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夜談

正文卷

第122章 夜談

為了便宜行事,今夜米玉顏和玄音都住在譚八相鄰的屋舍,剛簡單洗漱之後準備躺下,玄音便敲了米玉顏的門。

米玉顏打開門,卻見裴二站在玄音身側,正要發問,裴二輕聲道:「有急事請見姑娘!」

米玉顏側身讓進了二人,又關上門才問道:「何事尋我?」

「姑娘可還記得應六安排的那個梳頭婆子,姓孫的那位,才剛找到小六遞了話,說是胡員外家的陳太太,遣貼身的婆子尋了她,要見她後頭的人。」裴介壓低了聲音說道。

米玉顏看了裴介一眼,她很清楚,若不是特殊情況,裴二絕對不會此時上山尋她,心下不由動了動。

還未等米玉顏開口相詢,裴介又道:「今日那位從蜀越來的餘三爺,挑了胡員外家在藺南城裡所有的糧行,還上門和胡員外大鬧了一場。恆升號的事,過了公堂。」

「夜裡落黑之後,胡大家裡出來了一個面生的小廝,七彎八繞往郁家女眷出入的角門,待得此人回去胡家沒多久,陳太太身邊的人便來尋了孫婆子。另外,胡家有個大兒子,一直負責胡家在雋城收糧事宜,據說最近要回來了。」

果然,這樁樁件件都印證了米玉顏的猜測,當即便做了決定:「我下山一趟,二哥你留下來,明日晨起幫著譚八畫圖,此事至關重要,一刻也不能停。」

米玉顏說著又看向玄音:「我下山的事,明日一早勞煩師兄跟師伯稟告一聲,就說事關……算了,先請寧德師伯跟女醫館打個招呼,最好把我先前住過的那處客院空出來。」

玄音實在聽不明白這二人跟打啞謎一般的,東一榔頭西一棒子,但此時也知道事情緊急,不好多問,只有些擔心道:「要不,我跟師妹一起下山做個幫手?」

米玉顏搖了搖頭:「我一個人去比較便當,譚八這處,師兄暫時還不便離開。」

玄音見米玉顏連裴二都不帶,又想起還有應六在城中,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倒是裴二有些遲疑道:「我畫圖只怕還沒過關,姑娘……」

米玉顏笑了笑:「可以用就行了,再說這圖畫完了本來就要請二哥來過目的,這是大事,馬虎不得,沒有萬全,可不敢交出去。」

裴二見米玉顏如此安排,倒也沒再多說,只是跟著玄音去了他的住處。

片刻之後,米玉顏換了身夜行衣,從山路出了山門,往藺南城而去。

未曾料到,還沒走半刻鐘,便遠遠看見了陳淵渟二人。

夜裡回來的時候,米玉顏已經從寧似師叔那裡知道了陳淵渟的來歷,看他們此時的身法腳程,她更確定,這人大概就是北邊朝廷派過來的主事人。

米玉顏開始沒料到深夜山上小徑還會有人,加之心中一直在盤算別的事情,倒是沒有特意隱瞞腳程,此時要避也來不及,不過總歸是要面對面的,避不避的,也沒有好大意義就是。

念及此,米玉顏只略微遲疑了片刻,才又加快了腳程,哪知陳淵渟轉身看見她,卻是停在山徑上不動了,這是在等自己?

不過片刻,米玉顏便到了陳淵渟近前,卻見他很是鄭重地行了個禮:「姑娘且慢行,不知如此深夜,姑娘有何急事下山?」

米玉顏只好停下腳步,微微避開回了個禮,卻是不答反問:「陳大人既知是急事,何故攔我腳步?」

「原是想向姑娘道謝,婆娑暗城的事,姑娘幫我收了首尾,還反將了一軍,十分感謝!」陳淵渟眼含笑意看向米玉顏。

米玉顏一看他這個表情,便知他是把自己那兩巴掌看明白了,不由微微失笑,這人倒是個通透的,反正是替他們跑腿,用一用他也不是不行,他們這次這個局雖然像點樣,但是也談不上萬全,後面還有更重要的事,萬一要是個不得用的,只怕還得另外想輒。

「陳大人也下山嗎?我著急走,陳大人若是不介意,可否邊走邊說?」

陳淵渟當即側身做了個請的手勢:「姑娘有什麼事需要我,只說便是。」

米玉顏邁開步子,側過頭看了陳淵渟一眼,敏銳地發現,這人脖子上有傷,而那傷,應該是自己手裡的樹葉造成的,心裡笑了笑,倒是有些意思,就這個蜀越余家三爺的身份,就不簡單。

看破不說破,米玉顏當然知道,這人大約也不怕自己知道,便只問道:「不知你們的人,明天可還要找那位胡員外的麻煩?」

陳海跟在自家三爺身後,他還不知道前面這個一點都不怵他們家三爺的姑娘,究竟是個什麼人,這深更半夜,一個人獨自下山,看那身法腳程,比上自家爺,好像也不差什麼,突然又聽她這麼問,簡直就覺得他們這些人自己行動機密,怎麼到了她這裡,跟透明的一樣?

陳淵渟眼角的餘光已經看到,她看清了自己脖子上的傷,當然也知道那傷是她親手給的,眼下又這麼問,明顯是願意和自己合作的意思,不由倒是心生了些許期待,這姑娘一出手就沒有跑空的,這回不知道還會有什麼驚喜。

「姑娘是需要胡大出去,還是把他關在家裡?」

真是個聰明人,米玉顏只覺跟這人說話,又簡單又舒服,不由微微笑了笑:「弄出去吧,最好能拖住一兩個時辰。」

「好,姑娘放心,胡大回不去了。」陳淵渟說得簡直就跟「看,天是黑的」那麼簡單,米玉顏卻聽明白了,他今天做的這個局其中的一環,便是要幹掉胡大。

「能留個活口嗎?」

陳淵渟同樣在心裡感嘆,這姑娘真的是冰雪聰明,要是多幾個這樣的幫手,何至於這麼艱難?

「大概不能,胡家要交出去,他必須先除掉。姑娘有什麼話要問,不知可否讓我代勞。」

米玉顏想了想,還是搖頭:「算了,只是求證一下,沒問到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陳淵渟側頭看了米玉顏一眼,忍不住繼續試探一下她:「姑娘覺得,我們為何要去胡大留胡家?」

米玉顏被問得笑了起來,這是在考較她?她可不怕被他考。

「看得到的應該是為了糧道,胡家那個即將回歸的大郎,只怕就是你們的人吧,至於看不到的,明天看看結果,興許就知道了。」

陳海一臉懵,他忽然覺得,前面這姑娘只怕成了精,他們家三爺苦心綢繆這麼久,竟被她一眼看得透透的。可是他們家三爺竟沒有一絲沒看透的不快,反而輕笑了起來……

「我這個答案,陳大人可滿意?要是滿意,不如再幫我辦件事。」米玉顏也不看陳淵渟,只顧自問道。

「姑娘請講!」

「送個信去郁家,明日讓那位縣尊大人,等到你們把胡大弄出城,即刻把摺子遞出去,至於旁的,明日自見分曉,無須擔憂。」

這話倒讓陳淵渟頗有些意外,但也僅僅只是沉吟了片刻,他便問道:「姑娘深夜下山,是為了郁家那位姐兒的事?」

米玉顏轉頭看向陳淵渟,目光轉涼:「你們知道那姐兒在胡大手裡?」

陳淵渟立即搖頭,直直看向米玉顏:「只是猜測,本來準備等接手了胡家再查……」

說著又解釋了一句:「西南局勢太過紛繁複雜,我們人手有限,許多事照顧不到,實屬無奈。」

米玉顏看到陳淵渟眼中的歉疚之色,又想到他說的這些話,以及他的身份,若是讓自己在這樣的情形之下,來主西南之事,只怕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毫無疏漏,也只能微微嘆了口氣。

「明日陳大人可以問問那胡大,此事其中究竟。」

見米玉顏面色恢複如常,陳淵渟當即便道:「好,定會問個清楚明白,只不知,姑娘和這郁家姐兒?」

米玉顏搖頭:「我不認識她,不過我家也有親人,是被胡大設局弄走的。」

陳淵渟心中迅速過了一遍相關事宜,又問道:「姑娘做這麼多,是為了尋找親人?姑娘是米家九娘子?」

米玉顏看了陳淵渟一眼,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輕聲道:「米家九娘子,已經隨秦醫女去了江南西路。米氏族裡那麼多人,生息繁衍在這藺南城,總要平平安安度日才好!」

這回,陳海是真的聽懂了,這姑娘其實就是米家九娘子,她攪進這件事里,初衷是為了自己的家人和親族,而且這姑娘應該是和君山女醫館有著極大淵源的,只不過,這姑娘的心智,可不是一個普通醫女能有的!

「姑娘此言甚是,我們都願百姓平安度日。只不知,譚八此人,姑娘準備怎麼用?」

陳淵渟一個大轉折,陳海聽得一愣,不由得又看了前面那姑娘幾眼,原來,原來眼前這姑娘,竟是那個用樹葉子傷了他們家爺的人,也是那個掩殺婆娑暗城諸人的人間修羅,難怪他們爺在她面前也要收斂鋒芒,難怪她一點都不懼怕他們爺!

米玉顏抿了抿唇,原來在這兒等著她呢!

「陳大人是覺著,我截了您的胡?就只怕,這顆棋子,即便到了陳大人手裡,大人您也未必用得好!」

陳淵渟微微一笑,好似對米玉顏此刻顯露的鋒芒毫不在意:「盼姑娘能用好這顆棋子,剿匪一事,望得姑娘傾力相助!」

米玉顏看了陳淵渟一眼:「只盼此間事了,譚八能有個自由選擇的機會!」

「姑娘的話,我會認真考慮!只不知此間事了,姑娘又要何去何從?姑娘這樣的大才,若能為朝廷所用,是君上之大幸!」

「我不貪此間功勞,大人不必提及與我!」

「我朝用良才素來不忌諱男女,便是女將入軍中,甚至掌一方關隘,都一直存在,今上更是虛懷若谷,愛才惜才之人,姑娘之功,眼前便是我等如何都無法掩蓋之光芒,怎可不具折上奏,望姑娘多加考慮!

「不日將有朝廷重臣入西南,屆時還望姑娘能如今日一般,不掩鋒芒!」

米玉顏不由得看了陳淵渟一眼,他這個舉動倒是令她有些猜不透,自己這身份,就是立了再大的功,在朝廷也不可能有個什麼位置。

難不成他還想讓自己入軍中,可無派無系,無根無基,揣著前世今生加在一起,能統領千軍萬馬,守一方平安的本事,在軍中做個無名小卒,又或是護衛與誰?

米玉顏暗自搖了搖頭,這些顯然都不是她想要的生活。不過此時說這個是不是為時過早?她的下一個目標,可是南甌女國,此一去,也不知要多久才能歸來,也許永遠回不來也未可知。

「再說吧,望明日能一切順利,我便先走一步!」

陳淵渟似乎能感受到米玉顏突如其來的低落,卻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點頭道:「好,明日定能一切順利!」

米玉顏卻懶得再和陳淵渟多言語,只幾個起縱,人便不見了蹤影。

陳海看著那一閃即逝的身影,忍不住再次冒犯他們家爺:「三爺,這腳程,您怕是也難追得上吧?要是她再轉身,甩片樹葉子,嘖嘖……」

陳淵渟閑閑看了陳海一眼:「她一片樹葉子最多的時候,可以殺四五個人,我躲不過,你也只能陪著!」

陳海只覺脖子一涼,又不怕死道:「爺不是想和她比試比試,如今得見真人了,不若改日叫小的們開開眼?」

陳淵渟想起今日夜裡,竹海之上,星輝之下,這米家九娘子調教那年輕道人的樣子,掀了掀唇角:「我覺著,把她請來調教調教你們這一群,應該挺好!」

陳海眼前瞬間浮現那場景,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把他們這群大老爺們兒打得滿地找牙,忍不住便要用手去捂眼,還真是沒眼看啊,不夠丟人的!

「那還是算了,我們也就適合被三爺日日調教,不過您說她這麼個小姑娘,怎麼就能練就這麼一身本事,關鍵我感覺,她這心智,別說尋常小姑娘,就是放在咱們這些人里,那也是直接碾壓,爺,您說,她怎麼一點都不怕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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