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正文卷

第九十七章

烏蘭市火車站, 戴著黑色鴨舌帽的女孩兒登上火車,半個小時後,火車動了起來, 在哐哐聲中朝前方駛去。

九個小時後,火車停靠在瑞芝市火車站, 從火車上下來, 離開火車站,此刻的瑞芝市正在下雨, 天陰沉沉的,雨嘩啦啦往下落,連綿不絕,似根根細線將天地相連。

不少人拉著行李箱在雨中穿行,小小的一把傘便暫且撐起了他們的一方天地。

身後火車站內巨大的時鐘顯示著此刻的時間:早上七點二十三分。

女孩兒走到火車站門口角落, 那裡有一個老人, 在她面前擺著一個紅色的塑料水桶, 桶里插著密密麻麻的雨傘。

「傘多少錢一把?」

「十玻納。」

「我要一把。」

蒼老的手接錢,年輕的手接傘,一觸即離, 女孩兒轉身朝著公交車站走去。

明明相貌年輕,最多不過二十來歲,聲音卻嘶啞得如同老者。

「可公司無論如何都不會跟我們解約的。」

鴨舌帽女孩兒的臉上露出堅毅之色:「不管用什麼手段,我們必須解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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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瓦利埃先生,真的麻煩你了,這孩子的眼睛又近視了。」

路過一個垃圾四散的垃圾堆,即便是連夜的大雨也沒能沖刷掉這裡的污濁,女孩兒面不改色地繞過地上的一堆不明物,徑直走向了一棟房屋。

叩叩叩——

樓里走出了兩個人,是一對母子,他們打著斷了兩支傘骨的傘,老舊的深藍色傘布耷拉著一角,在雨水的沖刷下不停晃動。

女孩兒取下鴨舌帽,坐在單人沙發上,開門的女孩兒也過來坐下,她問:「怎麼樣?電視台那個主持人說的是真的嗎?真的有這樣一家店嗎?」

「那我們——」

在不遠處是一個社區,名格爾, 是整個瑞芝市最老的社區之一,這種老體現在整個社區的方方面面, 從房子到地面,從這裡的空氣到這裡的人。

七樓,女孩兒敲響了一扇銹跡斑斑的鐵門,很快,門從內打開,門後是一個同樣年輕的女孩兒,她說:「你回來了。」

劉海實在是沒辦法處理,女孩兒沒了耐心,重新戴上鴨舌帽,站起來說:「這件事情先不急,我們得先去解約。」

「是騙子嗎?」另一個女孩兒問。

門外的女孩兒走進屋子,客廳亂糟糟的,沙發上坐著兩個年輕的女孩兒,看到走進來的女孩兒,喊道:「隊長,你回來了。」

不同於新城區的高樓大廈,老城區最高的建築也不過七八層,或許在當年算是高,但在現在這一幢幢房屋活像是長相醜陋、不修邊幅、垂垂老矣的侏儒,跟光鮮亮麗的新城格格不入。

女孩兒沒有多看他們一眼,走進樓里,收起傘,她一步步走向七樓,雨傘上的水滴一點點滴落。

被鴨舌帽壓得凌亂扁踏的劉海被主人隨意處理,女孩兒說:「有。」

她們的聲音同樣喑啞難聽。

「不是。」

謝白朮有些詫異,看著淺褐色頭髮的小女孩兒:「安妮特,怎麼又近視了呀?」

安妮特媽媽沒好氣說:「還不是看電視和看通訊器,每天放假回來都抱著通訊器看,怎麼說她都不聽。」

瑞芝市老城區, 因為連綿的大雨, 凹凸不平的路上積了一灘一灘的水, 車子飛快駛過, 車輪濺起巨大的水花, 引來路人的咒罵。

阿蘭驚訝道:「怎麼會呢?安妮特之前不是很認真地在保護眼睛嗎?」

的確如此,謝白朮清楚地記得在那批治療近視的孩子中,安妮特算是最遵醫囑的一個了,她的媽媽也說孩子每天都會去戶外活動,也減少了看電子產品的時間,眼睛保護得很好。

安妮特媽媽嘆氣:「別說了,之前這孩子的確是這樣的,很聽話也懂事,可是年後突然就變了,回家完成作業之後也不出門活動了,要麼看電視,要麼看通訊器,也不知道她一天在看些什麼亂糟糟的東西。」

「才不是亂糟糟的東西,是四葉草!」安妮特突然說話了。

「四葉草?」安妮特媽媽擰眉,「那是什麼?」

謝白朮和阿蘭也是面面相覷,難道是看花花草草嗎?

安妮特大聲給這些大人科普:「四葉草是一個組合,她們分別是恩佐、梅甘、維爾麗特,還有瑰拉!」

安妮特激動道:「四葉草是最厲害的組合,她們中年紀最小的恩佐十三歲就出道了,她們組合出道六年了,每個人都很會唱跳,每個人拿出去都是全能型的歌手!」

在場的三個成人,以及旁邊給人發號碼牌的朵拉都是一臉茫然,所以這個四葉草是唱歌跳舞的?

最後,幾個大人終於明白了,原來四葉草是一個女子組合,搜索引擎上顯示三年前這個組合火了一次,然後就如同流星般墜落,很快就消失在了大眾面前。

聽到謝白朮念出這句話的時候,安妮特很不開心:「那是他們胡說的,四葉草一直都在,她們從來沒有消失過,現在新出來的這些組合完全比不過四葉草,只要她們願意,她們立刻就能火起來。」

好吧好吧,幾個大人沒有跟小孩子爭論,畢竟他們想知道的事情已經弄清楚了,原來這段時間安妮特是進入了狂熱的追星階段,每天回家後都在看四葉草組合的各種表演、採訪和綜藝視頻,因為她最喜歡四葉草組合的隊長恩佐,所以還把恩佐加入組合之前的一些視頻找出來看。

謝白朮一邊給她用梅花針針刺的時候,她還在滔滔不絕地跟幾個成年人激動地科普著有關於四葉草的一切,後面排隊的一個女孩兒聽到了,說:「才不是,四葉草早就已經不紅了,現在最紅的是風信子!」

安妮特閉著眼睛大聲說:「風信子最差了!」

那個女孩兒:「四葉草才是最差的!」

在場的成年人們:「……」所以說追星的小孩真的很可怕啊。

一個月後,中午休息時間,阿蘭在看通訊器,突然說:「四葉草跟公司解約了。」

正在研究食療食譜的謝白朮下意識問:「什麼四葉草?」

阿蘭:「就是安妮特喜歡的那個組合啊。」

謝白朮想起來了,阿蘭看著通訊器說:「四個小孩兒還挺凶的,新聞上說她們在娛樂公司的大樓靜坐了一個月,擾亂公司的秩序,最後公司不得不同意跟她們解約。」

寫著食譜,謝白朮隨口問:「她們為什麼要解約?」

阿蘭:「新聞上說好像是她們找好了下家,不滿現在的公司無法給她們提供更好的資源。」

「真的假的?」

阿蘭:「真的吧,我看好些圈內的大明星都站出來為那家公司說話,這樣看來,那家公司還挺慘的,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人,就這樣拋棄公司去了其他家,有種養的孩子認別人當媽的感覺啊。」

聽到這句話,朵拉也感嘆起來:「這樣一想,確實很難受啊,如果我的孩子這樣,我得難過死了。」

「哈哈哈,」謝白朮忍不住放下筆笑起來,「兩位女士,千萬別把公司和藝人的關係跟母子關係聯繫起來,明明是白字黑字的合作關係,甚至有一部分是老闆跟打工人的關係,強行把公司跟母親等同,這對藝人來說也太不公平了。」

「況且,女士們,你們得明白一點,藝人紅,賺得多的是公司,藝人不紅,公司也不會虧,資本家永遠都不會是母親,無論外表多麼花團錦簇,他們永遠是趴在人身上的水蛭,吸干一個就換下一下,所以千萬不要跟資本家共情啊。」

朵拉:「可是新聞上不是說公司很可憐嗎?」

謝白朮:「娛樂新聞,資本家的傳聲筒而已,他們想要大眾知道什麼,新聞上就會怎麼說嘍。」

朵拉很震驚:「原來新聞都可以是假的嗎?」

這個時候,店裡走進了四個戴著帽子和口罩的女孩兒,一個女孩兒問:「請問,現在可以看病嗎?」

本該是女孩兒的聲音,卻嘶啞無比,謝白朮立刻看過去,說:「可以,請坐。」

因為四個女孩兒是一起的,阿蘭和朵拉趕緊搬了三張椅子在診桌附近,站在最末的女孩兒接過椅子,說:「謝謝。」

謝白朮忍不住看了一眼,心裡疑惑,怎麼回事,四個女孩兒,兩個女孩兒的聲音都嘶啞到這種程度。

四個女孩兒都坐下了,謝白朮對第一個開口的女孩兒說:「請問你的喉嚨是怎麼了?」

女孩兒:「我們是唱歌的,唱的時間久了,聲音就成了這個樣子了,你有辦法為我們治療嗎?」

聽到職業,謝白朮就對女孩兒的情況有所猜測,說:「我需要檢查後才能給出答案。」

女孩兒看向身側的另一個女孩兒,沒有說話,那個女孩兒卻明白她的意思,從背著的包里拿出幾張檢查報告,第一個女孩兒說:「這是我們四個的檢查報告。」

謝白朮:「四個?!」

他拿過檢查報告,果然是四張不同的喉鏡檢查報告,日期就在昨天,喉鏡顯示這四個人每個人的聲帶都充血,且出現了新生物,並且新生物並非單側,每個人都是雙側出現新生物。

從檢查報告上移開視線,看向坐在自己面前的四個女孩兒,謝白朮:「你們四個都有患有聲帶息肉。」

第一個女孩兒:「是的,那麼先生,你能治好我們嗎?」

謝白朮看著她們,即便沒有取下口罩,從身型和眼睛都能看出來她們年紀不大,最多二十齣頭,應該是恢複能力很強的一個階段,究竟是怎麼樣的用嗓強度,才會讓四個女孩兒同時患上這樣嚴重的聲帶息肉?

他說:「我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