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站在克里斯大街, 看著面前的店鋪，里奧有些懵，他不由自主道：「居然有這麼多人嗎？」
面前的小小店鋪里坐滿了人, 而且放眼看去很大一部分都戴著墨鏡，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 這些應該都是前來求醫的盲人。
「怎麼了？店裡很多人嗎？」亨特站在兒子身邊, 抓著兒子的手臂問道。
里奧點頭，把店裡的情況給父親描述了出來, 於是父親立刻說：「我們現在就進去排隊！」
「等等，」里奧拉住父親母親和牽著兒子的妻子，「我還沒有去確認。」
「我們先去排隊，你打聽消息去吧，不影響的。」
這樣說著, 妻子帶著兒子, 母親帶著父親進了店, 里奧嘆氣，在他們之後也進了店。
正如在外面所看到的那樣，店裡的人很多, 但秩序卻不亂, 他的家人已經領了號碼牌在隊伍末端坐下等待, 里奧也走向了分發號碼牌的店員。
實話實說, 里奧的心裡有些沒底, 雖然他知道烏蘭市電視台是負責的, 新聞內容的真假不需要太過於質疑，但問題在於他是一名眼科醫生, 不同於其他知道這個消息的人，身為醫生的他知道讓盲人恢複視力是一件多麼不容易的事情, 所以他想要跟這家店的醫生聊一聊，確認對方究竟是不是一個專業的醫生。
這樣說著，她敲敲虛掩的門，說：「白，阿蘭，可以進來嗎？」
「朵拉，現在到多少號了呀，我是五十六號，還有多久才能到我？」
「給我一張號碼牌！」
門內傳出一個男聲：「進。」
他才開口，門外就有人大喊了起來：「朵拉！朵拉！快點出來，又有新的人來了，想要拿號碼牌呢！」
拉著他往裡走的女士不停地回答：「現在到四十號了，很快了。」
店裡排隊的患者們紛紛問著問題，讓里奧的聲音變得微不可聞，所以里奧閉上了嘴，這不是一個說話的好時機。
門被推開了，里奧看到這間不大的診室里坐著一位老先生，似乎聽到了開門的聲音，老先生轉過頭來，露出了一雙發白的眼睛，里奧立刻明白了，這是一名雙眼晶狀體混濁以至失明的患者。
「朵拉，還有我，我是六十三號。」
站在發號碼牌的店員身前，拒絕了遞給他的號碼牌，里奧說：「女士你好，我是中心醫院眼科的醫生，請問——」我能跟這裡的醫生聊幾句嗎？只要一兩分鐘的時間就好。
聽到這個聲音，里奧才終於注意到房間里的另外兩個人，那是一男一女，看起來都很年輕，其中男性站在老先生身前，看樣子是才給老先生做了檢查，他也應該就是新聞中的老闆了，此刻問話的人也是他。
里奧：「我——」
里奧：「？」嗯？難道他剛剛已經說出自己的目的了？而且這種事情不需要詢問醫生就能直接決定的嗎？
出於謹慎的性格，里奧開口：「女士，你清楚我——」
「朵拉，他是？」
帶里奧進來的女士立刻回答：「好，我馬上就出來了！」
「這段時間有很多白內障的患者來店裡，所以人比較多，但他們中大多數都處在術前準備階段，阿蘭專門負責給他們做術前準備，所以流動的速度是很快的，沒必要等下次來，因為幾天後很多白內障患者就會開始進行手術了，那個時候店裡只會更忙。」
里奧的話再次被打斷，店員給了新進店的患者一個號碼牌，轉頭對他說：「說什麼請求不請求的，你直接跟我來就是了！」
終於穿過了排隊的人群，周圍稍微安靜了一點點，里奧正要開口，面前的女士說：「醫生，就是這裡了。」
「朵拉，這段時間店裡怎麼那麼多人呀，我是不是應該等幾天再來？」
在心裡打了好久的腹稿才說到一半就被面前的店員打斷了，店員手裡拿著厚厚一疊號碼牌，抬頭驚喜地問：「你是中心醫院的眼科醫生？」
里奧點頭：「是的，我知道店裡很忙，所以想請求這裡的醫生——」給我一兩分鐘的時間就好。
於是這位朵拉女士對裡面的人匆匆說道：「他就是中心醫院的眼科醫生！」
說完這名女士便離開了，里奧只覺得一頭霧水，什麼叫「就是」？
抬眼就看到裡面的老闆對他露出一個溫和的笑，說：「醫生你好，我是白.謝瓦利埃，這是我的學生阿蘭.斯波。」
雖然不知道怎麼就開始進行自我介紹，但出於禮貌，里奧說：「謝瓦利埃先生你好，斯波女士你好，我是中心醫院的眼科醫生里奧.查爾斯。」
謝白朮：「歡迎你的到來，查爾斯先生。」
「謝謝。」里奧總覺得哪裡不對，但又說不出來。
「謝瓦利埃先生，請問我的眼睛還有恢複的可能嗎？」
房間里的老先生等不及了，迫切地想要知道自己的情況。
里奧很能理解患者這種心情，於是放下心裡的疑惑，看到那位謝瓦利埃先生說：「先生，你的雙眼都是核性白內障，經過治療再加上眼鏡的輔助是可以恢複視物能力的。」
老先生很激動：「太好了！新聞里果然沒有說錯！」
里奧看著他的眼睛，雖然從未聽過核性白內障這個詞語，但不妨礙他一下子就明白過來這位謝瓦利埃先生說的是什麼意思。
晶狀體混濁因為出現癥狀的部位不同，被分為了三類，分別是出現在晶狀體後囊的混濁、出現在晶狀體皮質部位的混濁，以及出現在晶狀體核的混濁。
所謂的核性白內障，應該就是出現在晶狀體核的混濁，這樣看來這個名字真的很簡單又很貼切。
單單聽到這個詞語，里奧就意識到面前這位年輕的謝瓦利埃先生的專業水平一定不會太差，畢竟只是粗淺了解眼科知識的人絕對沒辦法也沒有膽量敢取出這樣一個簡單又貼切的名字。
里奧心中的期待拔高了一些。
這時候雙眼都失明的老先生小聲問：「那個，我能知道這種治療需要多少錢嗎？」
里奧的心立刻刺痛了一下，因為他在醫院裡見過不少這樣的病人，明明他們的病是有著治癒的希望，但因為手術的費用實在是過於昂貴，他們根本承擔不起，所以只能選擇繼續忍受病痛，最後在病痛的折磨中死去。
看著這家店的老闆，里奧的心沉了沉，身為醫生，他很明白大部分手術都有著高昂的費用，尤其這位謝瓦利埃先生要做的還是眼部的手術，眼部是人體一個極其脆弱的部位，所以這樣的手術費用是不大可能會低的。
「老先生，治療費用大約在五百到一千玻納之間，術前準備的費用是一百玻納，手術費用是三百五十玻納，其中包含了兩百的手術費、一百的藥劑費用以及五十的麻醉，最後還有五十玻納是術後三天的藥膏。」
那位謝瓦利埃先生的學生繼續說：「如果身體內部有一些問題，我們這邊還會開相應的葯進行身體調養，而一副葯是一百玻納，所以基本的費用是五百玻納，需要開藥調理身體的情況下才會增加費用。」
聽到這段話，里奧瞪大眼睛，居然這麼便宜！
「居然這麼便宜！」那位老先生把里奧的心聲給說了出來，他很激動的表示：「這不是手術嗎？為什麼會這麼便宜啊？」
是啊，這可是手術，還是眼部的手術，這麼便宜真的可以嗎？！
「因為我們的手術創口不大，也不需要用什麼昂貴的器材，所以價格不高。」
這次開口的是那位謝瓦利埃先生，他問：「老先生，你要繼續接受治療嗎？」
坐在凳子上的老先生連連點頭：「我要！」
於是那位謝瓦利埃先生說：「在術前需要進行十天的術前準備，現在由我的學生給你沖洗淚囊。」
看看斯波女士給老人沖洗淚囊，再看看這位謝瓦利埃先生，里奧壓下心頭的震撼，畢竟無論如何他都沒有想到這樣一台手術的費用竟然會低到這種程度，要知道在醫院一台手術的費用動仄便是幾千，有些手術甚至上萬都是打不住的。
相比之前，五百玻納根本連那些手術術前用藥的費用都不夠。
這樣低的費用，讓里奧不得不再度生出了些許的懷疑，他問：「謝瓦利埃先生，我能知道手術究竟是怎麼進行的嗎？」
「當然，你只需要跟我大致的說說就行。」
面前的謝瓦利埃先生：「當然可以。」
叩叩叩——
敲門聲響起，看向他的謝瓦利埃先生立刻看向門的方向：「怎麼了？」
門外是熟悉的女聲：「白，已經有十位等著沖洗淚囊的患者了。」
謝白朮：「阿蘭這邊也快好了，馬上就出去。」
門外的朵拉：「好。」
然後這位謝瓦利埃先生再次看向了自己，問：「查爾斯先生，現在很忙，待會兒給你說手術過程可以嗎？」
里奧受寵若驚，這種時候還要詢問自己，這個老闆人真好啊，他趕緊點頭說：「當然！」
面前的謝瓦利埃先生再問：「你會沖洗淚囊嗎？」
里奧心裡覺得有些奇怪，不過他看了眼斯波女士的動作，還是點頭表示：「這並不難，而且我在醫院也經常給患者沖洗淚囊。」
「很好，阿蘭，你再跟查爾斯先生說說我們這邊的操作要點，然後帶著查爾斯先生一起給客人們沖洗淚囊。」
阿蘭：「好的，老師。」
里奧：「？」什麼，他也要給患者沖洗淚囊？
里奧是真的懵了，這家店的人都是這樣的自來熟的嗎？他想要開口說什麼，但謝瓦利埃先生已經給新進來的患者看診了，而斯波女士還在給老先生沖洗淚囊，這不是一個可以打擾的時間。
這邊，阿蘭給老先生的雙眼沖洗完畢，對新來的醫生道：「查爾斯先生，請跟我出來吧。」
跟著走出診室，來到一處半開放的空間，這裡坐著十位患者，在查看號碼牌之後，斯波女士走到了一位患者面前，招呼他過去，然後一邊給患者沖洗眼睛，一邊跟他講解動作要點，里奧認真聽完之後說：「斯波女士，我是來自中心醫院眼科部的醫生。」
他剛才想了想，覺得店裡的人自來熟或許是因為認錯了人，沒有聽清楚他的自我介紹，所以他再次說出自己的身份。
面前的斯波女士點了點頭，很自然地說：「我知道啊，你不是已經說過了嗎？」
說著還把生理鹽水遞給他：「查爾斯先生，這次你來試試看。」
接過生理鹽水，里奧是真的摸不著頭腦了，所以這家店是真的很自來熟？且半點不擔心他這樣一位醫生出現在店裡，甚至還讓他插手治療的過程？
雖然覺得這家店的人有點奇怪，但不知道為什麼，里奧竟然詭異地放下心來，想想看，知道他是中心醫院的醫生，卻還大大方方地讓他進入診室，讓他學著給患者清洗淚囊，足以證明這家店的老闆對自己的醫術是多麼的有信心。
於是里奧洗凈雙手、消毒之後，為這名患者的雙眼進行沖洗。
如此給三位患者沖洗了淚囊，一旁的斯波女士贊道：「不愧是眼科的醫生，查爾斯先生，你的動作比我的還要標準，你真厲害！」
里奧笑了笑，他說：「這都是我在醫院常做的，所以做起來很熟練。」
阿蘭說：「那我們一起給他們沖洗淚囊吧。」
里奧：「好啊！」
剩下六位患者，他們兩個一人負責三個，很快就完成了，目送這些患者離開，里奧感嘆：「他們都迫切地想要再次看見啊。」
阿蘭：「肯定的，看不見的滋味太難受了。」
「阿蘭阿蘭。」朵拉快步走了過來，「阿蘭，快去診室，馬上就要進行手術了。」
阿蘭：「怎麼回事？今天上午不是沒有手術嗎？」
朵拉：「本來是沒有，但有一對兄弟，因為時間問題想要快點進行手術，白檢查之後覺得可以進行手術，所以臨時就增加了一次手術。」
「好，我馬上去！」
手術，里奧聽到這個詞眼睛微微發亮，然後就發現朵拉女士看向了自己，對自己說：「查爾斯先生，白讓你也一起去。」
里奧指著自己，難以置信道：「讓我一起去？」
朵拉：「是啊，白說你不是想知道手術過程嗎？光在口頭上說不直觀，所以直接讓你去旁觀。」
里奧瞪大眼睛：「這也可以嗎？不不，我的意思是這真的可以嗎？我可是醫院的醫生，不是店裡的人啊！」
朵拉：「反正白是這麼說的，如果有什麼疑問你去問他好了。」
於是到了診室，里奧立刻表達了自己的震驚和疑惑，那位謝瓦利埃先生只是把消毒劑給他讓他消毒，同時說：「為什麼不可以呢？事實上我很希望你們醫院的醫生都能學會我針撥套出術，這樣才能讓更多的白內障患者重見光明，畢竟我一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同時我也更希望大家同心協力，一起研發出人工晶狀體。」
聽到謝瓦利埃先生前一句話震撼又感動的里奧疑惑道：「人工晶狀體？」
謝白朮點頭：「是的，就是人工晶狀體，你也知道晶狀體呈雙凸透鏡狀，在眼睛屈光系統中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所以取出混濁晶狀體之後的患者必須佩戴厚厚的眼鏡才能正常視物。」
「但如果在手術後直接給患者的眼中植入符合他眼部狀況的人工晶狀體，那麼便不需要任何外在的工具，患者就能清楚地看到這個世界，我認為也只有這樣才能算是徹底的痊癒，查爾斯先生，你覺得呢？」
里奧完全呆住了，在此之前他從未想過這一點，他看向了面前的青年，眼裡逐漸燃起光亮：「謝瓦利埃先生，我覺得你說得太對了！」