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正文卷

第八章

頭頂密布的陰雲,般若觀測著風的方向,猜測明日該是要下雨了。

風高月黑夜,風卷草低,沙沙聲不絕於耳。

一陣過於的明顯的扇翅聲讓般若轉移了視線,一隻形如仙鶴,眼周丹赤,雙翼羽毛碧如春江的仙鶴仙意飄渺地降落在般若幾尺之前。

一隻鳥兒看不出表情,般若卻從它的居高臨下的眼神中品出幾分審視和懷疑。

「你就是般若。」她昂首挺胸地問。

「正是。」般若微微俯身一禮,「請問你可是岩王帝君的信使?」

留雲借風真君一聽此話,以為對方將自己當成了送信的普通鳥兒,不由氣急,羽冠高高豎起,「無知小兒!我乃護佑歸離原的仙人,可不是什麼等閑信使!」

般若眨眨那雙眼尾略微上揚的桃花眼,好似這才意識到自己言行失禮,掩飾性輕咳一聲,全然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是在下孤陋寡聞了,想來這等要事,只有摩拉克斯麾下的得力幹將才能承擔得起。」

「知道便好。」留雲借風真君被恭維一番,心中升騰的怒火被澆滅了些。她低哼一聲,決定不和一個沒見過世面的毛頭小子斤斤計較。

「說麻煩倒是不必了。你我只是各有所求,各取所需罷了。」留雲借風說得耿直。

她自我介紹道:「我乃借風留雲真君。」

不像是善類。借風留雲真君在心中評價。

「此次麻煩留雲借風真君前來了。」般若笑說,一舉一動穆如清風,與書香世家的公子如出一轍。

記憶中聽別人講,是只法力高強,但脾氣暴躁,且說話很沒眼力見的仙獸。

般若本以為,依摩拉克斯深謀遠慮,定會派來一位能言善道,舌綻蓮花的使者。誰曾想,等來的竟是這樣一隻鳥兒。

般若:「真君看起來並不意外。」

留雲借風真君心中眉頭一皺,再次確定了自己不喜歡這個傢伙,明明說出的話和臉上表情都看不出什麼漏洞,卻偏偏讓它感覺到了十足十的虛情假意。

以此次相見來看,這評價恰如其分,並非空穴來風。

留雲借風真君么?

自己好似聽過這個名字。般若暗自思索。

他相信摩拉克斯是個聰明的魔神,難道看不出這對他有利嗎?是什麼,讓他這麼自信地將留雲借風真君派遣過來。

不派金鵬情有可原,畢竟金鵬與自己多年交情,歸離原一方怎知他是否會為自己隱瞞些什麼。

她自己觀察般若的面相,高眉深目,臉型秀氣,一雙上挑的桃花眼湛然有神。明明是一副狡黠似狐的面容,他卻偏偏做出一副溫良恭謙之像,加之身體不好帶來的蒼白膚色,看起來與凡間手無縛雞之力的賦閑書生並無不同。

留雲借風真君微微點了點腦袋。

然而,最讓般若感興趣的,還是將她派出來見自己的摩拉克斯。

般若也不尷尬,輕笑道:「真君直爽不拘小節,那我也不必多說廢話。我此番只為告訴岩王帝君,夢之魔神即將於三日後拜訪奧塞爾,並協商合夥攻打歸離原一事。」

鶴仙人坦言:「我們之前已經收到消息了。」

般若攏在胸`前銀白色長發飄逸,臉上文質彬彬的笑容似乎也因挫敗感而消散了,他嘆息,「你們倒是不憚於讓我知曉。」

留雲借風真君想到帝君的囑咐,對他說:「你不必多慮,儘管我們有別的消息來源,但並非不信任你,只是因戰局變化莫測,消息渠道自然是多多益善。我們不會因此將你與夜叉一族棄之不顧。」

般若低咳兩聲,溫雅道:「真君盡可放心,我相信岩王帝君。帝君既有契約之神稱號,必不會做下那等背信棄義,令人唾棄之舉。」

留雲借風真君滿意點頭:「知道便好。」

「我可否多問一句。」般若問。

「有什麼直說,我不喜歡繞彎子。」眼前的仙鶴姿態雅緻地仰著脖子,亭亭而立。

「夢之魔神此行,你們可會從中阻攔?」

「為何要阻攔?不過一次拜訪便可使夢之魔神和奧賽爾親密無間了?我看未必。」借風留雲真君評價得毒辣,「再多的,就不是你應當知道的了。」

她一扇翅膀,一紙信封不知從何處出現,飄搖落下。般若將其接住,借風留雲真君說,「這是降魔大聖給你。」

「降魔大聖?」般若疑惑。

「唔。我忘了,你平日應該是喚他的本名,金鵬。」

「降魔大聖是他如今的稱號?」

「正是。」留雲借風真君回想魈穿梭在山野林間的身影,由衷地欣賞道,「他此前可以說完全被夢之魔神辜負了。身在無間,心懷大義。幸有他為歸離原除魔降妖,日夜不倦,近日已少有人遭邪崇鬼魅毒手。」

「日夜不倦?」般若微微眯起眼睛,笑意溫雅,「他不休息?」

「是啊!我和歸終反覆勸過他多次,過猶不及,魈卻總是不聽。」留雲借風真君長嘆,想來早已苦惱多時。

她一瞥身旁保持著禮儀式微笑,目不轉睛看著她的般若,嫌棄道:「你別那般看著我。他不聽勸我有何辦法,不如你早日幫帝君把夢之魔神降伏了,等你們家人團聚,多少話都可以說,好過跟我大眼瞪小眼。」

「謹聽真君教誨。」般若雙掌手心手背相合,抬與眉齊。

「盡心儘力吧。」仙鶴矜持地點點頭,展翅而飛,在夜空中隱而不見。

般若看向手中金鵬讓借風留雲真君轉交的信封,抬指撕開,抽出其中的信。

信中內容並不長,金鵬原不是話多之人,只寥寥幾句述說自己近況,字裡行間心境豁然,只是落到了最後幾句,字跡陡然一變,和上面的大不相同。

橫如千里陣雲,折如百鈞弩發,豎如萬歲枯藤,凜凜然於紙上,入骨三分。

般若微微一愣,隨後嘴角勾勒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

留雲借風真君知道魈的信紙里還藏了自家帝君留的這麼幾句嗎?

他回憶了一下那鶴仙人與自己交談時的表情姿態,確定了這隻傻白甜的鳥兒估計沒那個沒有心機遮掩自己所知一切,不知道大約是真的不知道。

「這可以算加班嗎?」般若食指與拇指相觸輕輕抵著下巴,拿著信紙的食指繾綣地撫過信紙右下角的金色岩印,「我可是很貴的,要加錢啊。」

「你的價格是多少。」金色岩印一亮,一個深沉充滿磁性的男性聲線忽然回蕩在空氣中。

面對突如其來的話音,般若似乎沒有感覺太意外,他反問:「帝君能給出多少呢?我為您做這些,必定前路崎嶇,如有不測,粉身碎骨。帝君覺得付出多少值得讓我為您如此奮不顧身?」

摩拉克斯似乎在沉思,夜涼如水,碎石零星的高矮山岩上,般若雙腿交叉而坐,手臂放鬆地置於腿上,靜靜地等待著他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