳遞到我的手中。
原本以我們對綠皮的魔法研究，讓他在八峰山偵察到的一切情況，都會被完整傳遞。
可鼠人的加入，擾亂他雙眼內的魔法矩陣，次元石無序的混沌能量充斥於地道之中，最終只獲得你見到的一切。」
孤身進入八峰山，貝勒加不知這需要多大的勇氣，若是腦中場景並非虛構，這名影行者一路從泰坦之門潛行至最深層的地下墓園，有著綠皮與鼠人的阻攔，難以想像奉獻有多大。
「這個影行者……」
「死了。」
不等貝勒加繼續過問，伊姆瑞克知道矮人即便有所懷疑，但心中必然隱約相信這些情報。
畢竟，這確實是用性命換來的。
「在回答你的問題之前，我也需要一個回答。」
「對於你而言，這個世界與八峰山，誰更為重要。」
貝勒加流露一抹冷意，那復仇的血脈似乎又再次興起，雙目中唯有無盡的仇恨。
「若沒有八峰山，這個世界對我而言毫無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