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地面在震動。
般若的身體劇烈晃動起來，天花板掉落下塵土和碎石，他微微屈膝，穩住身形。眼前的紫色機甲已經站了起來，在龐然大物的對比下，般若的身型顯得無比渺小脆弱，好似輕輕一碾就能化作塵埃。
「強行把機器運作起來了嗎？」般若望著偽神呢喃，「看來是動真格了呢。」
名為正機之神的偽神抬起泛著金屬光澤的腿，朝著般若的方向重重踏下，伴隨著天搖地動，般若向旁邊一滾略顯狼狽地躲過攻擊，撐著身體半蹲起來，自嘲說：「真糟糕，我可不擅長戰鬥啊。」
他抬頭觀察著正機之神，散兵整個人都隱藏在機甲之中，包裹得嚴嚴實實，看起來只有打敗他才能拿到隱藏在正機之神中的那顆神之心。
「渺小的蟲子。」散兵看著四處躲避的般若，高聲諷刺道。
「這是惱羞成怒嗎？」般若笑說，「我說過，看你能不能來拿我的命吧。」
「哼。」伴隨著一聲冷哼，正機之神的攻擊範圍變大。紫色的機甲疾馳而過，而地板上留下火焰與冰霜，般若能感受到元素力帶來的極端溫度，閃身避開，然而生存空間被進一步壓小。
散兵：「我看你的大話還能放到幾時。」
般若左右看一眼：「明明那些愚人眾和須彌學者都還在這裡，看來你完全不顧及他們的性命。」
般若抬起頭，哪有剛才那副奄奄一息的樣子，他輕笑：「你覺得你贏了嗎？」
但對於散兵都是小伎倆罷了，這位執行官十二席的本體太弱小了。
「能助我登臨神明之位，那是他們的榮幸。」散兵高傲地說。
「是嗎？」
真是令人發笑。
他的胸口突然傳出一陣劇痛，眼前的空間閃動了一下，銀髮的執行官出現在面前，緩緩從他的胸膛中將手抽出。
「只要有用，是不是小把戲無關緊要。」般若的聲音從下方傳來，銀色的髮絲因為戰鬥變得雜亂了些許。他的笑容中帶著愉悅，「我天生不足，也總有人因為我力量的弱小輕視於我，低估我在其他方面的能力。」
巨大的機甲伸出手將般若擰起，般若的身體無力地在天上搖搖晃晃。機甲打開，背部被管道連接的散兵展露出本體，嘴角笑容肆意而得意，「看來你的本事不如你的嘴上功夫強。如何，現在你再看看，我能不能拿到你的性命？」
「啊。」散兵氣得笑起來，「又是幻術的小把戲。」
「哈！你的能力確實不錯。」散兵不得不承認這一點，「但是你別以為……唔？！」
般若的體力似乎已經有些不支，行動變得遲緩起來，他強撐著躲避了片刻，還是被紫色地電光擊倒在地。散兵滿意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從空中落下來，一步一步走到般若身前。
他輕身說：「一切都布置得差不多了。」
張開手心，那裡空無一物。
看到對方的笑容，散兵陡然升起不妙的預感，想要將般若直接捏死在掌心。他的掌心用力闔上，然而下一秒，並沒有鮮血從機甲的手心中流出。
這些念頭在腦海中轉過，散兵手下依然毫不留情。正機之神飄起來，巨大的紫色光環在空中展開，與之一同出現的，是密布空間的雷電飛光。
周圍亮起草元素力得光芒，散兵緊繃著身體左右張望，只見在綠色得光芒下，實驗大廳內因戰鬥造成的破損正在慢慢消失。那些昏迷不醒，因為二人戰鬥餘波死傷慘重的愚人眾和須彌學者皆安詳地躺在地上，沒有任何受傷的痕迹。
散兵馬上明白了這是怎麼一回事，眼前的銀髮執行官竟然用元素力量覆蓋了整個場地，也蒙蔽了他的雙眼。
他曾經聽聞過十二席的過往，這樣弱小的本體居然能是璃月仙人，還能刺殺摩拉克斯？
般若張開手掌，「我最喜歡這樣的人，因為他們總會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的。」
他下手狠戾，顯然不打算看在前執行官同事的面子上留他一命，般若左支右絀，愈加艱難。他與正機之神體型上的巨大差距根本無法被磨平，哪怕他握有一手連神明都能迷惑的幻術。
「什麼？！」
「你？！！怎麼回事？！」散兵本來就是強行駕馭正機之神，神之心離體後頓時脫力，他又驚又怒，看向地面的另一位銀髮執行官。他們的長相一模一樣，但是散兵可以肯定，這兩個人都不是幻覺。
波旬兩指捏著如棋子一般的雷系神之心高高抬起打量著，燈光透過神之心閃爍著紫色光芒，他的心中閃過喜悅。
最重要的工具已經拿到。
接下來，就只用等待那最後一步了。
「我們儘快離開吧。」波旬說，「博士回來就麻煩了。」
般若的目光指向散兵，「不用管他？」
「不用。」波旬說，「我們已經浪費很多時間。」
他沉著思索，「我吩咐下屬關注旅行者的行跡，現在，該看看他們到哪裡了。」
兩人準備離開，散兵掙扎地爬出正機之神的甲胄，向波旬伸出手，「不行！把它！把神之眼還給我。」
他用著巨大的力氣，掙扎的姿態就像破繭之蝶，然而他得到的不是成神的蛻變，而是失去。連接身體的管道被逐漸撕裂，神之眼終究遙不可及，在逐漸朦朧暗沉的視野中，搶奪走神之眼的敵人們神情冷漠。散兵最終擺脫了機甲的束縛，卻眼前一黑，失去知覺，直直地向地面墜去。
伴隨著響亮的撞擊聲，地面激起一陣塵埃。
波旬沉默幾秒，不再看他，轉身走向出口。
般若看到他的神情，打趣說：「看來你對這位叫散兵的執行官還有些憐憫？」
波旬向前走著，頭也不回，「我沒有資格憐憫他。我們都是命運操控下的傀儡，我試圖改變過去，而他因過去試圖成神，以圖證明自己的價值。」
「只不過，他並不知曉。他過去遇到的許多悲劇，全是被他人一手操控造成的。」
「他人？」被波旬這麼一提醒，般若想起博士與散兵的合作，明悟說，「難怪……明明至冬女皇想要拿到神之心對抗天理，博士卻願意和拿著神之心叛逃的散兵合作。他想利用散兵造神。」
他並不了解這位散兵的過去，不過按照波旬的說法，應該是那位叫博士的傢伙導致他有了成神的執念。
走出洞口，溫暖的陽光灑在身上，般若不由微微闔起雙眼。這個世界的鐘離站在洞口，聽到身後動靜，偏頭看過來。金色的暖陽讓那雙如石珀般閃耀的眼瞳更加璨然奪目，波旬的神情恍惚了一瞬，想起初遇摩拉克斯的那一天。
大概是夙願將成，或許是壽命將至，最近他總是會不自覺地想起從前。
「看來一切順利。」鍾離說。
波旬點點頭。
斜上方在霎時間傳來一陣嘈雜聲音，般若和波旬不約而同地向上望去，只見一列須彌的士兵壓著一位略顯眼熟的灰發須彌學者急沖沖地向外走去。
般若微怔。
波旬對這些須彌學者不太熟悉，見般若反應，便知這是他認識的人，出聲詢問：「要去救他嗎？」
「不用。」般若搖搖頭，「沒有救他的必要。」
現且不說他和這位叫艾爾海森的學者只有一面之緣，交情不深。而這傢伙也對自己戒備提防甚重，救了也是吃力不討好。況且以他對這位學者的淺薄了解，對方實在不像是會被普通官兵輕易押解的人。
不過他現在出現在這裡，只能說明一件事情。
旅行者對小吉祥草王的的救援計畫已經開始了。
「我覺得你不用回去問你的下屬了。」般若說，「旅行者目前應當就在須彌城內，不久後就能將小吉祥草王救出來。」
他從不懷疑旅行者的能力。
般若已經履行了契約，幫助波旬將神之心拿到手，他說，「我已經完成了你的要求，接下來還需要我做什麼嗎。」
「不用了。」波旬低聲說，「謝謝。」
即將把家人帶回塵世的希望讓他的眉眼變得溫柔了些，面對般若時的話語也不再帶有尖刺，微風拂過他的面容，膚色如白瓷一般帶著通透感，彷彿隨時都會消失一般。
般若至始至終無法對波旬升起好感，即便他們是同一個人，即便波旬是使他命運改變的主要原因，即便他想要救回的其實是浮舍他們，是另一個世界的家人。
那種扭曲充滿執念的瘋狂令他不適，且殺傷力巨大。
自己世界的坎瑞亞戰爭就是前車之鑒。
但事到如今，般若也無法開心愉快地看著這個坑蒙利用過自己的同位體去死。
幸好我的世界不是這樣。般若心想。
他一點兒都不想變成這般難看的模樣。
波旬身體有些沉重，痛感密密麻麻如針般蔓延上身軀。剛才和般若聯手布置幻境對他的身體是一種巨大消耗，他的舉動帶著顯而易見的遲滯與輕顫。鍾離沉聲說：「你需要休息一下。」
「放心吧。帝君。」波旬風輕雲淡地笑說，「我不會讓自己的身體在這種緊要關頭出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