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歌德注視下,這些面色蒼白的學生,臉上多出了一分血色。
那是一種從死氣沉沉變為略帶生機的感覺。
但只是剎那,學生們再次臉色蒼白起來。
呼哧!呼哧!
胡迪大口大口喘息著。
這位老師一臉疲憊,甚至,站立都需要用手撐著那塊寫滿了【圖復語】基礎知識的黑板。
他滿懷期待地看著這些學生。
最終,眼中只剩下失望和悲戚。
不過,馬上的,這位男老師就向著死氣沉沉的學生們露出一個笑容。
「沒關係的,大家已經做得很好了!」
「我們還差一點就能成功了!」
「下次!」
「下次我保證會將大家復活的!」
說著這樣的話語,一臉微笑的胡迪單手握拳。
臉上的微笑與攥緊的拳頭。
前者對學生,他希望他的學生們可以重拾信心。
後者對自己,他覺得自己還是太過天真、軟弱。
他,需要付出更多。
為了這些學生。
為了艾蘭。
死氣沉沉的學生們沒有任何回應,依次返回了南面的保安室中。
吱呀!
保安室的門關上了。
胡迪看著緊緊關上的門,將所有東西都收拾好後,還駐足片刻,這才揮了揮手,轉身離去。
而在對方離去後不久,范德爾薩出現。
這位老婦人走到了南面保安室的門前,沒有猶豫,推門而入。
大約十分鐘後,對方再次走了出來。
不同於之前隱忍的痛苦。
等到對方再次出來的時候,對方臉上浮現著愜意。
甚至是……
神清氣爽。
在【血鴉之靈】的注視下,對方腳步輕快地離開了這裡。
歌德讓一隻【血鴉之靈】繼續跟蹤對方,再讓另外一隻【血鴉之靈】巡視『學院』,且給最後一隻【血鴉之靈】下達警戒四周的命令後,就坐在沙發中思考起來。
南面的保安室,自然是不正常的。
按照最先被他解決的那個保安看,這裡應該是存放『亡者』的地方。
但是亡者,在這裡卻能夠『復活』!
雖然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復活』,但確實是活了過來。
而胡迪出現在這,是為了讓死去的學生真正意義上的活過來。
至於范德爾薩?
這位老婦人應該是……
吸取生命?
「生與死?」
「有點意思了。」
歌德輕聲自語著。
有著【執掌者之鑰(天堂旅店)】做為一個『考證』,再加上超凡級別的『神秘側知識』推敲,歌德對『瘋王』創造眼前『學院』的想法有了一個大致的猜測。
『瘋王』你說他播種機也好,說他倒霉與幸運並存也好,說他喪心病狂也好。
但歸根究底,『瘋王』並不是一個坐以待斃的人。
在面對背叛、危機時,『瘋王』一定會奮起反擊。
哪還有什麼是比死而復生更合適的?
沒有!
死亡被視為終結。
當『瘋王』死後,一切就會終結。
但是,如果死亡的『瘋王』突然復活了呢?
一切都會被扭轉。
反敗為勝!
置之死地而後生!
『瘋王』顯然是做出了這樣的打算。
只是……
『瘋王』應該是失敗了。
眼前的【執掌者之鑰(天堂旅店)】只限於了『天堂旅店』,那『學院』理應限制於『學院』才對,一旦離開就會失效。
這對錨點世界,並沒有多大用處。
「不對!」
「是有用處的,【凱爾特血祭術.白狼(異化.完美)】吸收了部分『獸類變化』才變得完美,『學院』里的『生死』應該也能夠被利用才對——而且,『瘋王』的失敗……不會是『生死變化』中的『變化』出現問題了吧?」
歌德想著,雙眼一眯。
『生死變化』中的『變化』理應是更高階的。
而【執掌者之鑰(天堂旅店)】所蘊含的『變化規則』,明顯傾向於『獸類』。
「『瘋王』不會被坑了吧?」
幾乎是下意識的,歌德心底冒出了這個想法。
然後,越想越覺得可能。
既然出現了背叛,那提早的謀劃就是理所當然了。
而且,『瘋王』那樣的氣急敗壞……
顯然不是單純的一次背叛。
而是直接背刺數次了。
「『瘋王』自認為留下『生死變化』的布局,從一開始就被人『誤導』了,以至於又一次失敗——難怪,他變得『瘋狂』。」
給了誰,誰都無法接受自己精心布置的局面,從開始就是被人設計的結果。
歌德心底默默嘆了口氣。
隨後,嘴角不由一翹。
這裡的布置對『瘋王』來說沒用,但是對他卻有用啊!
『變化』讓【凱爾特血祭術.白狼(異化.完美)】變得完美。
那『生死』會是什麼?
歌德心底多出了期待。
誰不想自己更強一點,多一點底牌?
尤其是在面對強敵的時候。
一想到『內灣』里的那個傢伙,歌德就眉頭緊皺,只有拿到【執掌者之鑰(天堂旅店)】後,歌德才明白掌握類似道具的對方,在『內灣』里是多麼強大。
那種違背規則的事情,在常人看來是不可思議的。
但是在對方看來?
卻是常理。
面對著這樣的對手,歌德恨不得武裝到牙齒。
所以,『生死』他勢在必得。
只不過,這必須要好好謀劃一番。
那個范德爾薩明顯比他知道的更多。
還有……
胡迪!
這位鬍子修剪的十分精緻的男老師,遠比看起來的要好人,歌德可是看得出來,對方是真的在豁出自己的性命去讓那些死去的學生死而復生的。
只不過,從後面范德爾薩出現來看,胡迪應該是被這位老婦人利用了。
對方把胡迪當成了『介質』。
或者說是『轉換』的橋樑。
說不定,胡迪還不是唯一一個。
畢竟,這個世界上,從不缺少好人與甘於奉獻的人。
就如同這個世界從不缺少努力的人一樣,明明那麼拚命碼字了,卻只有一點點稿費。
歌德摸著下巴。
他認為他可以和胡迪談談。
但不是現在。
現在?
最重要的當然是晚餐。
牛肉罐頭已經被加熱過了,雖然『天堂旅店』內沒有食材,但是一些調料卻是有的,牛肉罐頭內的牛肉和湯汁直接倒入鐵鍋中,加水燒開,放入了蔥蒜鹽,在沸騰的湯汁中灑入了胡椒後,味道竟然意外的有些可以。
至少,牛肉軟爛,湯汁咸香。
單獨舀出一碗牛肉湯,將一塊壓縮餅乾扔了進去後。
片刻間,吸食了牛肉湯的壓縮餅乾就開始膨脹起來,以勺子將膨脹起來的壓縮餅乾攪碎,繼續加入少許湯汁就變成了一碗麵糊。
味道咸甜適中,搭配著軟爛的牛肉,別有一番風味。
「如果有土豆、蘿蔔、洋蔥就好了。」
吃著吃著,歌德突然發出了這樣的感嘆。
燉牛肉嘛。
靈魂伴侶就是土豆。
至於蘿蔔和洋蔥?
則應該在黃油中翻炒,為麵糊提供一份爽口。
為什麼不選擇黃瓜?
黃瓜更適合白粥。
將黃瓜拍碎切段,加入豆乾、花生、蒜末和干辣椒。
最重要的是,一定要用熱油淋一遍。
滋啦、滋啦的響聲中,一切的一切都會升華。
即使沒有?
歌德也會幻想其中有。
他閉著眼,將麵糊當做了最愛的食物,一口一口吃完,湯汁都不曾留下。
在傑瑞將餐具端走清洗後,歌德調整了一個更為舒服的姿勢,借用著【血鴉之靈】的眼睛,觀察著『學院』內的一切。
經過了昨天的意外,發現身邊同學少了幾個後,大部分學生們變得安靜起來。
但是荷爾蒙分泌旺盛的前提下,有些傢伙並沒有受到教訓。
他們再一次違反了『入學須知』。
結果?
自然是不用多說。
在最南面的保衛處里,又多出了幾位小可愛。
月落日升。
新的一天開始了。
胡迪臉色蒼白地站在講台上。
昨晚的消耗,比他想像中的要大得多。
但是,最讓他難受的是,教室中又少了兩個學生。
胡迪下意識地就想要提醒自己的學生們。
可話語到了嘴邊,眼角的餘光就看到了在走廊上巡視的范德爾薩,當即,這位鬍子修剪精緻的老師就把話語咽了回去。
他如同之前一樣,開始教導著這些學生圖復語的基礎。
一切都是駕輕就熟的。
他早就沒了剛成為老師那年的青澀。
還需要艾蘭幫忙備課。
一想到艾蘭,胡迪手掌不由用勁。
啪!
手中的粉筆直接斷裂。
「抱歉,各位。」
「你們需要自習十分鐘。」
「我馬上回來。」
感覺到自己情緒再次不對勁的胡迪,留下了面面相覷的學生,快步離開了講台,走出了教室後,直奔樓梯間。
打火機的火苗中,香煙縹緲。
胡迪以尼古丁來麻醉自己。
不過,這裡並不只是他一個人。
塞特來的更早一點,煙已經抽了一半。
不同於消瘦的胡迪,塞特要高大、強壯的多,西裝穿在身上都是緊繃繃的,寬厚的手掌,拳鋒處滿是老繭。
「你打算繼續等下去嗎?」
塞特頭也不回地問道。
「機會只有一次!」
「我沒有把握!」
胡迪低聲回答道。
「我想試試。」
塞特這樣說道。
胡迪一愣,他可是知道這位好友的性格,雖然看起來高大壯碩,但是內心卻是極為警惕、冷靜的,做事情更是條理清楚。
要比他強太多了。
不然的話,當年的艾蘭也不會猶豫了。
而現在,必然是出現了什麼事情,才會讓他這位好友做出了選擇。
「是那傢伙?」
胡迪詢問著。
「不是!」
「那傢伙可不會把目光放在我們這樣的小人物身上!」
塞特又吸口煙後,這才繼續說道。
「還記得『摩爾多德』嗎?」
「那位失蹤的鍊金、魔葯老師?」
「失蹤?」
「之前是失蹤,但是昨天那傢伙回來了,而且還掌握了『天堂旅店』——證明那傢伙的方法是有效的,我覺得我可以去試試。」
「如果成功的話,我們就能夠復活艾蘭和那些學生。」
「如果失敗的話……」
「剩下的就交給你了。」
塞特這樣說道。
胡迪沒有馬上回答,而是默默抽了一口煙。
片刻後,這才說道。
「好。」
而這個時候,高大壯碩的格鬥課老師,已經走出了樓梯間。
聽到胡迪的話語後,格鬥課老師並沒有停頓,而是繼續走著。
他走上了三樓,尋找著『摩爾多德』當初留下的痕迹。
在鍊金、魔葯教室消失後,這裡被改成了一個露台。
絕大部分的時候,都是鎖著的。
沒有范德爾薩的命令,不允許打開。
不過,塞特對於范德爾薩的命令卻是不屑一顧。
他抬手就捏碎了門鎖,推開門走上了露台。
很快的,他就找到了當初的『痕迹』。
「就是這裡!」
說著這樣的話語,塞特開始布置起來。
狼蛛的眼睛,紅箭蛙的皮,綠毒蜂后的汁液,幻舞蝶的翅膀……
一樣又一樣的東西被塞特按照記憶中的方式排列著。
當一切準備就緒後,他割開了自己的手腕。
鮮血沿著手腕流淌而下。
當第一滴鮮血接觸到地上的儀式時,塞特本該癒合的傷口瞬間崩裂,那鮮血好似是火山噴發一般涌涌而出。
塞特一驚。
哪怕再遲鈍的人,這個時候都知道不對勁了。
但是晚了。
洶湧而出的鮮血,早已讓這位格鬥課老師失去了力氣,但最關鍵的還是范德爾薩。
這位老婦人手中亮起了一抹淡淡的光芒。
光芒籠罩下,格鬥課老師徹底失去了意識。
兩分鐘後,格鬥課老師就變成了一具乾屍。
地上的儀式也到了最後一刻。
范德爾薩死死盯著這裡。
當猩紅即將凝聚時,她的呼吸都急促了。
可最後一刻。
啪!
凝聚的猩紅消散了。
諸多鮮血就好似是氣球內裝著的水,隨著氣球的破碎而四處流淌。
老婦人深色的裙子直接被印染出了紅色。
但是,老婦人不在乎。
「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我又失敗了?!」
「哪裡不對?」
老婦人面容猙獰地低吼著,隨後裙子下面傳來一陣巨大的吸力,鮮血、乾屍、材料全都被吸入了裙子下面。
接著,老婦人一臉陰鬱地離開。
她沒有發現,在角落中,胡迪正一臉詭異、平靜地注視著她離去。
「對不起,塞特!」
「艾蘭是我的!」
「只能是我的!」
這位鬍子修剪精緻的老師低聲呢喃著。
呢喃中,對方嘴角不自覺地上翹。
露出了一個心滿意足地微笑。
對方轉身向著教室走去。
對方沒有看到,已經遠去的范德爾薩此刻回頭看了一眼。
而范德爾薩也沒有發現,當自己扭回頭時,胡迪也扭頭看了一眼。
同時,兩人都沒有發現,一雙看不見的眼睛正悄悄注視著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