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艷光照人

正文卷

待郭氏夫人等人下去後,尤嫵托頭沉思良久,這才跟藍月道:「你去打聽一下,這兩日除了嚴三世之外,還有什麼人曾到楊府中?」

藍月見郭氏夫人等人殷勤,朱氏夫人甚至說道要借首飾給尤嫵佩戴,好參加馮太夫人壽辰,也深覺奇怪,聞言道:「那日敬茶時,她們個個一臉不情願,今日突然這般熱情,只怕有問題呢!」

尤嫵點點頭,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郭氏夫人等人讓她盛裝參加馮太夫人壽辰,定然另有目的。

藍月去了半晌回來,小聲道:「小姐,昨日和今日,除了嚴公子,並沒有其它人來訪。我塞給打掃院子的段婆子一個荷包,她倒是告訴我,昨日嚴公子一走,大夫人就讓人召集了各房夫人,關在房裡說話,直說到晌午時,各人才散了。今兒她們又不約而同來房裡請安。」

「這麼說,她們非讓我赴宴,其實是跟嚴三世來楊府一事有關?」尤嫵站起來推窗,深吸一口氣,抿唇道:「馮太夫人有未婚的孫子沒有?」

藍月怔一怔道:「馮太夫人孫子輩中,如今只剩下長房大孫子,也就是新封了侯爺的馮晏將軍,未曾婚娶。」

尤嫵一聽,退往鏡子前,重新審視自己的姿色,忖度那位未曾謀過面的馮侯爺,是否會見了自己一面,就驚為天人,然後不顧自己曾嫁與人作繼室的事實,動心思要迎自己進門當正妻。

藍月聽尤嫵一問,也醒過神來,低聲道:「馮將軍今年二十五歲,未娶親,但聽說他脾性古怪,不好相處。」說著猶豫一下,又低低道:「小姐,沈公子那兒……」

尤嫵突然轉過身子,看著藍月道:「沈喻南前晚見過我,說道沈府已看中呂氏女,待他孝期滿了,沈府便會上呂家提親。但他不想負我,希望我到時能跟在呂氏女後面嫁進沈家。」

「沈公子想讓小姐為妾?」藍月臉色一下變了,嚅著嘴唇半天說不出話來。

尤嫵輕輕一笑道:「藍月,待沈喻南孝期滿了,你要是想當他的妾,我可以把你送到沈府。」

藍月一聽,「咚」一聲跪到尤嫵膝前,伏地哭道:「小姐,我錯了!」

尤嫵拉了藍月起來,皺眉道:「好啦,去洗把臉再進來侍候。」

藍月聽得尤嫵的口吻,並沒有怪責她的意思,這才鬆了一口氣,擦了眼淚退下去。一時卻又感慨,小姐自打嫁進楊家,好像變了一個人,不再動不動就哭,說話做事極有主意。一個人遭了大變,果然性情也變了。

到得第二日,朱氏夫人果然拿了頭面來給尤嫵挑選,又在尤嫵頭上比比劃劃,挑出幾支鑲寶石的簪子在尤嫵頭上比比劃劃,感嘆道:「太夫人好膚色,佩戴什麼顏色的簪子都好看。」

羅氏夫人卻是領了人來給尤嫵量衣,又贊尤嫵的身段,笑道:「憑太夫人這樣的容貌,主子娘娘也當得,偏生這樣……」

嗯,來了,來試探了!尤嫵不動聲色,只笑不語。

一會兒,朱氏夫人便支開藍月等人,只朝羅氏夫人使眼色。

幾位妯娌中,數羅氏夫人口齒最伶俐,眾人便力薦她來當說客。羅氏夫人見得朱氏夫人的眼色,只溜一眼房外,斟酌言詞,這才道:「太夫人想必也知道嚴三世前兒到楊府的事?」

尤嫵點點頭,嘆口氣道:「五嫂有話便說罷,我聽著呢!」

羅氏定定神道:「尤家對楊家的恩義,不單太爺記著,我們也記著的。但太爺畢竟年高,就怕不能一直護著太夫人。那個嚴三世官職雖不高,背後有駙馬等人撐腰,不容小覷,我們想來想去,卻有一個法子……」說著覷尤嫵的臉色,見她並沒有動怒,而是安靜聽著,心下便定了幾分,接下去道:「按理來說,太夫人自有未婚夫,將來自然要嫁進沈家。但沈喻南現下在孝期中,不能為太夫人排憂,且三年過後,不知道光景如何,心思可會變動,還肯不肯迎太夫人過門?為今之計,太夫人須得另覓佳婿,方能保得下半世平安。」

尤嫵低了頭,開口道:「我也不想拖累楊家,但我現下既然和太爺拜了堂成了親,便是楊家婦,怎能另覓佳婿?一個不好,名聲盡毀,更會讓人笑話楊家。」

跟破家敗業相比,被人取笑幾句實在不足掛齒。羅氏心裡腹誹,臉上卻笑得雲淡風輕,道:「太夫人請放心,一切有我們呢!只要太夫人答應,另覓佳婿之事,我們總會安排。」

尤嫵捧了臉,低聲道:「既這樣,此事便靠幾位家嫂了。只不知道,幾位家嫂可有人選?那人選若是壓不住嚴三世的,一樣是枉然。」

羅氏沉吟一下道:「馮太夫人壽辰上,自有許多高門大戶的公子哥到賀,太夫人輩份高,自然會留在馮太夫人身邊,到時卻能親自看看那些公子哥的相貌舉止。若有中意的,便……」說著俯到尤嫵耳邊,悄聲道:「太夫人到時特別留意一下新科狀元衛正。再有,就是留意一下威遠侯馮晏。」

到得馮太夫人壽辰這一天,郭氏夫人等人早早用了中飯,一齊集中到尤嫵院落的正廳中,見尤嫵還沒出來,便囑丫頭去瞧瞧楊思意等人可打扮好了,因凝眉道:「馮太夫人壽辰,到賀的賓客非富即貴,咱們家的小姐可不能太失禮,這穿著打扮,雖沒法壓過別人,也別灰頭土臉的讓人笑話。」

楊思意和楊意端打扮完畢,很快便趕過來了,郭氏夫人等人見她們打扮的大方秀麗,也沒什麼可挑剔的,便點點頭。

一時尤嫵打扮好了出來,眾人一看,都呆愣了一下,好吧,美人怎麼裝扮都是艷光照人的。

一行人到了馮府大門口,馮府家人認出是楊府的馬車,也不敢怠慢,忙忙迎了她們進去。

馮太夫人今年六十六歲,彎眼細長眼,雖上了年紀,但保養得當,依稀還是瞧得出年輕時是一個美貌佳人。

尤嫵聽郭氏夫人提過,說馮太爺當年跟著太祖打江山,耽擱了婚事,待東宋立國時,馮太爺年已三十歲,卻還沒娶親。後來迎娶了小他十幾歲的馮太夫人進門,寵愛無比,幾乎捧在手心上。馮太爺去世時,馮太夫人傷心過度,幾乎也跟了去,虧得府里眾人日夜侍候,這才緩過氣來。

馮太爺當年寵愛馮太夫人,雖馮太夫人只生育了兩個兒子,他也沒有納妾,因此馮家人丁稍為單薄。現時封侯的馮晏,卻是大房的嫡子。

馮晏出生時,母親難產而亡,恰好父親也在戰場陣亡,他自小便養在馮太夫人膝下,與馮太夫人感情極好。因著大房只有這個血脈,馮太夫人難免偏重於馮晏,有些疏忽二房諸人,久之久之,二房的人便有閑話出來,馮晏聽了不作一聲。待滿了十六歲,便偷偷出府投軍,在軍營當了一名小兵。馮晏用了九年時間,從一名小兵奮鬥到當上將軍,再打勝仗歸來,得封威遠侯,其中甘辛,不足為外人道。

馮太夫人見得郭氏夫人一行人進來,走在前頭的是一位絕色的姑娘,這位姑娘梳了桃心髻,綴幾朵珠花,斜插一支赤金纏絲簪子,耳朵上弔著貓眼石墜子,穿了藕荷色葫蘆景妝花褙子,通體打扮素雅大方,但這樣素雅的裝扮在她身上,卻是生生多了幾分風情出來。一時忖度,這應該是楊尚寶新娶的那位絕色繼室了。

尤嫵一時見過馮太夫人,獻上壽禮,說了幾句吉祥話。馮太夫人卻是聽聞過尤嫵的遭遇,有些憐惜,招手道:「嫵娘坐我這邊罷!」

郭氏夫人和宋氏夫人聞言,互視一眼,很好,還沒和馮晏相上,先對了馮太夫人的眼。

楊思意和楊思端跟在尤嫵身後,眼見眾人眼光全落在尤嫵身上,完全忽略了她們,不由略有不忿,只不好表現出來,只行了禮,便去坐在郭氏夫人和宋氏夫人身後。

馮太夫人身邊已是坐了幾位誥命夫人,見得尤嫵一行人進來,自也打量一番,心下瞭然,竊竊私語道:「楊大人新娶這位夫人,原是尤家的女兒,真真人如其名,是一個尤物。」

「可惜,這樣的美人,命道卻歹,為了避免作妾,不得不當了楊大人的繼室。」

「此話怎說?」有一個回鄉兩年,最近才回京的誥命夫人不由好奇,多問了幾句。自有人告訴她尤嫵的遭遇,她聽了,不由嘆息。

一時宴席開了,眾人落座,自有丫頭端了桂花水上來給夫人們凈手,凈手完畢,這才絡繹不絕上菜。

尤嫵因是楊尚寶繼室,輩份較高,卻和馮太夫人坐了同席。她本來不安,眼見得古代的宴席,跟現代上酒樓吃飯也是差不多的程序,這才放下心來,一時偷眼看著馮太夫人的舉止,跟著學了一個十足。

席間,馮太夫人喝多了幾杯酒,有些不勝酒力,起身道:「我去換衣,大家請便。」

馮太夫人身後兩個丫頭正要上前扶她,卻聽她道:「你們好好服侍眾位夫人,不必跟著我。」

郭氏夫人聽得馮太夫人之話,不由朝尤嫵使眼色。尤嫵只一怔,便站起來扶住了馮太夫人,笑道:「我陪太夫人去罷!」

和馮太夫人同席的,皆是上了年紀的誥命夫人,縱是要巴結馮太夫人,也拉不下面子充當小丫頭的角色去扶她。尤嫵卻不同,她雖是楊尚寶繼室,但年紀小,這會扶了馮太夫子,也沒人覺得礙眼。

馮太夫人卻是對尤嫵莫名有好感,見她來扶自己,也不推拒,笑道:「有這樣的美人扶著,我倒覺得年輕了幾歲。」

眾人不由笑了,一時皆奉承幾句。

尤嫵見馮太夫人性子直爽,卻也生了親近的心。一路扶了她出去,一邊輕聲說笑。

待繞過園子一側,正要拐彎,突然聽得不遠處傳來喧嘩聲,一個手持弓箭的男子正瞄準著天上一隻飛鳥,眼見馮太夫人和一個美人走近,那男子手一抖,手裡的箭失了準頭,直朝尤嫵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