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倘若只是試探玩笑

Pasata酒吧,是本市最出名的酒吧。

黃金地段,奢華的裝修,以及價格高昂的酒水,讓它很快成了本市名流愛去的地方之一。

對於酒吧,呂艾草並不陌生。可是自打母親去世後,她再沒有來過這種地方。這一次,為了尋找消失了的景卓然,她只好硬著頭皮闖進去。

這畢竟是梁博買通關係調查了很久才調查出來的,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頂著精緻的妝容,穿著一身精心挑選的衣服,呂艾草跟著人群混了進去。好在有長時間在酒吧打工的經歷,讓她見識了各種客人,能處理許多棘手的情況,很快,她便混跡在人群中。

有不少人見到呂艾草都過來搭訕,可她完全不理,目標直指角落坐著的一群人。而那群人里,最顯眼的,就是景卓然。

自從出車禍以後,景卓然便開始過上燈紅酒綠的生活,總是跑來這裡喝酒。呂艾草隱約覺得,他變成這樣,跟母親的事有關係。

腳步穩穩停下,呂艾草輕輕地叫出了景卓然的名字。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讓那群玩得正起勁的人聽到。縱使酒吧音樂嘈雜,但她仍舊能感覺到這一瞬間,周遭安靜了許多。

景卓然舉杯的動作停下,雙頰帶著微醺的紅暈,領口也解開了兩個扣子,完全一副紙醉金迷的花|花|公|子模樣。

這樣看來,他和周圍那群穿著誇張怪異的男女並無不同。

「你——」景卓然明顯十分震驚。

「哎,卓然,新女朋友啊?」

「哇,星雪知道了怎麼辦啊?」

「妹妹,景卓然有女朋友了!」

「別瞎說!」

……

那群人嘰嘰喳喳地鬧著,景卓然卻放下酒瓶整了整衣衫,來到呂艾草身邊,低聲問道:「你怎麼來了?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最想躲開的人,此時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說不震驚是不可能的。可景卓然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心底居然有一絲難以抑制的喜悅不停地湧出來。

「我有事找你。」不知道是不是燈光、音樂的作用,呂艾草顯得溫柔至極,她昂起頭專註地看著他,然後輕輕拉起他的手腕,「這兒太吵了,我們出去說。」

肌膚相觸的一瞬間,景卓然聽見自己的心跳不經意地漏了一拍。在這一秒,他把所有顧忌都拋到了腦後,在呂艾草期許的眼神中,點了點頭。

夜風微涼,吹動呂艾草薄薄的衣衫和順滑的長發。

在她說冷之前,景卓然極其自然地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她身上。這導致他們看起來更像是一對情侶,或者說,曖昧對象。

「我這次來找你,就想問你,你是不是要出國了?」呂艾草眼神溫柔地看著他,彷彿隨時能滴出水來。

就著酒意,景卓然有點兒意亂情迷:「是……」

「為什麼要走?」呂艾草像是質問喜歡的人一樣質問他。就算是演戲,她也要把他留下來。

「我……」景卓然嘆氣,「我也不想的。」

景卓然又想起之前自己差點兒把秘密脫口說出的情形,如果再在國內待下去,他真的有可能受不了良心的譴責,把這件事告訴呂艾草。而且呂艾草本身的存在就像罌粟一樣,誘惑著他不斷靠近。

只是,他完全沒想到,呂艾草就在這時從背後輕輕抱住了他。

「你不是說,會一直照顧我嗎?你走了,還怎麼照顧我?」呂艾草違心地說出這句話,卻在景卓然原本就動搖的心中撕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他就這樣愣在原地,心如擂鼓。

就這樣吧,哪怕知道越靠近越危險,他還是清醒地任由自己繼續沉淪。

那天晚上,景卓然答應好好考慮,再決定要不要出國。

從那天以後,景卓然開始毫無顧忌地給呂艾草發消息、打電話,關心她,像男朋友一樣噓寒問暖。

呂艾草有空的時候就搭理他一下,沒空的時候會用忙來打發他。

這些事情是她預料過的,只是沒想到,不過是一個簡單的擁抱,就能換來這麼多。

那個動作,對於內心動蕩不安的景卓然來說,就像是一個信號,預示著他可以大膽地闖入呂艾草的生活。

可事實上,這隻是呂艾草的緩兵之計。她決不能讓他逃脫法律的制裁,決不能。

而楊建業也漸漸參與到呂艾草生活中,藉著送自己女兒禮物為由,什麼東西都買兩份,多的一份送給她。

楊星雪知道父親極力緩和母親和呂艾草的關係後,也變得主動起來,與呂艾草的關係也漸漸緩和。

只是,這一切表面的和諧都在楊建業生日那天崩塌。

沈萍本想著為丈夫舉辦一個體面的酒會,這樣對談生意也有很好的幫助。可是楊建業卻只想一家人在一起吃一頓溫馨的飯。沈萍沒辦法改變丈夫的想法,只好作罷。可讓她沒想到的是,這頓家宴,卻請來了呂艾草這個外人。

她憑什麼坐在這兒?

沈萍氣得發抖,連一絲一毫的微笑都擠不出來——原來不辦酒宴是為了這個小丫頭。更可恨的是,楊星雪和楊建業,甚至包括准女婿景卓然,全都對她關心有加。這個事實讓她根本無法接受。所有人都被呂艾草欺騙了,只有自己是清醒的。

楊建業看呂艾草的眼神,分明比看自己親女兒還親。而景卓然對呂艾草的態度,也早就超過了他們之間應有的分寸。至於自己的傻女兒,什麼事都看不出,什麼事都看不懂,更是像傻瓜一樣親昵地叫著「艾草,艾草」。

瘋了,這個世界瘋了。沈萍看著這場自己仿若置身事外的家宴,一口又一口地把杯中的酒喝光。

呂艾草像是一無所覺的樣子,吃完這一場完全是為了自己準備的宴席,接受了吃飯時沈萍全程冰冷且仇視的目光。

她什麼都知道,卻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走的時候,沈萍再也按捺不住,在不被他人注意的地方,拉住了呂艾草。

「別指望你能搞出什麼名堂,趁早離我們家人遠遠的。你要是想破壞我們的生活,別怪我不客氣。」

「我沒打算搞出什麼名堂。倒是他們為什麼都對我那麼熱情,我想你應該好好思考。」呂艾草回給她一個無懈可擊的笑,然後抽出手,頭也不回地大步走開。

她心知肚明,沈萍的態度和警覺程度已經明顯到了這個地步,自己只能加快腳步了,否則在沒找到任何能夠摧毀這幾個人的證據前,自己恐怕就要面臨危險了。

家宴結束後的第三天,下了一場暴雨。空氣里瀰漫著潮濕的味道,青苔瘋長,冷風入境,落葉滿地。

課業結束後,呂艾草來到蛋糕店打工。店主為了省電沒開空調,呂艾草裹著厚重的外套,像只棕熊一樣一直工作到晚上八點。

期間,景卓然發了三條消息;楊建業給她打了一個電話叫她不要打工了;許願給她打電話告訴她照顧好自己,順便聊了一會兒天;梁博發信息,問用不用接她回去。

想了想,這大概是這麼多年裡,第一次有這麼多人一起關心著她。

她應該高興不是嗎?不管關心她的是親人,還是敵人,可是,為什麼她的心裡總有一種空落落的感覺?

和蛋糕師一起把門鎖好,互相道了別,呂艾草提著老闆發的糕點,獨自一人走在回學校的路上。

暴雨雖然停了,小雨卻一直在下,路面坑坑窪窪,泥濘滿地,空氣里冰冷的溫度凍得她只好把手插在口袋裡。

就這樣不小心碰到了手機。她其實很少在路上玩手機,可她還是忍不住把手機拿了出來。手指在屏幕上滑動,最終在通訊錄里樂程昱那一欄停了下來。

自從他說過那句話後,已經一周沒有見過他了,甚至連他的消息都不得而知。

他去哪兒了?很忙嗎?為什麼沒有再出現?

無數個疑問像是雨點擊打在她的心上,讓她變得有些莫名地煩躁。原來,心裡那股空落落的感覺,是因為他。

腳步在十字路口停下,前方是紅燈。

呂艾草哈著氣,終究還是把手機放進了口袋裡,看了看黑夜中朦朧的彎月,搓了搓冰冷的手,自我安慰般深呼吸。

紅燈停,綠燈行。

呂艾草大步向前走去,一雙手就在這時從背後拽住了她。突如其來的力度讓她猛然警醒,她回過頭去,卻被身後的人一把捂住了嘴,與此同時,另一雙手架住了她。在她還來不及反應的狀況下,那兩人把她拖進了附近一條漆黑的巷子。

這一秒,呂艾草知道,自己懼怕的危險,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