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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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彌怒取得了答案後,緘默不語。

他心裡其實隱隱預約猜到夢之魔神的謀算,只是通過般若更加確認了心裡的猜測。

夢之魔神是個傲慢自大的神明。然而傲慢自大,卻不意味著祂完全沒有一點兒自知之明。

如今這片土地上僅存的三個魔神勢力,分別以岩之魔神摩拉克斯,漩渦之魔神奧塞爾與夢之魔神為首。

其中摩拉克斯的優勢眾所周知,他坐擁著肥沃且廣袤的平原,佔有最多的土地。而且,他不僅自身武力驚人,同時還有爐灶之魔神馬科修斯,塵之魔神歸終和若陀龍王等強者以他馬首是瞻,如三方衝突,歸離原定然佔據上風。

自古弱者合縱,當一方優勢過於顯著,那麼最好的方式就是相對較弱的幾方結盟而戰。可弱者的聯盟也存在領頭人,奧塞爾力量強過夢之魔神,若兩方合作,夢之魔神必定要屈服於奧塞爾之下,對祂言聽計從。

以夢之魔神的氣性,怎麼可能甘心做一個乖乖的傀儡?

所以此次去奧塞爾結盟,是真也是假。

如果摩拉克斯想再度擴大自己的領地,那麼最弱小夢之魔神會是首要的目標。於是,祂大張旗鼓地穿過摩拉克斯領地去拜訪奧塞爾,以此告知摩拉克斯等人:我與漩渦之魔神已經合作。

此舉可以說是狐假虎威,可摩拉克斯必然不敢輕舉妄動。

距離如此之近,若被摩拉克斯手下發現,絕對會被當成公然挑釁。

夢之魔神這做法,太過於明目張胆了,以至於彌怒有些心驚肉跳。

彌怒心裡想著:雖然聽般若意思,摩拉克斯不會公然阻止奧塞爾和夢之魔神的結盟。但往西邊望去,歸離原的集市只在幾里之外。

般若笑說:「看來你想明白了。」

般若唯一停頓,吸引了彌怒的注意,對方疑惑:「怎麼了。」

旁邊伐難安靜地聽著兩人交談,眼中浮現淡淡的憂慮。見般若看向她,她撇過頭,似乎之前的氣還未消。

隨著響亮嗡鳴的長號,隊伍啟程了。

彌怒抿著嘴唇,小聲對般若說:「現在我們離歸離原太近了。」

「嘟————」

彌怒神情複雜地看著般若:「連你祂也會放棄?」

眾人的緊跟在夢之魔神的前後兩側,不多時就來到了歸離原附近。

「劫殺有什麼用。」般若慢條斯理地撣撣袖子,「祂如果早早做好了逃跑的準備,除岩之魔神外有幾人能留得住祂?就如你所說,兩方相遇,倒霉的也就是我們這些小嘍啰罷了。」

般若眉眼微微地彎了彎:「你不會以為祂把我看得多重要吧。不過你不必擔心。」

「無論如何,我們不會有性命之憂。」

陰雲籠罩,逐漸有濛濛細雨從天空滴落。一顆渾圓的雨滴落在綠色的樹葉上,枝條輕巧地一彈,水滴順著樹葉的脈絡滑落,調皮地跳進般若的衣領。

夢之魔神的色彩鮮艷華貴的車廂在這一片微雨朦朧中變得更加明顯,珠串相撞的清脆之聲在空曠的土地上迴響。

彌怒:「祂不擔心摩拉克斯一方劫殺?」

「沒什麼。」般若搖頭,「只是雨水進衣服了。」

雨越下越大,夢之魔神卻未曾停下隊伍的前行進度。能被夢之魔神納入這次隊伍的都不是普通人類,雨水浸濕衣物雖讓人感覺不舒服,卻不至於像凡人那般容易病倒。

彌怒狐疑地問:「你怎麼知道?難道……?」他猜到一個可能,神情驟變,左顧右盼,不再說話了。

肉眼可見的,大家都變得行動謹慎起來,只有夢之魔神還是一副閑散的模樣,冷眼看著手下四處巡邏望風。

般若沒有回應,濛濛細雨還未停,使他的衣物長發都吸滿了雨水。他神情懨懨的抓起自己的銀白色長發用力一擰,雨水霎時奔涌而出,順著掌心流下,落到腳前的草地中。

冰冷地雨水使肺部地癢意無法剋制,一連串地咳嗽聲從掩在唇上的指尖飄出。

彌怒和伐難都憂心忡忡地觀望著他,彌怒用岩元素撐起一小塊屏障在般若的頭頂。般若向彌怒道了聲謝,轉而遠眺著歸離原。

正如彌怒所說,現在他們離歸離原太近了,摩拉克斯不應該毫無反應。

見般若沉默不語,彌怒心事重重,神經一直緊繃著,猶如整個人人架在烤爐上般,坐立不安。好不容易即將走出歸離原範圍,他心頭微松,還來不及喘氣,就聽見一陣驚惶的嘈雜聲從隊伍後方傳來。

「是若陀龍王!」

「還有移霄導天真君!」

真是好的不靈壞的靈。彌怒心中暗罵,卻不得不喚出岩案肅陣以待。般若抽出長劍,伐難黑色的利爪上湧出水花,也做好了拼殺的準備。

渾身青墨,金色道紋遍身的金角鹿仙人幾個跳落,攔住夢之魔神一行人的去路,他嚴詞厲喝:「夢之魔神,你想與歸離原交戰嗎!」

化為人性的若陀龍王穿著儒雅,如書生一般,卻手持厚重的無工大劍,截住了他們的後路,金色雙眸森冷。

「我無意挑起爭端。」夢之魔神掀起車簾,語氣輕佻,「可否讓一下路呢。」

「你膽敢闖入這裡,就應該預想到後果。」若陀龍王微一用力,手背青筋浮起,肌肉鮮明緊實的手臂舉起大劍,不讓一步。

「好吧。」夢之魔神嘆惋,之後狂風驟起。

雨水隨颶風卷涌,只聽金鐵錚鳴,長鞭與大劍相擊。若陀龍王緊握大劍後退半步,夢之魔神順著反作用力腳尖一點,靈巧地落在車廂尖尖的頂上。

祂用形如看螻蟻的眼神低頭覷著般若等一眾,冷笑說:「干愣著幹嘛,等我來保護你們嗎?!」

隨著祂的冷喝,所有人恍如夢醒,咬牙舉起武器沖向若陀龍王與移霄導天真君。

在若陀龍王與移霄導天真君身後,由凡民組成的千岩軍架起赫赫有名的歸終機,對準了入侵自己家園的敵人。

「預備……射!」領頭的千岩軍大喊。

數十支利箭劃破空氣,帶著尖銳的嘶鳴襲來。有幾位夢之魔神眷屬左支右絀,一時不查中箭而亡。彌怒咬緊牙關,將一方岩案驅使得幾乎看不清影子,一向在意衣著整齊的他,此時衣角領子凌亂也顧不上了。

歸終機力量太強,不能放著不管。夢之魔神留四五人分別圍攻若陀龍王和移霄導天,剩餘人向著千岩軍衝去。

伐難周身水元素力鼓動,隨著雙爪抬起,凝結成一股滔天巨浪向著那些凡人們咆哮嘶吼。

「霜華矢——!」

一身清冷的少女音響起,冰霜隨箭矢襲來,洶湧波濤眨眼間凝固,伐難雙腳也被禁錮在了原地。

順著箭矢的方向望去,一個脖圍鈴鐺,身著白裙且頭生雙角的稚齡少女仙氣飄飄地站在不遠處的高山之巔,舉著弓箭,全神貫注地拉開弓弦,又是一道元素力凝成的冰藍箭光出現在她的掌心。

然後,她指尖一松。

伐難動彈不得,般若及時趕來,一劍將冰箭挑飛,霜華砰然碎裂,化作萬千冰晶砸落在地,兩三位來不及躲避的魔神眷屬應聲倒地。

般若將伐難抱在懷中,俯身躲出冰晶的散落範圍。

他看向頭上雙角的藍發少女,神色凝重:「是仙獸麒麟。」

伐難掙扎出般若懷抱,咬著嘴唇,「我從未聽說過歸離原還有這等人物。」

般若語速極快:「看她年紀不大,此次應該是初戰。我曾聽聞,歸離原有一位麒麟仙獸戀上了凡人,凡人病死後,他也隨之而去。這可能是他留下的半仙子嗣。」

歸離原圍攻著眾多,原本以為只有幾千人數的千岩軍隊和若陀龍王移霄導天真君兩人,現在卻又多了一位仙獸麒麟。夢之魔神方十幾人愈戰愈退,最後縮成一個極小的圈子,將夢之魔神緊緊圍在中間。

夢之魔神鄙夷道:「一群廢物。」

移霄導天真君踢了踢蹄子,嚴肅道:「你膽敢帶這麼一點人來歸離原挑釁,就應該做好留在這裡的準備。」

夢之魔神大笑:「留在這裡。憑你們?」

如石子投入湖中,打碎水面倒影,祂的身影在空氣中破碎了,一道陰冷紫光猝不及防地竄出,移霄導天真君及時躲避,卻依舊被劃破了側頸,血液瞬間浸濕了祂的皮毛。

「懦夫。」若陀龍王額頭浮起青筋,「祂本體已經不在這裡了,留在這裡的只是一個幻影。」

藍發少女從山巔幾個輕躍降到千岩軍陣前,對移霄導天真君關切道:「真君傷勢嚴重嗎?」

移霄導天真君道:「甘雨你不用擔心,只是看著嚴重,傷口並不深。」

藍發少女擰眉,白皙圓潤的臉頰上浮現氣憤的紅暈,「這夢之魔神好歹是一方之主,怎麼行如此小人之舉。」

「哈。」移霄導天不屑地睥睨著夢之魔神剩餘的下屬們,「祂的土地本就是靠著卑鄙無恥得來的。若陀龍王,現在這群人該怎麼處置。」

出門十數人,現在卻只有不足十人倖存。彌怒將伐難擋在身後,生怕伐難引起岩之魔神眷屬的注意。般若也微微低著頭,借著眼神餘光暗暗窺視著身前人的一舉一動。其他幾位夢之魔神下屬身形佝僂著,戰戰兢兢地等待著若陀龍王的審判。

「打折胳膊,還給夢之魔神。」若陀龍王冷漠地看著這幾個殘兵敗將,雙手搭在無工大劍的劍柄上,吩咐道:「祂不是躲在奧塞爾領地嗎,送過去。」

柳暗花明,原以為自己會被處死的幾位眷屬喜極而泣,幾乎不敢相信。相比喪命於此,只是胳膊短暫失去活動能力已經是極大恩賜了。

為了防止俘虜從千岩軍手中逃脫,若陀龍王親自上手行刑。彌怒為保下伐難極盡阻攔,被移霄導天真君一腳踹在心口,壓得起不了身。

般若面無表情地看著被自己視為家人的彌怒和伐難被扭脫了雙臂,輪到他自己時,他敏銳地覺察到若陀龍王略帶歉意的眼神。

摩拉克斯。

不愧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